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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姐!陳姐!」她也急紅了眼,看著她臉色蒼白,昏迷不醒卻無計可施。

  于歸從沒這麼痛恨過自己的無能為力。

  一輛機車緩緩停在了已經被封鎖的仁濟醫科大一附院門口,坐在后座的女人率先下了車,摘下頭盔,捋了捋頭髮,戴著口罩看不清面容,劉海下卻是清亮透徹的一雙眼。

  她把手裡的頭盔遞給另一個人,穿著機車服的女人把鑰匙從鎖孔上拔掉,接過她手裡的頭盔掛在車把上,和她一起往裡走。

  軍方的人過來攔截:「女士,這裡是疫區,嚴禁任何人進入」。

  陸青時亮出證件,那人猶豫了一下,又有一個一看就是軍官的人過來上下打量著她們。

  「陸醫生?」

  陸青時點頭,從對方手上抽回證件收好:「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軍人的感官尤其敏銳,一眼就看見她右手手背上有一道貫通傷,看著平易近人的樣子,對上她的眼睛卻是一驚。

  溫和平靜的視線下藏了戰火硝煙里淬鍊出來的堅毅冷靜。

  他退後一步,敬了個軍禮:「請進,早就聽說今天會來一位國際上的醫學專家,沒想到——」

  沒想到她就簡簡單單一人一騎來了。

  陸青時掀開警戒線,鑽了進去,顧衍之緊隨其後,軍官瞥她一眼,視線撞個正著。

  她回國還沒多久,戰場上歷練出來的殺伐果斷冰冷嗜血的眼神還沒來得及收放自如。

  軍官額角一滴冷汗滑了下來。

  陸青時回頭,小小叫了一聲:「顧衍之」。

  那人眨眨眼,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主動伸出手:「你好,我叫顧衍之,是陸醫生的……」。

  陸青時把人拉過來,從兜里掏出口罩替她戴上:「馬上就要進入疫區了,跟著我,少說話」。

  剛剛還滿臉殺氣的人此刻在陸醫生的手下乖得跟貓一樣。

  軍官嘴角抽了抽,這都什麼人啊……

  濃重的消毒水味,從頭到腳穿著白色防護服的醫生,裹著黑色袋子從病房裡抬出來的屍體,邊走邊淌下血跡。

  躺在病床上膚色青一塊紫一塊的患者,睜著眼睛的已經變成了血紅色,更多的人從鼻子裡眼睛裡,甚至肛/門裡流出血液,整個皮膚都要溶解一樣。

  伊波拉是名副其實的死亡之花,這樣的慘劇在西非在中東,陸青時已經屢見不鮮了。

  她面色如常踩著病人剛剛吐出來的混合著內臟碎片的淤血走了過去。

  顧衍之更是連眉頭皺都沒皺,甚至還幫一個護士把倒在地上的病人扶回了床上。

  「好人姐,給我吸引器,他要不行了,快點!」

  陳意剛倒下沒多久,張主任也倒了,于歸淚盈於睫,半天沒等到回應,倉促回頭,跟在她身後的人也搖搖欲墜。

  她一瞬間就哭了出來:「好人姐!」。

  「于歸……我……我怕是不行了……」他一邊說著話,面罩下滲出血液,整個腦袋像是浸泡在了血水裡。

  于歸咬著牙,伸手想替他摘掉,郝仁傑戴著手套的手緩緩拉住了她的胳膊:「別……別摘……會傳染……」。

  于歸拼命搖頭,淚水簌簌而落,沾濕了防護服:「不……不……不要……你不會有事的……我扶你起來……你站起來啊!你繼續和我鬥嘴啊!你不要不說話啊……好人姐……」

  青年醫生抱著自己同事不斷出血的身體手足無措,脆弱的哀嚎傳出去了很遠。

  直到一隻手輕輕放上她的肩頭,于歸哽咽著把人震開:「別……別碰我……傳染……」

  「是我」。

  冷淡還略有些耳熟的聲線。

  少年人猛地回頭,跌進了一雙波瀾不驚的眸子裡。

  「陸老師……」她喜極而泣,簡直想站起來撲進她懷裡,然而同事的死傷終究沖淡了重逢的喜悅。

  面罩下的眼睛紅腫不堪,看樣子這些日子沒少哭。

  陸青時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落到了郝仁傑的身上,再想到剛剛進來時蕭條的急診科。

  女人眼裡兀地溢出一抹沉痛:「抱歉,我回來晚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仿佛回到了從前的手術台上,那個戰無不勝的陸醫生又回來了。

  于歸這次是真的喜極而泣了。

  事實證明,陸青時的回歸不僅帶來了在中東對抗伊波拉的經驗,以及國際上最早的疫苗。

  是長生生物製藥與多倫多大學聯合研發出來的重組伊波拉疫苗,臨床數據由陸青時提供,已經通過了動物及人體試驗,相關研究報告已發表在了新一期的《柳葉刀》上。

  被譽為人類戰勝伊波拉病毒的希望。

  但于歸知道,醫學進步總是伴隨著死亡的,任何疫苗受體不同,成功率也不同。

  就比如陳意,郝仁傑成功度過了危險期,而張主任卻沒能挺過來。

  三個月後,塵埃落定,伊波拉病毒在全球銷聲匿跡,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又會捲土重來。

  在此之前我們能做的,就是減少病從口入,援助貧窮落後的國家,就是援助我們自己。

  劉長生摘下老花鏡,仔細端詳著她。

  面容添了風霜,眼角多了細紋,皮膚變得有些粗糙,因為日曬時間過長而留下了幾粒小雀斑。

  在中東那種地方待兩年再水靈的人兒也會變成仙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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