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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掩護我。”

  黃敏銳聞言眉梢一揚,不太相信的說:“你是說,你不知道是誰在掩護你?”

  “是的。”

  黃敏銳沉默片刻方才沉聲問道:“那麼你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那天在東京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怎麼活下來的,這三年你在什麼地方,為什麼軍部說你已經死了,你又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們。”

  小詩深深吸了口氣,眸色中有一抹雪亮飛掠而過,她面容清秀,眼眸若星,身材十分嬌小,敏銳還記得她沒有任務的時候喜歡打毛衣,喜歡編中國結,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可是此時此刻望著她,即便她只是靜靜的坐著,卻有一股井淵般沉靜的氣質撲面而來,不是殺戮所能帶來的森然,也不是權術所能帶來莫測,而是一種歷經歲月的豁達與滄桑。

  “其實我這三年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睡覺。”唐曉詩聳了聳肩,笑著說:“我是三個月前突然醒過來的,在瑞士阿爾卑斯山下的一處莊園裡。莊園裡的女僕告訴我,我生了病,一直昏迷不醒,一年前被人安頓在那處莊園裡,會有人經常來看我,至於對方是什麼人,她們也並不知道。可是我在莊園裡等了一個月,也沒能等到經常來看我的那個人,我想他可能是知道我已經醒來,所以並不想再見我,於是我便離開瑞士回來了。”

  黃敏銳緊蹙著眉,不可置信的說:“你昏迷了三年?”

  “是的,當日我在東京完成任務之後,正準備撤離,在軍情處為我準備的換乘車輛里發現了事先安裝的C4炸藥,我發現之後及時跳車,但還是被炸傷了,然後便遭遇襲擊。當時我已經不具備行動能力了,所以我聽到了他們用無線電與上級通話,他們應該是隸屬於軍部的人,從行動方式來看,可能是海軍陸戰隊的隊員。就在他們要殺死我的時候,有人出現把我救了,以後的事我就都不知道了。”

  敏銳點頭道:“這件事情我知道,當時李陽被控制,陳秉承授意檔案科譚驚泄露了你的出境消息,軍情處為了保證任務的絕密性只能放棄你。事後追究責任,譚驚畏罪自殺,趙處長因此免職,其實這件事他們也是被人利用。”

  小詩顯然已經知道此事:“這兩個月我回國後暗中調查,也知道了個大概,陳秉承參與了M1N1事件,我當時手裡有證據,他自然是要除掉我。”

  黃敏銳疑惑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既然你被人救走了,軍部的人為什麼說你已經死了,而軍情處也接受了這個答案,他們還帶回了你的屍體。顯然這件事陳秉承是被蒙在鼓裡,不然以他的性格,不會這樣放過你。”

  “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小詩皺起眉,緩緩說道:“就算是為了做樣子,處里表面上也是要查查我的死因,做一下驗屍報告的。我在處里有DNA樣本,一旦化驗,他們肯定知道那具屍體不是我,但是他們並沒有這樣做,上面也沒有下達驗屍的批文,就這麼糙糙結了案。通過我這段日子的調查,我發現當初是海外情報2處的人出面了結了這個案子,而且檔案科和卷宗室都對當初有人救我這件事一字未提,所以我認為,定是救我的那個人打通了情報2處的關係,他們才肯隱瞞下我還活著的消息。而這些事,軍情處上層的幾位領導,包括趙處長應該都是知道的。”

  敏銳接著道:“而這次又是情報2處的人出面攔下3處的追蹤人員,所以你覺得2處應該和救你的人有關聯,你這才抓了他們,對嗎?”

  小詩嘆了口氣,懊惱的說:“是,只可惜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敏銳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說:“其實我覺得對方對你並沒有惡意,他甚至能左右軍部的決定,這一點連我父親都辦不到。他有這麼大的能力,又會對你有什麼圖謀?也許他是什麼時候欠了你的人情,想要還給你罷了,這件事牽扯太多,對方不便露面,這也是合理的。”

  “我知道他對我沒有惡意,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誰。”

  黃敏銳聞言微微一愣,這樣的唐曉詩是她所不熟悉的。她說的很合情合理,特工做的久了,每個人手裡都多少有些人脈關係,也許是小詩什麼時候幫了什麼人,她落難之後這人又托關係給她布了條生路,這本就是犯禁掉腦袋的事情,對方不願意露面也是人之常情,按理說她是不應該這樣刨根問底的打聽對方的身份,這對她不安全,對對方來說也同樣不安全。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也知道我這樣做很不理智。”

  小詩笑著嘆了口氣,說:“可是,我真的必須要找到他。我可以不報仇,可以放過陳秉承,我可以放下曾經的一切,但是惟獨這件事,若是查不到真相,我死也不甘心。”

  她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可是目光卻十分堅韌。

  “說起來有些好笑,可能你都不會相信,就連我自己也常常覺得我是發了瘋。可是我這次醒過來,總覺得好像不是過了兩三年,而是過了一輩子那麼久,我總在做一個夢,夢裡我被海軍陸戰隊的人割了腦袋,我是真的死了一次,但是卻又活了,我去了另一個地方,成了另外一個人,我好像活了很久,遇見了很多人,但是我記不起來了,什麼也記不住。雖然聽著像個笑話,但是我真的很想記起夢裡的一切,有些時候我甚至覺得,夢裡的一切才是真實的,我想要記起那一切,甚至,我想要回到夢裡。”

  見黃敏銳驚訝的看著她,她不由得苦笑一聲:“你覺得我瘋了吧,其實我自己也這麼覺得,起初我以為我是中了深度催眠,或是受了藥物的控制,所以一離開瑞士,我就去美國做了最全面的檢查,檢查結果說我很正常,也沒有服用藥劑的跡象,所以現在我對這一切也很困惑。”

  敏銳試探著說:“你覺得那個救你的人能為你解惑?”

