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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 哥犧牲之後,我的生活就徹底亂了。爸媽不想讓我再回學校,想讓我儘快離開部隊。而且同時,孟凡姐也病了。她生病的消息,我是過了一個月後才知道的,考核結 束之後我偷偷回去看過她一次,見到她時,我是真的被嚇到了。形銷骨立,你沒法想像她當時的樣子。那是我第一次去看她,去時她還在睡覺,第二次去的時候,她 清醒著,看到我就尖叫著撲了上來,抱著不肯再撒手,一聲聲喊著大哥的名字。”他頓了下,“當時我慌了,撥開她的手,告訴她我是徐沂,我不是大哥。可她像是 聽不見,不管我怎麼說,都不鬆手。我沒有辦法,只好任由她這樣抱著,等護士給她打了鎮定劑,她慢慢睡著之後,才得以離開。”

  “經 過這一次之後,我再也不能去看她了。可沒過兩天,就接到了章曉群伯母的電話,說從我走後,孟凡姐的狀況就一直不好,之前是一直呆滯著一直不說話,現在則是 每天都大喊大叫。她把情況說的很嚴重,我在電話里怎麼跟她說都沒用,只好就又回去看了她一次。這一次的情況,跟上一次一樣糟。等到孟凡姐睡了之後,章伯母 把我叫出去說了很多的話,她說她寧願孟凡姐整天像個死人一樣不吭聲也不願意她天天這樣情緒激烈地傷身體。她說希望我多來看孟凡姐,在她叫我大哥名字的時 候,也不要反駁。”

  “恬恬,這道理很荒謬,可我答應了。我並不是被章曉群伯母的話給唬弄住了,我只是在想,也許孟凡姐慢慢就好 了,那時的她,一定能認出我。那時的我想的很天真也很樂觀,可後來孟凡姐的情況卻越來越糟,我也終於發現自己犯了個多大的錯誤,我不是帶她走出痛苦,而是 讓她在痛苦的泥潭裡越陷越深。我明白了這個道理,卻已經晚了。”

  “我不僅害了孟凡姐,而且親手給自己挖了個陷阱。我不知所措,但 也不知道該找誰。因為分配的事,我已經很久沒跟爸媽說過話了。我如願留在了部隊,不是空軍部隊,也不是特種大隊,而是去了一個總部機關,清閒的不知道每天 過的什麼日子。我每天醒來,都要問自己好幾遍,我為什麼會在這兒。那大概是我最痛苦的一段日子,頻繁地出入醫院,幾個月下來連我帶的兵都沒有認全。列隊集 合時,我看他們的眼神,就跟他們看我一樣陌生。那個時候,所謂的理想早就拋之腦後了,因為我不配。”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半年 多。直到有天小姑來看我,那天她哭了,哭得我覺得自己特別丟人。她跟我談了一下午的話,後來告訴我說我有輕度抑鬱。我不信她,可也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正好連里來了新人,要給他們騰位置,我就打報告要求調走。在那之前,我實際去看了孟凡姐一次。恬恬,我不想再瞞你,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有種想法,留在這 里,留在孟凡姐身邊,替大哥照顧她一輩子。可我騙不了我自己,我試著吻她,只親了下她的額頭,我都覺得自己噁心。”

  “後來,我去了T師的基層部隊,雖然條件比總部機關差很多,但像個真正的兵。那種感覺,說誇張點,好的簡直像再世為人。那時,我還會接到章伯母的電話,也偶爾會去軍區總院,可再也不會去見孟凡姐了,因為——我不想再褻瀆她對大哥的感情。”

  “恬 恬,這些事,我從未對其他任何人講過。我曾想,無論如何我是個男人,所有的一切,都應要承受。其實,我心裡清楚,我是在逃避。害怕想起過去,因為那個曾經 滿腔理想年輕的我,會讓我自卑,那個曾經自甘墮落的我,又會讓我自厭。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一句話嗎?我說我不值得你喜歡。”他停了下,雖然只是很小一 下,但她仿佛聽見他喉嚨哽咽的聲音,“恬恬,那並不是敷衍,我一直都覺得,我配不上你。”

  “我知道,我不好。我也曾跟自己說過徐沂算了吧。可後來,我還是自私了。因為我是個俗人,我也想幸福。恬恬——”他再一次輕喚她的名字,聲線一如既往地溫和,聽得她有些想哭,“我就是這樣了,你還願意要嗎?”

  微信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車子也緩緩停在了終點站。

  褚恬看著窗外的大雪,彎下腰哭得無聲無息,卻又肝腸寸斷。

  ☆、第62章

  這場雪連續下了兩天兩夜,路面著實積了厚厚的一層。

  第三天雪停了,空氣十分清新,天邊厚重的雲散了些許,隱隱有光綻破而出,天氣終於有了轉晴的跡象。

  一 大早,A師就忙活起來了。各單位在自己負責的區域內掃雪掃的熱火朝天,利用出早操的時候,將營區的積雪都清理完畢,不僅騰出了道路來,操場中央還堆起了形 狀各異的雪人。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是又有哪位領導來檢查了。其實,這些都是為即將到來的軍營文化節做準備的。

  軍營文化節A師是第一次辦,所以全體士兵們都很積極,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就等著早飯結束在操場擺擂台了。那些家屬隨了軍的,更是興奮了,因為師領導批准,為了活躍氣氛,文化節當天可以邀請家屬走進軍營。

  徐沂走進作訓處的時候,整個辦公室里正聊得十分熱鬧。

  一位張參謀說:“咱師長怎麼想的,搞什麼文化節,還不如放我一天假呢。”

  王參謀笑他:“首長的深謀遠慮,是你一文化水平層次低的能參悟的?”

