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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老爺悶悶說俞宇森有事推了,母子倆便都一同鬱郁起來。

  回到李府,李明嫿心情倒是挺不錯,回到院子和丫鬟摘存了些桂花準備釀酒,才卸釵環躺倒美美歇了個午覺。

  又過兩日,沒有聽到再有關俞大人的事,李明嫿想事情應該是過了。哪知在娘親那用過飯後就見丫鬟婆子被遣了下去,留著她單獨說話。

  她怎麼也沒想到娘親開口第一句便是說她傻,白白要將嫁入高門的機會讓給庶妹,她庶妹這幾日都在父親面努力表現,要她也去尋父親說幾句好話,別讓那對母女占了先機。

  看著娘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全是說如何為自己好去爭取當這繼室,看著娘親在描述她嫁入俞家會如何風光,父親又會如何扶搖直上。那口中的憧憬似一道光從娘親眸中迸she出來,李明嫿心裡陣陣難受。

  身為女子已算無可奈何,卻連被同為身為女子的娘親都認為,拿女兒去做攀龍附鳳之事是何等的風光。

  李大太太見女兒只木著臉坐那,也有些不奈了,竟是放下狠話嚇唬她。說前陣子沒有俞大人的事時,她父親想將她嫁給另一位官員當妾的。

  燈芯在此時突然爆了一下。

  李明嫿的情緒也隨著那一下缺了口,再也不想聽下去轉身就跑走。

  李大太太沒想到女兒說走就走,沒有攔住人,心裡怪女兒不聽話,不懂得為人父母的心。又想到那日漸囂張的妾室,暗自對著越發暗下去的燈燭垂淚。

  不想一刻鐘後,李明嫿的丫鬟哭著跑來說小姐不想嫁人,要絞了頭髮當姑子。還好發現得早被奪剪刀,只剪掉了小撮頭髮。

  李大太太激動得起身,將燈台都撞倒,原本就昏暗的屋裡頓時被濃濃夜色籠罩。在黑暗中,李大太太臉色灰白嚇人。

  李大老爺正好回房聽得這話,氣得也不問緣由就衝到女兒院子,見著兩個粗使婆子守著她,上前就先甩她一巴。大罵:“我怎會養了你這不孝的東西,婚姻大事,父母之言。你不報答我生你養你恩情,反倒要去當尼姑!如何就有你這樣的孽障!”

  雖是自小見慣了父親的莽夫脾氣,李明嫿卻也是首回挨了父親一巴。

  她扶著桌子才從頭暈目眩中挺直脊樑,用手背擦拭嘴角,沾了一片血跡。

  這一刻,她突然非常厭惡自己是李家女,那種長年對父親的不滿情緒緊跟著也暴發出來。她盯著李大老爺的目光再無尊敬,冷得似刀子。

  被女兒的眼神扎了一下,李大老爺怒火越發收不住,揚手就要再給她教訓立一家之主之威。

  李大太太趕來,忙抱住丈夫的手,哭著求他,兩人在拉扯間將倒不少瓷器擺件。屋裡滿目狼藉,隔壁廂房的庶妹亦跑到門口看她熱鬧。

  正是亂鬨鬨之際,管家卻是著急的尋了過來,說有貴客上門,是李大老爺上峰俞大人。

  李大老爺神色當即從憤怒到狂喜,在激動間他看到嫡次女側臉都是血污,立刻清醒過來,叫丫鬟婆子快打水來給女兒洗臉。自己喜滋滋的先去見客了。

  李明嫿冷眼見著父親離開,一句未吭。李大太太邊落淚邊罵她,說早知她要做尼姑,生下來就先掐死她,也省得這樣折磨。

  聽著責罵,委屈與不甘在李明嫿心中不停翻騰攪動著,費了極大力氣才再壓下去。

  她知道此時不是與娘親反駁什麼的時候,那個俞大人又來了!

  罵過發泄後,李大太太見女兒臉上受的傷,又有絞頭髮的先例,她是不敢離開的。總還有最後的機會。

  她吩咐得丫鬟婆子一通忙亂,想盡辦法先保好女兒的臉,心裡又暗中著急,這俞大人怎麼偏就這時候來了。

  不想任何能消腫的方法都做了,李明嫿高高腫起的臉和破了的唇角如何都遮掩不住,李大太太心中近乎是絕望的,她都看到隔壁那小婦養的女兒已梳妝打扮好出了院子。

  李明嫿看著滿屋子忙碌的人,無聲的笑。

  她倒是覺得這傷來得好,算是無心插柳柳成陰,歪打正著。就這樣一個模樣,她就不信自己還能被人看上!

  可院子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疑惑著看出窗去,是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踏進了院子,有侍衛守在門口兩邊,而她的父親像那酒樓小二般哈腰陪著人同往。

  李明嫿見著這情形擰緊了眉頭。

  未來得急細想,來人已到她屋門前,她聽到他威嚴的聲音:“我要單獨與她說幾句。”

  不容抗拒,就像是戰場上下軍令的將軍。

  李大老爺的猶豫被瞬間壓下去,忙將屋裡的人喊了出來。

  李明嫿指甲瞬間就掐入了手掌心。

  進屋的人腳步止在分隔內外的珠簾前,她聽得珠簾有被撥動的清脆聲響,卻未再聽見腳步聲。

  “李五小姐,我叫俞宇森,今年三十有七,髮妻已去世五年。”

  男人粗礦卻帶著沉穩的聲音響起,李明嫿怔了怔。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今日來是向你父親提親的。”他又說道,“我是粗人,說話也不會拐彎,你父親也是希望你嫁給我,你可以說說你還有什麼要求。”

  這人來提親,告訴自己父親拿了她來換前途,還問自己有什麼要求?

