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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你為什麼哭成這般膿包啊?”拿開擋在臉上的摺扇,楚家小老爺第一句話就說的很是挑釁。

  紀祥看他一眼,卻是紅著眼圈認真答了,“我跟人打架,香包碎了。”

  楚沐堯還在笑,“我說什麼東西,不過是個香包……”但瞧見紀老九托出來的暗紅花紋的香包就不言語了,一時目光複雜,竟有些不敢直視他。

  紀祥雙手小心托著個暗紅彩線片兒花的香包,像是帶了很多年的,卻是洗的乾乾淨淨,香包里鼓起一塊塞著什麼,卻聞不見絲毫的香氣,打開來,卻是個蟈蟈樣的枯糙渣兒。紀祥低頭看著它眼圈兒又紅了,低頭喃喃道:“碎了。”

  楚沐堯認得它。

  不知道多小的事兒了,這東西也是從雲陽山來的。那年姐姐沒帶自己去,卻帶回了幾隻青翠碧綠的糙編蟈蟈兒,也是巧了,那天他在紀老九家瞧見堂屋正中央擺著一顆水玉白菜,上頭雕著一隻綠油油的玉蟈蟈兒,惟妙惟肖,好看的緊,楚沐堯人小膽大,瞧見四處無人就笑嘻嘻的爬上去扯它。

  嘎唄一聲,那玉蟲兒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便被他硬生生掰下來了。楚沐堯心中甚悅,美滋滋的揣進衣兜里爬下桌子就走,卻在門口被個頂著兩隻羊角辮的小孩拽住了衣裳,那小孩看著他,潤潤的小嘴一張,“你干……啥?”

  須知坐賊的人被抓了心裡都會咯噔一下,楚沐堯那時還小,卻也實實在在的咯噔了那麼一下,嘴角撇一撇,心不甘情不願的掏出那隻玉蟈蟈兒,“要不是我兜里也有一隻,我才不扣它……想給它做個伴兒的。”

  那羊角辮的小孩眼睛眨一眨,看著他右手攥著的糙編蟈蟈兒竟然放開了手,很是贊同的道:“那就讓它們做伴吧。”

  楚沐堯笑的露出那還不大齊整的牙齒,很是仗義的把手裡的糙編蟈蟈給了那孩子,道:“這個給你,一個換一個,這個比你家的還大些,我楚沐堯向來不欠人家的。”楚家人做生意的本事自幼便得以展現,喊著自己吃虧占人家便宜的事兒幾歲的奶娃娃都曉得。

  羊角辮小孩也不是傻子,聽見他說眉頭一皺,“你的是糙編的,我家的是玉的。”

  楚沐堯大怒,“你不是說要白送我麼?!”

  羊角辮小孩也怒了,“我又不想送了,怎麼樣?”

  那是一個相信以暴制暴的年紀,意見不合,那便用拳頭吧,於是兩個矮墩墩的小孩撕扯的嗷嗷叫,滾翻了椅子,撞歪了桌子,碰撒了花瓶,連桌子上的水玉白菜也掉下來摔了個稀里嘩啦……

  兩家大人趕來的時候被那一片狼藉驚的心頭冰涼,氣紅了眼睛扯出那兩隻在桌子下滾成一團還在撕咬的小娃娃,那兩隻也是眼紅紅的像頭髮怒的小獸,隔著老遠還在互吐口水:

  “呸!”

  “呸!!”

  一個見另一個吐得遠,立刻氣的叫一聲又要去打。

  兩家大人扶著額頭嘆一口氣,按了兩個小祖宗去跪祠堂。怕他們再打,先餓了一頓,沒了力氣再關了進去,不到半柱香就老實了。

  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只有大人才覺得榮耀,這麼大的孩子只會覺得黑漆漆的祠堂供著死人嚇人的很,兩家大人覺得嚇一嚇老實了,這才進去威嚴道:“可知道錯了?”

  兩個人倒是老實,小腦袋都點一點。

  兩家大人滿意的笑笑,循序善誘道:“出去可還打架了?”

  兩個人又點一點頭,異口同聲道:“打!”

  楚沐堯道:“他言而無信,爹你不是說這種人是天底下頂壞的人?我自然要打他。”

  羊角辮的小孩也跟著說了句,雖是年紀小些有些字卻也咬的清楚:“他撒謊,我打他。”

  “到底是為了什麼打成這般?”

