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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好了,月娘,快跑吧!”小廝跑得太急,直接一個大馬趴,摔在了幾人面前。
趙如伊趕在掌閣女修之前扶起他來:“小師傅,敢問是怎麼一回事?”
小廝咽了口口水。
他緊張道:“那個把重風城毀了的魔頭……又開始發狂了!”
趙振星的雙眼一暗。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鄭奪鋒的報應來了。
第36章 如此
三年後。
又是春暖花開時。
趙傳書提著一壺桂花釀,打了個哈欠,磨磨唧唧地挪到了後山上。在青蔥翠綠的山巒間,有一方矮矮的墳塋。那墓前有個石碑,其上書寫的字跡已不甚明晰,僅只隱約看得出來個“君”字。
“哎呀哎呀,沒想到山裡雨這麼多,這幾年不見了,字都要被沖乾淨了……”趙傳書擦了擦額間的汗水。
他是個身寬體胖的大肚子,雖有修為傍身,但這密林大山中禁制頗多,不便使用術法。
他只得徒步走了一段時間,這會兒已有些吃不消了。
把桂花釀放在墳前,趙傳書盤腿坐下,又從儲物袋裡排出兩盞琉璃杯,趙傳書笑了笑,將佳釀的蓋子揭開,頓時,一陣清新馥郁的酒香便縈繞在了山林間。
趙傳書將兩個酒杯列次倒滿,隨後舉起了一杯。
遙遙對著那方墓碑,他朗聲道:“衛君,這杯,敬你!”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桂花釀雖不是什麼純釀,但怎奈趙傳書不是個長於喝酒的角色,這會兒竟有些微醺了。他打了個酒嗝,靠在那石碑旁,開始倒豆子似的絮叨起來。
“哎,小衛啊,你也走了這麼些年頭了,按著托生轉世之說,現在也該出世了吧?但願你今生,投個好人家,”趙傳書長嘆,“我也給你說說吧,血幽夢林一別之後,那趙振星接了我門,現下,已是咱們滄羽門的掌門了。”
原來,這趙傳書亦是滄羽門門人,並且還是三年前於血幽夢林中領隊,被門派特別叮囑了要好生照顧衛君子的師兄。
說及此處,他忽然有些哽咽。
趙傳書和衛君子雖是泛泛之交,但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對這大器晚成,但命途多舛的可憐師弟也有所惋惜。
“因為這事,趙振星那孩子一直有愧於心,在你身死之後,便一直在尋找你那義弟楚尋真的消息,想代你好生照顧他。哎,也不知是不是天命,三年前,他還真就在北域的重風城看到了那楚小公子,只是……”
趙傳書唏噓短嘆。
“時也,命也,運也。我聽如伊說,除了楚小公子之外,他們還在重風城遇到了鄭奪鋒。”
“呵!鄭奪鋒!好個鄭奪鋒啊!羨煞吾輩也。”
“這些年來,修真界也有些流言蜚語,說他與一個清麗少年有些瓜葛,我想著,那可能楚小公子吧。但是……這一個是天縱奇才,修真界第一才俊;一個是伶仃少年,只有你可以依靠的可憐孩子,好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能有什麼情仇愛恨?”
趙傳書將另一杯酒也執起,洋洋灑灑地傾倒在了墓前。
“不過,這世間事態,又有誰人能窺得真相?只是北域驚鴻一瞥之後,楚小公子便失了身影,那時和他在一起的鄭奪鋒也好似發了狂似的,將整個北域重風城給毀了個一乾二淨。隨後,他又流竄不知何處,徹底失了心智,變成了個只曉殺戮的魔頭……”
“聽聞他是念著一個真字,毀了無數城池。幸好這鄭奪鋒癲狂瘋魔,一路破壞,北域那些修者機敏,倒也沒釀成什麼慘禍,只是……城啊,也沒了。不過不破不立,中洲商會想肅清北域勢力,將北域納入行商版圖,這鄭奪鋒,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助了中洲商會?”
“可惜啊,一個奇才,也就這麼毀了。”
他話鋒一轉:“不過,若是那鄭奪鋒真有負於楚小公子的話,大抵,算得上天道報應?”
“可是……”
趙傳書苦笑。
“若你泉下有知,也算一大幸事,願那可憐的楚小公子餘生安平樂喜吧。”
“前些時日,整個修真界的名門集結了不少人馬,去北域圍堵了已成魔頭的鄭奪鋒。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鄭魔頭怕是難逃劫數。如此看來,倒也緣結情分了。”
“千百年之後,不過黃土一抔。”
“如此,甚好。”
忽然,又倒了一杯酒的趙傳書感覺到四周圍有些異動,他頓時一驚,趕忙收了酒,戒備地打量起四周來。
不遠處的灌林微微抖動。
一隻渾身雪白的兔子從林間探頭探腦地蹦了出來,緊接著,又有數隻動物出現。趙傳書一驚,沒想片刻之後,這山林間便陡然出現了無數普通生靈與靈獸,如此異象,讓趙傳書有些發怔。
莫非,是有什麼天材地寶要出世了?
這時。
那些靈物齊齊列次排開,像是迎接什麼似的,有些竄動起來。隨後,有一頭梅花鹿模樣的靈獸撐著鹿角,挽開了一方樹杈枝葉。
一名穿著白衣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他眉眼如畫,一頭青絲如瀑,且發尾隱約有些泛白,看上去清雋靈動。饒是趙傳書這樣見多識廣,美人見得海了去了的老油條也不禁為他雅致如青竹般的樣貌驚艷了一把。
對方的身上散發著十分明顯的靈息,且與山中的靈獸生靈狀似親昵。
趙傳書心神一動:還真是先天至寶現世!只是沒想到,這天材地寶倒是自己化成了人的模樣。
見自己熟悉的墳塋前忽然出現了個胖乎乎的修者,那白衣青年微一愣怔,下意識地便想轉身逃跑。趙傳書一驚,誤以為自己唐突了,趕忙擺手出聲:“這位……這位小仙師,在下滄羽門趙傳書,並無惡意,只是來此探望故人。若是驚擾了小仙師的休憩,趙某立刻走人!”
聽到這話,那白衣青年頓在了原地。
他轉身,狐疑道:“你是來看衛君的……?”
趙傳書拱手:“正是。”
白衣青年似乎放下了些戒備,又謹慎道:“滄羽門?那趙振星呢?以前都是他來祭酒的。”
趙傳書撓了撓頭:“振星……前些時日,跟著中洲的名門們一同去了北域,抽不開身,但又惦記著衛君,便央我來這兒了,而且……我也挺想念衛君的。”
“他去了北域?是為何是?”
趙傳書老老實實:“為清剿狂魔鄭奪鋒。”
白衣青年神色微一遲疑。
“鄭奪鋒……他不是修真界最受矚目的青年才俊麼?怎的現在淪落成了邪魔外道?”
趙傳書想了想:“似乎,是天道報應。”
“這樣麼……如此,便也就罷了。”
趙傳書是在聽不懂他在念叨些什麼,只好大著膽子又問:“那小仙師,敢問你是衛君的故友,也是來此祭奠的?”
白衣青年搖了搖頭。
“我在等人,”他道,遙遙地望向遠方,“只要還活著,我想,總有一天會再與他相遇吧。”
“等誰?”趙傳書下意識地問。
白衣青年張了張口,卻是自己也有些困惑。
“誰知道呢……我只是等著而已,也許到時候見到的是他,也許到時候見到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