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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會當晚,曉書先被雷震霆派人接去,風清揚因處理一點私人事務耽擱了時間。

  開車駛進那兩扇鏤花大鐵門時,風清揚心中感慨萬千。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世事變幻,莫過於此。

  兩年前盛宴賓客如雲,各色座駕直排到鐵門之外,當時曉書就是站在門外等著他們,看見他和教授,笑著揮手迎上來——那一幕歷歷在目,仿佛還是昨天哪,但事實上是當日站在門前的四個人中,有兩人已經不在世上,而自己和曉書雖然倖存,但,還有可能回到那簡單純真的時候麼……

  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想起推開車門步下。連他都會這樣感慨,只怕曉書心中的滋味更是百般難言,他想快點去找到他。

  雷氏風頭正健,打好關係只會有利無弊,誰會和錢過不去哪?因此說是私人宴會,客人卻還是不少。中間還雜夾著幾個挎著相機的記者,看樣子這一場上流社會的夜宴明天就會圖文並茂地出現在報紙上了吧。

  風清揚的入場引得附近周遭人士一片矚目。這顯眼的長髮美男子是誰?

  他本人對周遭目光視若無睹,神情自若地用雙眼在人群中搜尋。雷震霆身為主人自然是眾星捧月的包圍對象,雖然也在用視線尋找曉書,奈何分身乏術,見他進來暗鬆了口氣,連忙遠遠地沖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找人。

  曉書不在廳里。

  找了一圈,在花園暗處,風清揚看到了他。

  隔著矮矮一堵花牆,他看到曉書安靜地坐在椅上,眼睛出神地瞧著前面,模樣仿佛是在欣賞夜景,但眼睛裡卻又好象什麼都沒看進去。大廳里笑語喧譁,仿佛跟他是沒有關係的,他聽不到,也融不進去。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夜風透著涼意,桅子花香若有若無。

  他這樣坐了多久?

  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是不是他什麼都沒有想,不然為什麼會覺得他象個石膏像而不是活人?

  這個人……以前不是這樣的……

  注目良久,風清揚終於移步走了過去。腳步聲多少驚動了一下曉書,他慢慢側頭看來,看到是他,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風清揚腳步輕緩,走到他面前,蹲下,仰頭看著他。

  握著曉書的手,輕輕地問:“曉書,為什麼現在你這麼安靜?”

  曉書嘴角仿佛輕輕牽動了一下。

  風清揚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跨坐在窗子上瞪著自己,雙眼圓溜溜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他整個人象是會發光。那個時候他身上有種東西叫作生機,亦叫活力,隨時隨地,精力無限,笑起來,雙眼彎彎,特別富有感染力,讓看的人也覺得很開心,叫名字的時候習慣連名帶姓,“風清揚!”清脆,利落,慡朗,象幼稚園小孩子叫自己的同學一般。

  那個仿佛光之子的少年呢,為什麼消失不見了?

  風清揚嗚咽起來,把臉埋入他手中:“曉書,為什麼現在你都不笑了?為什麼你的眼睛那麼黯淡?我不行麼?我不能治好你麼?”

  曉書低頭看著他黑油油的頭髮,手心上有濕意,是眼淚麼?

  “風清揚,你怎麼了?我有在笑呢,你看。”

  風清揚沒有看,仍然把頭埋在他手心裡難過地搖了搖。不用看,他知道曉書臉上的微笑是什麼樣的,那種怎麼能叫笑,那只是肌肉牽動而已。那種根本不是由心而發的笑容讓人看了不但不會覺得安慰,反而會覺得更悲傷。

  “曉書,到底你要怎麼樣才會好起來?”

  我知道要怎麼樣才會好。

  曉書瞧著夜沉沉的花園,心裡模模糊糊地想。

  我想被那個人緊緊地抱著,被他鐵打似的雙臂緊緊地箍著,在他懷裡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哭累了,哭夠了,再從他身上汲取一點一點的力量。再難過,再悲傷,有那個人陪著都會變成過去時,他會摸著我的頭髮一遍一遍,象愛撫著最心愛的寶貝。

  那個人可以治療他的一切傷痛,可是那個人卻不在。

  風清揚抬起頭,雙眼閃爍希望的光輝。“或許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你願意麼?”

  曉書收回目光,愣道:“什麼?”

  “有家德國科研機構邀請我過去,我們一起走,離開這裡,就在那邊定居,再也不回來了,你說好不好?”