  兩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兜里各掏出個蟈蟈兒,一個是玉的,一個是糙編的,攤開在小小的手掌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各自的爹爹不說話。

  兩家大人看了一眼,氣的哭笑不得。為了這麼個玩意兒竟然把堂屋那些價值千金的瓷瓶雕刻及那顆有價無市的水玉白菜給摔了?就為了這麼個蟈蟈兒?不過摔了便摔了罷,看著各自兒子安然無恙,兩家大人也不追究,吩咐人去做了幾隻同樣的蟈蟈,合在香包里一人一個送了過去,只盼著他們兄弟二人好好玩兒莫再打架,卻是兩家大人多慮了,小孩兒打架多半是越打感情越好的,不待臉上的青紫消下去就摟著脖子搭著肩膀的玩做一堆,笑嘻嘻的不分彼此了。

  沐堯依舊拿了那個玉蟈蟈兒,紀祥也拿了沐堯的糙編蟈蟈兒,合在香包裡頭放著,皺了眉頭,楚沐堯機警,見他這般就曉得這個脾氣火爆的小朋友也是吃不得虧的主兒,擠眉弄眼道:“這個可好啦,你家玉的一堆,可見過糙編的麼!”見那小朋友不說話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摸了摸鼻子又添加了一句,“要不這樣,你拿著它,以後我天天跟你玩,不趕你走。”

  那紅衣裳的羊角辮小孩眼睛一亮,點一點頭,“好。”

  好。

  楚沐堯你憑什麼趕我走,我……我來找我姑姑的!

  楚沐堯!你躲我做什麼!你給我從屋頂下來!

  楚沐堯你不許逃……

  楚沐堯……

  那麼霸道的一個人,平時也沒見他講理過,那個物件若他不拿出來也早就忘在腦後……這會子紀老九犯的哪門子的渾?勉強挑了抹笑意想去趁機挖苦他,卻見那人一身紅衣站在那裡抖的厲害,哭都哭的比別人難看,委屈了那一張嘴,咬的都快破了皮。

  紀老九還在哭,話都說不清楚:“碎……碎了。”

  楚沐堯忽然笑不出來了,心裡若干年悶悶地沉著的什麼開始浮起,一絲絲一縷縷的糾纏住心臟連跳動都比往日沉重的多,嘴巴動了動,卻是自己都不知道要勸他些什麼。

  趕了大半日路,小廝怕餓壞了兩位主子,乖覺的捧了八寶盒子來,端了幾樣小菜飯食同點心,擺好了也不敢多留,小心的退了下去。

  楚沐堯瞥見他手上的傷,雖是知道他拳頭硬還是有些微微心疼了,皺眉便罵,“笨死了!”繞過他身邊幫他弄好,嘴裡忍不住一頓數落,“手都這樣了還不小心,鈺哥哥手傷到的時候包好了還要舉得高高的呢。”

  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大約也是自己給紀老九包紮的傷,旁人這傢伙都不給瞧一眼,當是什麼莫大榮譽似的等著他給包傷口,沐堯笑著搖了下頭,紀祥這脾氣倒不知是哪個慣出來的,自小便飛揚跋扈的很。

  紀祥低著頭,任由他幫自己弄好,“因為他害怕受傷,所以捧在手心裡疼著,護著,我是傷習慣了,所以再怎麼疼都無所謂了,是吧?”

  沐堯抿著唇不說話,沉默半晌,道:“把飯吃了吧。”

  紀祥抹了把眼淚,單手扒著飯大口大口的吃,眼淚一顆接一顆的落到碗裡。

  真是彆扭的人。

  楚沐堯嘆一口氣,給他夾菜,“趕緊吃,吃完了就早回去。”

  紀祥卻是被這一句氣的顧不上再哭,將碗一往桌上一摔,惱羞成怒嚷道:“楚沐堯!”楚沐堯也不鬧他,難得的好脾氣,依舊笑著給他扶正了碗筷,又添了幾筷子菜蔬,“怎麼,這最後一次還不能讓我如意嘛!你回了家去也關幾日,把手上的傷,連同身上藏著捏著見不得人的傷都一塊兒養好嘍,我便接了你來。”瞥他一眼,果然木呆呆的怔住了,心裡又是一陣好笑,“怎麼,我楚家也算有頭有臉的人家,還讓我娶個破了相的?”

  紀老九再呆也站不住了,撲進來便是一頓好哭,嗚嗚咽咽的只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沐堯、沐堯的,一直都不曾停過。

  懷裡抱著個軟軟的心情也好的多,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上揚,“做什麼做什麼,哭哭笑笑,小狗撒尿……哎喲!紀老九你怎麼咬人!!”

  雲陽山上青翠一片,天空湛藍,雲朵成團。一身花里胡哨錦衣的楚家小老爺抱著懷裡兇巴巴的美人兒仰望著天空,拿下巴抵著他的腦袋蹭了蹭,貼著耳朵嘟嘟囔囔不知說了什麼,那紅衣的美人兒臉便也紅了,身子卻是貼的越發的親昵。楚家小老爺感慨萬千,忽然有些能明白森表兄的心情了。

  在你心裡是不是還有個念念不忘的人呢,是不是,真的能在念念不忘中淡淡忘去。

  又是一年春來早,他日再逢君,笑語盈盈,只且念一聲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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