  “是的,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

  “所以你回國來?”

  “是的。”小詩狡猾的一笑,一雙大眼睛眯起來,像是一彎月牙:“我總覺得,那個人一定不會讓我有事,他費了這麼大的勁兒救我,若是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也肯定會很懊惱的吧。所以只要我遇到危險,他就一定會出現,而對我來說,這天底下還有哪裡比國內更危險呢?”

  黃敏銳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著說:“不管這個救你的人是誰,我只能說,我對他致以最深刻的同情。”

  (5)

  她又做了那個夢。

  夢裡面鐵馬金戈,戰旗招招,她坐在馬背上,腳下是濃烈如岩漿般的血稠,她看到地平線下滿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嘶吼著、推攘著、你踐我踏的奔湧上前,手裡握著刀槍劍戟,一步一步的向她奔來。黑壓壓的弓弩鋪天蓋地,好似要將她淹沒了,到處都是喊殺聲,那麼刺耳,那麼刺耳,刺得她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然而,有一雙手緊緊的握著她,很有力,很滾燙,像是剛出了熔爐的堅鐵,她轉過頭去,是一具偉岸的身體,穿著烏黑的墨甲,帶著森然的鐵盔,腰間配著戰刀,刀尖隨著大地的震動而嗡嗡低鳴,像是渴望廝殺的猛虎。可是她卻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有一條平安結懸在他的腰間,鮮紅的、醒目的、搖晃著。

  一下、一下、一下……

  戰火熊熊的燒起,又化作一片黑灰,有些東西遠去,有些東西走近了,天地間矗立起烏黑的王旗,上面繡著璀璨的金線。她依舊站在那個人的身邊,望著他越走越高,坐上了那個金碧輝煌的位置。千千萬萬顆頭顱cháo水般的跪拜下去,她也隨之跪倒,卻仍舊是那一雙手擎住了她,不讓她的膝蓋彎曲半分,就那麼筆直的站在他的面前,看著那金光璀璨的王冠,並肩對視著。

  似乎是過了一生,那麼久那麼久,她回頭去望那座王城,依舊雄偉,依舊莊嚴,熟悉的讓她想要落淚。她於混沌中越飄越遠,似乎終得解脫,天空瓦藍,有一個身影隱沒在雲層里,青衫磊落,背影蕭蕭,像是一幅清淡的水墨。

  然後場景一晃,又是東京的那個夜晚,她撐著被C4炸藥炸得支離破碎的身體,倔強的仰起頭來。便見層層的人群中疾奔出一個人來,模糊的身形,模糊的面孔,唯有一雙眼睛如此熟悉,熟悉的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她用盡全力的伸出手去,嘴邊仿佛有一個壓抑了太久的名字,可是她卻說不出話來。疼痛像是cháo水般湧來,將她整個人吞沒,她跌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里,鼻間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耳畔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可是她卻不記得分毫。

  她滿頭大汗,猛的從夢中驚醒,筆直的躺在床上,瞪著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又是這個夢。

  她爬起來倒了酒,冰涼的液體沿著滾燙的腔子流進去,讓她漸漸冷靜下來。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拉開窗簾望著這座映紅閃爍的城市,只覺得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是生了病,還是被人用了藥,儘管化驗結果都說她非常健康,她依舊有所懷疑。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握緊杯子,默默的皺起眉來。

  離開三年,楚喬已經不在了,貓兒也失蹤了,今天若是她晚到一步,敏銳恐怕也遭了不幸。

  陳秉承?

  她微微牽起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冷漠的笑來。

  反正也是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來,就讓她陪他們好好玩玩吧。

  她仰頭將杯中酒飲盡,默默的冷笑一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李陽的心漸漸生出一絲煩躁,腕上手錶的指針指向凌晨兩點,整整三個小時,他已經陪著面前這個老傢伙喝了三個小時的茶了,儘管心下不耐,面上卻仍舊端出一幅謙和認真的態度。

  這是一家私人會所的橋牌室,不大,裝修卻頗為豪華,李蘊生手指輕輕敲擊在法國水晶玻璃茶几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眼梢微微一挑,巧妙的將話題轉移過來:“說到政治,我還從沒在公開場合聽到你談論政治,不知你對當前的時局怎麼看?”

  肉戲來了,李陽不動聲色的淡淡一笑,很有禮貌的為對方添了水:“晚輩是軍人,軍人是國家的刀槍,天職便是服從命令,部長見過一把刀或是一桿槍有自己的政治傾向嗎?”

  李蘊生笑道:“你說的是普通軍人,縱觀歷史,又有哪個名將不懂政治?”

  “晚輩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豈敢當名將之稱。”

  李蘊生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皺紋重疊,扯出一抹冷靜的笑意來。他看人向來很準,不同於軍情處那幾個老古板,李陽是個聰明人,只是他太過聰明了,反而讓人摸不准他的真實意圖。華司令倒台之後,李陽看似哪邊也不靠,可他卻覺得哪邊也不靠就是一個明確的態度,不然的話以李陽的身份和背景,大可站到他們的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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