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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夏季日暮的餘輝照在門口酒肆的招牌上。金晃晃的。

  我站在鋪前盯著那抹即將沒入青山之後的陽光,習慣性地眯起了眼。睫毛在眼帘前留下了半層淡淡的黑影。

  不知從哪戶人家的院裡溢出梔子香氣,在鼻間環繞,淡淡地,與平日它那醉人的味道相比又有了另一種風情。

  益州就似一團寧靜的浮雲,處於這樣紛亂的局勢中默守在西南偏僻的角落裡。我才意識到子瑾那會兒提議要隱居於此,並非全是為了我少時的一時嚮往。

  身後倪二哥說:“老闆娘,水我但好了,還有事嗎?”

  我搖頭:“你會吧,鋪門我一會兒自己關。”

  他是楚仲離開去尋子瑾前請來幫忙的一個小廝。楚仲說,店總還是有些女人幹不了的粗活。

  他在鎮子外面有妻、老。便讓他每日回家住,一來我一個獨身女子免得他人閒話,二來,他媳婦也才剛剛過門。

  拌著倪二哥在巷子間迴響的沉實腳步聲,夕陽終於隱去了最後一點光亮。

  我有一些失落。心中念道,又是一天了。每到這個時候新便回像沉如一種未知的黑暗中,卻強迫自己不能去深想。

  轉身走進去,翻開方桌上倒扣著碗的幾個菜,無奈地笑笑。

  此時,眼角瞥見一個藍布袍子的男子,在鋪門口在青石板上定下來。我抬頭的一剎那表情凝固在臉上。

  “楚秦!”

  他進門便拱手:“小姐。”

  我飛快地迎過去,顧不得禮數地去拉他在胸前抱拳的手,隨即朝外面他來的方向探去。

  沒有。

  除了一個挑膽子叫囂著賣豆腐腦的老漢以外,什麼都沒有……

  他坐在方桌前的長登上,看到菜旁準備好的兩副碗筷,詫異地望著我。

  我尷尬地撥了撥扯額前的劉海說:“子瑾的筷子一直都準備著的,早知道你要來就放三副了。我去拿。”說著匆匆地幾乎是逃進了灶房。

  在灶房裡才發現自己全身顫慄個不停。打開櫥櫃時手一滑,將方才夥計擱好的瓷碗碰到了地上。

  “哐啷”一下跌碎了滿地,我趕緊蹲下去收拾。

  “小姐,你……”知道楚秦不放心地想掀簾入門。便猛地尖聲叫道:“你不要進來——”身體裡發出的聲音讓我自己都吃了一驚。接著蹲在地上,抱住膝頭,靠在水缸邊看到半截碎花布簾下楚秦的深藍長衫還有黑色的布靴,一動不動。

  “你說吧。”半晌沉悶之後我吐出這話,象是等待判決一般。

  他稍許緩緩開口道:“小姐,少爺他……他……”似乎又有什麼哽在他喉中,塞住了下面的話。

  我平靜地起來,擱著門口的布簾,走至他面前,之間相互看不到表情。

  “我知道,義軍當時雖說只是一小部分開門降了,卻也是兵敗如山倒。”在益州只能打探到這些。

  楚秦沒有接話,只是從胸前簌簌地掏著設備那麼東西,然後粗糙的打手不側簾伸進來,拿著的是一個荷包。

  底子幽藍的緞面因為浸了血漬轉成了醬紫色,白梅也染得看不出形狀。

  那日在錦洛一碧如洗的晴空下,子瑾調開窘迫的神色說,荷包裡面……是月兒的頭髮,隨即臉上泛起了嫣紅。

  “這是楚仲臨死前托我交給小姐的。”

  我抬起冰涼的雙手接住,緊緊地按在胸口。

  “只能找到少爺這個貼身的東西。”

  “那玉佩呢?”

  “值錢的,恐怕早被人偷來當去了。”他又頓了頓,“小姐,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一起回去吧。”

  “不——不,他沒有死!。”我一把扯到帘子,瞪著楚秦,狠狠地拽著手中的荷包問道:“你親眼見他到屍首了嗎?你親手埋的他嗎?而且子瑾他當面許過,一定會來尋我。他說,好。他當時說,好……”臨走時他最後應了這個字,我就等他……

  頓時,腹中一陣翻滾,好似什麼東西要排山倒海地湧出來,卻只是乾嘔,一陣又一陣,迫使我躬下身,依著牆。

  卻將荷包死死捏住像是要使它鑲進掌心的肉中,接著便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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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秦坳不過我,於是便住在鎮子外面,擱天來看看。

  那荷包,我小心翼翼地取出裡面被血凝成一塊的髮絲,然後將布輕輕洗淨,晾在益州的艷陽下。

  “閔姐姐那是男人的東西?”問話的是隔壁米店的小姑娘。

  “恩,我相公的。”我隨著她一同在後院台階的陰涼里坐下。

  “從未見過姐夫呢?”她調皮地坐在一旁用肩擠了擠我。

  “快了吧,他一定會回來。”

  荷包寶藍色色的緞面在太陽底下格外耀眼。

  “閔姐姐,他是個怎樣的人呢?給我說說吧。”

  這個年紀的女孩總是對別人的情事有著無限的好奇,從而以此為基調憧憬著自己的未來。

  我將膝蓋捲起來,托著下巴的手肘支在上面,“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他……”側著頭,想了想繼續說道,“眼睛很好看,又黑又亮。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他耳朵失聰所以在生人面前就有點害羞,說話時倘若有人盯著他瞧就會臉紅,卻要硬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說到這兒,我嘴角的笑意不禁暖暖暈開。

  他知道,我在此處等待。

  此生。

  此世。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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