  張參謀搖頭晃腦:“面上功夫,窮講究。”

  王參謀:“窮講究?有本事,別讓你老婆孩子來啊。”

  張參謀笑了:“那哪兒行,組織發福利,該苦中作樂還是要作的!”

  王參謀還想說什麼,瞧見徐沂進來了,忙抬手給他打了個招呼:“什麼時候回來的?”

  徐沂微微一笑:“昨天晚上。”

  “戰果怎麼樣?”張參謀關切地問道,眼尖地看見徐沂受傷的胳膊了,忙問,“怎麼回事,還負傷了?”

  “不礙事。”徐沂抬抬胳膊,輕描淡寫道,“小傷。”

  “演習結束才回來的,看樣子,這特種大隊是沒什麼問題了吧?我軍未來的特戰隊員徐沂同志?”張參謀湊近他,玩笑道。

  徐沂走到飲水機處接了杯水,看也沒看他地答:“收拾你是沒什麼問題了。”

  張參謀哈哈一笑:“瞧給你狂的。”

  看出來徐沂不願意多談,張參謀轉移了話題問:“徐沂,聽說你也結婚了。怎麼樣,今兒你家那位來不來?”說著向王參謀擠擠眼,“哥幾個還想見見呢。”

  徐沂的手臂抖了下,剛接滿的水灑出來了一半,燙著了他的手背。微微一蹙眉頭,他放下水杯,取下毛巾擦了擦手。傷著了胳膊,單只手就難免有些不方便。回過身,見王參謀和張參謀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自己,就想起還沒回答他們的問題。

  徐沂笑了笑,答:“不知道。”

  “不知道?”張參謀顯然不信,還待多問,就聽見一道熟悉的喇叭聲響起。

  辦公室里兩位參謀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奔到窗邊一看,果然是大院的班車來了。這會兒,他們也顧不上關心徐沂了,高呼了聲兒子來了,就下樓去接人了。

  辦公室里瞬間清靜了。

  徐沂慢慢地喝了兩口水,走到了窗邊。從這裡向外望去,能清晰地看到停在機關大樓前的大院班車和依次下車的家屬。徐沂在心裡默默地點著數,到最後的時候,也沒看到褚恬。

  原本有些焦灼的心再一次起了絲波瀾,徐沂仰頭將杯中剩下的水喝光了。

  兩天了。

  距離他給她發過去那些語音消息已經過去兩天了,可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褚恬的任何回應。打電話不接,發簡訊不回,讓身在演習基地的他急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心裡不住地在猜測,有什麼地方說的不對或是不好,又惹她生氣了?

  昨天夜裡回到師里,原本是想今天一早有車了就即刻回去的。然而他想起了上次在電話里跟她提起過這個活動,便特意發信息問她過不過來。至今,尚未得到回覆。

  徐沂覺得後悔了。不該猶豫的,應該立馬回去。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辦公室里的電話就響了,是他座位上的軍線。徐沂絲毫不敢耽擱,趕緊接了起來。

  “喂,恬恬嗎?”他問著,聲音有些不容察覺地緊張。

  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失望,是作訓處的李處長聽說他回來了,特意要找他過去談話。

  談話!都這個節骨眼了還談什麼話!

  徐沂忍住罵娘的衝動,使力扣下了電話。

  作訓處處長辦公室里,李處長樂呵呵地試探著徐沂。

  他一早就聽人說了,他手下這個空降過來不到半年的年輕上尉在剛剛結束的演習中有著不俗的表現。他是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這畢竟是自己手下的人,說出去長臉。擔憂的是,怕留不住人。

  年輕人嘛,心都野得很。再說了,能在特種大隊歷練幾年,今後再往上走也容易許多。不過,也不是絕對的嘛。他們A師條件也不錯,很受軍區重視。他留在這裡,也未必沒有發展前途。

  李處長將利弊擺了出來,說了差不多快一個小時,說的口乾舌燥了。可看徐沂,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心裡不免有些急了。這小子,不會是真想走吧?

  他清了清嗓,敲了下桌子:“到底怎麼想的,給我個準話!”

  徐沂笑了,有些無奈:“李處,這些我還沒來得及考慮。”

  李處長瞪眼:“瞎話!都到這時候了,還不考慮?”

  徐沂看著窗外:“我沒騙您。如果我是抱定進特種大隊的想法去的,那我這會兒肯定不會猶豫。可我不是,我只想要這個過程,至於結果,我還沒想明白。”

  可以說,他根本沒時間去想明白。

  李處長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那你這算怎麼回事?”

  “再說吧。”他回過頭,目光清湛,“不管我去哪兒,都記得您的好。”

  李處長呵一聲:“你這是給我灌迷湯,還是給我打預防針呢?不過我也聽明白了,我決定不了你的去留,是吧?”

  徐沂一笑,沒說話。

  李處長假裝惱羞成怒,揮手讓他滾。

  出了辦公室,徐沂又笑不出來了,甚至隱隱覺得有些燥。他步速極快地走著,走到樓梯拐角的時候,差點兒迎面撞到一個人,定睛一看,是參謀長顧淮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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