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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瑾泓頓了頓,改了詞,“知道了。”

  她又笑,“明日你還要出去?”

  “去練兵營看一看。”

  “我也去,在家呆得煩了,也出去耍耍威風去。”

  魏瑾泓低頭去看她,與她說,“風不大就帶你去。”

  她過來扯他的鼻子,搖頭,“煩了,風大也去。”

  “若是下雨……”

  “我穿青裙,沾不了泥水。”

  她最喜穿紫朱兩色的長裙,這讓她看起來甚是尊貴華美,最不喜青裙這種樸素簡單的衣裳,看來確是悶得久了。

  魏瑾泓把她的手拿下在手中握了握,嗯了一聲,再次順了她的意。

  隔日早上,魏家又來了人,送來了紙張和茶葉,魏世宇在信中說茶葉是岑南王妃給大伯母捎來的。

  妻子一見信,便想著要回祝王妃什麼才好,出門找丫環去了,他以為她不跟他出門,差了翠柏去說一聲要出門,便見她又匆匆回來了,見著他就喊道,“怎地不帶我去了?”

  說罷就急走去了他們的臥屋,淡藍的長裙拖了一地,她的發在空中輕輕搖晃,耳邊老僕在笑著說,“夫人說要給王妃送一擔果子去,問冬雨家中還有多少。”

  “還有多少?”魏瑾泓問。

  “沒了,”翠柏一罷手,“都讓夫人每日差我們分給外面那些最勤快的小孩兒吃了,就是剩著的那點乾果子,也不到小半罐,還是她們藏著給夫人平日吃的。”

  “都分了?”

  “是的。”

  “去島上看看,看誰家還有,”魏瑾泓仔細地吩咐著下人,“有的人家拿了東西記個數,看他們家缺什麼,到時補上去。”

  “這也湊不到一擔啊。”翠柏搖頭,“這些人家家裡找著點鮮果子,每日早晚都是送來給夫人了。”

  老爺是個夫人要什麼就給什麼的,這強公子也是個孝順的,見著好的了也會拿回來孝敬夫人,現整個島就那麼一點好東西,每日都是往府中送,外邊哪還能存著點什麼。

  “沒有?”

  “真沒有。”翠柏搖頭。

  “嗯。”

  “爺……”

  “我再想想法子。”魏瑾泓道,想著給妻子找什麼更好的回禮。

  “您就別想了,夫人會想到好法子的。”翠柏忍不住道,怕老爺又悶不吭聲地去給夫人找東西,結果夫人看兩眼就扔到一邊,從此再也想不起來。

  真是費力又不討好。

  “我再想想。”老僕的意思魏瑾泓明白,朝他笑了笑。

  不多時妻子出來挽了他的手,手中還拿了他的披風,給他披上打結時與他道,“忘了你昨日沒午睡,今日咱們早點出去早點回,你回來歇一會,別疲著了。”

  魏瑾泓微笑,低頭看她,頷首又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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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練兵營,她也不往操場再去,候在了不顯眼處遙遙看著,所說的耍耍威風,不過也是說著玩罷了。

  魏瑾泓也習慣了她的話只聽一半。

  等到他回去找她,她已在一民眾家中的籬笆牆裡支起了桌子,喝起了茶。

  碗是缺了口子有著裂fèng的土胚碗,隱隱還有著黑色,茶卻是好茶,茶香隔著距離還能聞得到。

  “快來嘗嘗,這人家老阿婆的炒米炒得極香。”她朝他招手,止了與她坐在一塊的老婆子的行禮。

  “免。”見那老人還要起,魏瑾泓頷首免了她的禮,坐在了下人搬在了她身邊的長凳上。

  “今日這天氣挺好,不出來走走還發現不了。”她挑出一把炒米,把還帶殼的穀子剝掉皮,挑了一小把完整的出來放到他嘴邊。

  魏瑾泓含進,炒米炒的是西地這邊的野谷,身形細小,比正常的稻穀子要小一半,雖是如此,在西地也是極為難得的吃物,用火炒出來,確也是別有一翻香味。

  他坐下後,身邊那老婆子已是坐不下了,不安地看著妻子,妻子見罷,笑著道,“老人家要是有事要忙,就且忙去罷。”

  老婆子忙不迭退了下去,魏瑾泓只見她一嘆,“看罷,不是我不想和氣,我是想和氣來著,可人都怕我。”

  魏瑾泓在她手心挑了顆炒得開了花的米放進嘴裡,頷了下首。

  “魏大人吶……”她又張了嘴。

  魏瑾泓去看她,看她笑著與他說,“我想到了給王妃的還禮了,就挑一擔野穀子去罷,您看如何?”

  魏瑾泓點了頭,“好。”

  她哈哈笑了起來,戲謔地看著他。

  整島聚起來也聚不到半擔穀子,她當給他找了事,就樂得開了懷,魏瑾泓有些無奈,輕撫了下她的頭髮,道,“多給我兩天。”

  “不急不急,再多經你兩天也可使得。”賴雲煙解決了回禮,心中高興得很。

  **

  這年光景還是不好,但魏瑾泓心緒卻是這生以來最為平靜之時,一日大半教導下面的人耕種辨物,剩下的就與她陪伴,又再日漸安寧。

  這年到十二月,世朝來信詢問可否過來與他們一道過年,魏瑾泓想了想,還是過問了一下妻子的意思。

  “你想見上佑詩珍了?”她問他。

  詩珍是他們的小孫女,在雲谷那段時日,他們都抱在手中看過。

  魏瑾泓搖了頭,“不是。”

  “嗯?”