  李明嫿感到諷刺,想笑,確也是笑出了聲。

  俞宇森只能看見她的背影,對她突然發笑有些莫名,便問道:“李五小姐笑什麼。”

  “笑你。”李明嫿站起身,直直走向這個所謂要來提親的男子。“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想法,又怎麼會這麼不尊重我,直接就進了我的院子,闖了我的閨房。這些傳出去,不嫁你就只得死路一條吧。”

  外邊就傳來李大老爺低低的喚聲,似乎在警告一般。

  可李明嫿一點兒也不怕,她說的並沒有錯。

  俞宇森已在打量眼前的小姑娘。

  只到他肩膀,可十四歲的年紀來說,身量已經算高的。他猜想了幾日的她該是何等樣貌,看到她第一反應不是去看她的臉,而是那雙清澈帶著濃濃厭惡的眸子。再有是她腫起的一邊臉頰。

  他皺起了眉,連她對自己顯露的惡意都拋於腦後,下意識問:“哪個王八羔子動的手。”

  李明嫿眸里閃過一絲訝色,旋即再笑了出來,是真的笑了,扯得傷口發疼。屋外的李大老爺冷汗津津,尷尬不已,一張老臉火辣辣的。

  俞宇森見此疑惑更大,只用一雙虎目探究的隔著珠簾看她。

  好半會,李明嫿終於笑夠了,轉而扯出抹冷笑道:“你說的王八羔子是屋外那男人——我的父親。”

  這下反倒是俞宇森愣住,下刻目光犀利無比看向她,她挨打是因為不願意嫁給他?!

  她撩起了帘子,修長的手指根根勻稱似上好的白玉,白淨無暇。她看出他的情緒變化,唇邊的冷笑透了幾分玩味,靠近他低聲道:“是不是我嫁你,我提什麼要求你都願意。”

  俞宇森看著她自主靠近,更加能看清楚她臉上的傷,紅腫不堪,將她好好一張精緻臉襯得有些扭曲。

  他對上她的視線,這一瞬他看到了她眼底的不甘與一股怨氣。

  有針對他的,又並不完全是。

  俞宇森默默看她一會,李明嫿神色已化作對他一種深深的厭惡,還有不恥,笑容亦變得似譏似誚。

  她覺得剛才還有些趣的男人也不過如此,轉身想要再回屋裡去,他伸手抓住了她。

  “你在怨我毀你名聲,逼你下嫁,還不信我說會應了你要求的話。”他審視著她。

  她回頭挑眉看他。

  他突然就低聲道:“你還怨你父親逼你嫁一個鰥夫,你的要求肯定不是要我幫李家什麼,那就是你想要報復拿你逐利的親人了。”

  李明嫿聞言再度詫異,這個男人很厲害,起碼洞察人心這塊非常厲害。這與他口中所謂的粗人根本搭不上槓!

  “這有何難。”俞宇森鬆開她,朝她笑。“我的眼光果然不錯,這性子夠合我口味,我這人也是睚嗤必報。你安心待嫁吧,我俞宇森雖是粗人卻也是一諾千金。”

  話畢,他人也利落轉身離開。

  兩人說話聲音很小,李大老爺在外邊根本聽不見,急得一頭汗,猛然又聽到腳步聲嚇得又忙離開門扇處。

  俞宇森跨過門檻後就似笑非笑看著李大老爺,直看得他汗水淋淋。

  “我倒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打女人的本事,親事就那麼定了,我會準備,有什麼會讓人知會你。”

  李大老爺正忐忑,倏地聽到這話連反應都忘記了,直到俞宇森又道:“定親後她就是我俞家的人,我會派人來伺候,不必你李家問了。”

  這話落在李大老爺耳中無疑是巨大的驚喜,這說明人家是極看重他女兒,以後女兒嫁過去了還不呼風喚雨,吹吹枕邊風他的前途就一片光明。

  不知已被暗中落了套的李大老爺驚喜萬分,自然是滿口應下,就差沒說出以後將女兒供起來話。

  俞宇森來去匆匆,李明嫿立在屋裡透過窗扇看著他身影消失,看著月光落在他肩頭,這才回想起他的面容來。

  膚色有些黑,相貌卻是周正英氣,倒是威風凜凜。雖有歷經風雨的歲月痕跡,可真算起來,那個俞宇森要比他說的年紀看起來小得多,甚至比她三十出頭的父親看起來還小一些。

  還有,他居然就那麼答應了。

  答應要幫她報復她父親。

  李明嫿覺得這人做事一點也不符合常理,可她再想起他眼裡的鄭重,她又覺得他是真沒有理由哄自己玩,因為不管怎麼樣自己就得嫁他了。不然就剩死路一條。

  如若在死與看到父親的悔恨之間選,她當然是選後者的,她想她可以賭那麼一次。

  真到那一日,她父親臉上的神色肯定十分讓人愉悅。

  自此,李明嫿亦不再鬧絞頭髮的事,安安靜靜的在院子裡過自己日子。

  聽著自已丫鬟說俞宇森親自來下聘,挑了如何貴重的聘禮,然後看著俞府來的下人,說那些流水似的送進來的東西,都是由他挑選的。從鞋襪、衣裳到首飾,再到胭脂水米分,姑娘家的用物幾乎都齊了。

  李明嫿隨手撿了雙用南珠點綴的繡花鞋看,光是看她都覺得奢侈過度,要迷人眼。

  三個月很快過去,也是托俞宇森的面子,她的及笄禮辦得非常隆重,不少不願與李家來往的官夫人都來捧了場。而後便是準備出嫁。

  她出嫁那前日下了場雪,次日雪色初霽,天空明淨蔚藍。臘梅也開了,她便在暗香中上了花轎,嫁為人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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