  這邊只是個傷心地,換個環境說不定真的會比較好?風清揚因著這個想法而覺得些微興奮起來。

  德國,人類最適宜居住的地方之一,他工作,曉書可以再繼續念書,回到校園一定會讓他重新振作起來,到時他們可以租一間小小的有前院的房子,種滿花糙,再養一條大狗,陽光明媚的天氣駕著車一起出遊,冬天就躺在暖烘烘的壁爐前地毯上談心,再過兩年曉書同意的話也許可以去一趟荷蘭……

  哦,想得太遠了,可是前景真的很美好,美好得讓他剛才的沮喪都不翼而飛,一顆心都呯呯呯地亂跳起來。

  曉書呆呆看著他。

  “哦,當然。”風清揚連忙作出申明,“我不是要你現在馬上作決定,你慢慢考慮,想清楚了再答覆我。”

  他站起來,瞧著他,神情帶著微微的赧意,輕輕地又補充一句,“不過曉書,請別讓我等太久。”我們已經浪費了兩年的光陰。

  曉書仍自發呆。

  這是他頭一次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風清揚對自己,有著超乎友情的感情在裡頭。是他太敏感了嗎?但剛才那個邀請,真的是怎麼聽都象是求婚……

  風清揚亦有點不好意思,掩飾似的掠了掠頭髮。

  左右四顧,岔開話題:“這裡很冷……不如還是進去吧。”

  曉書過了半晌才遲鈍地發出一聲‘哦’。

  才走到門口,已經聽到裡面一陣騷動,象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似的。記者們爭先恐後地擠了上去圍住雷震霆。風清揚拍了拍旁邊一人的肩,問道:“不好意思,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人本在看熱鬧,回過頭來,看見問自己的竟是一個超級美男,立時心生好感。“哦,雷先生剛才宣布要和張氏的大小姐解除婚約。”

  當初訂婚只是出於利益上的考慮,現在要解除也是因為相同的原因嗎?但是在這個敏感時候發生這種事多少讓風清揚心頭咯噔一下。他心中思索臉上卻不顯露半分,對著那人微微一笑表示了感謝,轉過頭對曉書道:“曉書,不如我們先走吧。”反正他在這裡也是在花園坐著。

  曉書望了望被人cháo包圍著的雷震霆,“不用和他打招呼嗎?”

  “他忙,就不用了。”

  曉書點了點頭,兩人轉身出門,有人匆匆跑進來與曉書撞了一下,“對不起。”曉書淡淡點了個頭表示沒事,才下了兩級階梯,忽然被人從後面拉住。回頭一看,卻是剛才那人,一雙利眼盯著他面孔道:“你——是景氏少東?!”

  曉書一愕,看住他。

  那人套著馬甲,拿著相機,分明是個新聞觸覺十分敏銳的記者。風清揚心中一凜,立時道:“你認錯人了。”拉著曉書便走。

  那人搶先幾步攔在前頭,盯著曉書,神情興奮起來。“沒錯!我認得你!兩年前我拍過你昏迷的照片!”

  是有這麼一回事,風清揚也立刻想了起來。那時有個記者悄悄摸到曉書的病房拍照,還是被他一拳打出去的。原來就是他!當時這傢伙逃得飛快,挨了一拳馬上護著相機溜之大吉,害他想搜他的膠捲都來不及。王八蛋,現在又象蒼蠅似的黏上來了!

  風清揚怒斥一聲:“走開!”拉著曉書繞過。

  那人怎麼肯放過這麼好的新聞素材,不依不饒的追在後面。“景先生,你什麼時候醒的?有沒有空接受個採訪?哎,談一下你現在的心情嘛。現代社會日新月異,你睡了兩年醒過來有沒有覺得和社會脫節?還有你對當初的爆炸事件有什麼感想?今天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雷先生邀請你的嗎?請問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邀請你這個前主人呢,是存心羞辱還是——”沒等他作更多猜測,風清揚直接一拳轟上他的鼻子,把他打得往後飛了出去。

  事情大條了。

  雷震霆在宴會上宣布與張大小姐解除婚約之後也透露了一個不大不小仿佛與婚約之事無關的消息:他要將景氏老宅作為禮物重新轉讓到前主人景曉書名下。

  景曉書是誰?

  不就是兩年前爆炸案神秘昏迷的那個景氏少東嘛!

  於是,沸騰了。

  記者們本著認真負責的狗仔精神深挖根源,廣泛聯想,豈止兩年前的事被翻了出來,連二十年前的舊事都狠狠炒了一把。不得不說,這件事極具炒作價值,而且引人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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