  “來了,三安四請,誤了你的歇辰。”這年冬天還是寒風刺骨,怕她吹風受寒,魏瑾泓也止了她出門散步,他也減了出門的次數,在書房內安了暖榻讓她靜臥,這時她在榻上看信,他拉了拉她身上往下滑的毛毯。

  兒孫來了,上下都要招待他們,她也不得安寧。

  “除了這,你想讓他們來嗎?”她把信放到一邊,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雖是不遠,但來回也誤事,”魏瑾泓淡淡地道,“這等時候,他應與族人一道過年。”

  比起與他們一起過年,世朝留在族中更好,以後與他一道走下去的族人,而不是他們這對父母。

  “他也是一片孝心。”

  “你想見的話,就讓他們來。”

  妻子笑了起來,笑了數聲也搖了頭,“來作甚?”

  說著把信給了他,“回信給他罷,讓他與族人好好過年。”

  魏瑾泓回書案前回了信,把信交出後他回了她的身邊,問她,“你不是送了衣物給他們?”

  她不是還惦記他們?真是不想見?

  “遠香近臭,”她往他身邊靠了靠,枕在了他送過去的肩上,“來了,不熱乎,他們會想我對他們有成見,太熱乎了,我又不是個時時守著誰的性子,還要拉著老臉貼小輩的臉,這等事我也做不出,還不如不見,他們免得不安了,我也免得費事了,都太平。”

  “嗯。”

  “你若是想見,回頭去族裡住住,與他們親近親近也是可行的。”

  “知道了。”魏瑾泓低頭,吻了下她灰黑的頭髮,“就這樣罷。”

  “呵。”她笑了起來,翻了個身。

  眼看她又要睡,魏瑾泓餵了她吃了藥,這才放低了她,給她蓋上被子,讓她入睡。

  這段時日她臉龐比以往有光澤了一些,大夫說她血氣足,心神安寧,這樣下去再好不過,他是不想有什麼人來打擾她了。

  哪怕那些人是他們的親兒親孫。

  **

  過年兒子魏世朝與表兄賴煦陽一道來了昆南島,妻子欣喜無比,只是比著對侄兒,她對親兒有些小心翼翼,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個遠道而來的小輩,慈愛大度但沒有太多親昵。

  她本是放肆之人,等過了兩日煦陽要走,她笑著讓他趕緊走,省得她越看越久就不讓他走了,對著親兒,卻是言語溫聲,讓他一路小心路上,注意保暖。

  外人尚且看不出什麼來,魏瑾泓卻知她已與世朝不再像他小時候那般親近,她在他面前像個慈母,而不是像她自己。

  她知道他們的兒子看她不慣,也很明白兒子覺得她強大到近乎可怖,覺得她不會受傷,他親近保護弱小之人,但不會想在此之間她會不會為難。

  她心裡一直都很清楚,也很明白當初他為何讓司仁一家留下來——如果不留,讓司仁一家死在外面,他們的兒子會與她真正的形同陌路。

  這些事太傷人,她從來沒把這些話放到檯面上來說過,到了現在,她已無所謂他做何事他說何話,只管當她的慈母,盡她的責任,魏瑾泓就已明白,妻子與兒子之間,這世怕是不能再回到當年了。

  想來,孩子長大就是如此罷,她安慰他的那些話,何嘗不是安慰她自己,跟著他一起釋懷。

  他們子孫緣淺薄,許是他們再活一世,一生過於鋒利的代價。

  魏瑾泓已為這事想了多年,妻子說兒子有孝心是好事,成全他的孝心也是他們應盡的責任,如此一來,魏瑾泓教他為人處世的書信也是寫得勤快起來,每次得信就會及時回信,來年在世宇的信中看到世朝已能全權負責兩百人的隊伍,且能帶領隊伍出色完全任務後,他確是有著幾分安慰的。

  “你以後在與他回信中,應對他還有著幾分期許,以後他怕是更好。”妻子聽後,與他仔細說道,“知道我們對他沒有失望,對他還有所厚望,他會更盡力。”

  “嗯。”魏瑾泓頷首,這時才敢問她,“你沒有傷心過?”

  “算不上傷心,”妻子淡淡道,“這是我們一起欠的債,要還到我們死才算完,一想就沒什麼可傷心的,既然做了就要有擔當,才不枉我們再活的這一世。”

  “可能他至死都不會明了你。”

  “為何要他明了?”妻子好笑地看著他,“魏大人,這世上有誰真能明白誰?我們有著兩世,最丑最不堪的面目,得已的不得已的都看過,世事逼得我們不得不去了解對方,去妥協去融和,可這世上有幾人能生死與共這麼多次,又有那麼多的理由必須在一起?我們沒法只能去了解對方,可誰有我們這樣的天時地利不得不去了解,不得不去接受,我們擺脫不了對方,為了日子好過,不得不連最丑的樣子都學著去愛,別人何至於要走到這步?”

  魏瑾泓知道她的意思,他們的在一起,是因為任賴兩家要和魏家要共處許多年,為著那兩家,她以前沒辦法走,現在她也還是沒有辦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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