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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筆友是怎樣的,但絕對不是陳小武這樣的,一點兒都不一樣。這麼想著,叮噹特別難過,是失望,是遺憾,是願望落空,也是失去了一個希望的方向。她開始躲在小賣部後面哭,止也止不住。她討厭陳小武,討厭陳小武贏得了自己的好感。她討厭陳小武假裝是個品學兼優的人給自己寫信。她討厭陳小武把這個秘密隱藏了那麼久。她也討厭陳小武那麼關心自己,知道自己每一點兒心情的起伏,知道什麼樣的話會讓自己開心。

  叮噹哭得特別難受。陳小武毀掉了她對於未來所有美好的想像。她喜歡的是跳高的“劉德華”,是郝回歸,是陳桐那樣的人,雖然她告訴自己之前的想法都是錯的,但就算是錯的,也絕對不是陳小武這樣的人啊。

  陳小武的一件白T恤穿得都泛黃了,一隻腳是球鞋,一隻腳是拖鞋,劉海因為流汗而分叉,坐在涼亭里休息,駝著背,根本就不像是個人生會勝利的人,也不像是個同齡人。短短失學的日子,讓他已經沒有了青春的洋溢,這根本就不是我的筆友!叮噹“嗚嗚”地哭,就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一次性哭出來。

  陳小武在涼亭坐了十分鐘,拿著拐杖站了起來,又想了想,坐下,從身上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寫了起來。他草草寫了幾十個字,把紙疊好,放在涼亭顯眼的茶几上,艱難地挪到台階下撿了一塊石頭,壓著紙條,怕它被風颳走。

  做好這一切,陳小武朝自己來的方向離開。

  遠遠地,等陳小武走遠了,叮噹看著他的背影也哭累了,再走到涼亭里,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那張紙。叮噹打開,上面寫著:

  對不起,叮噹,我遲到了,我是陳小武。雖然我們不能在現實中成為好朋友,但我一點兒也不後悔。你曾經那麼相信我。謝謝你。

  很多年以後,叮噹回憶起這一切,她說:雖然這個人和我無數次幻想中出現的那個人不一樣,甚至有著天上地下的差別,但是比起得到一個新的朋友,我更不想失去這個老朋友。

  叮噹看著紙條,依然在抽泣,往事一幕一幕重新放映了一遍,然後她衝下台階朝陳小武離開的方向狂奔。她明白了這種感情,她害怕失去陳小武,也害怕失去這種感覺,她不要這種感覺只停留在信紙上,她要讓這一切成為自己的生活,成為自己可以摸得到、看得到的真情實感。這麼多年,只有陳小武一個人讓她覺得有安全感,這種感覺是喜歡嗎?叮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想失去陳小武這個朋友。陳小武拄著拐杖,默默地朝醫院的方向走著。沒有人注意這個拄著拐杖的年輕人,他的表情並不痛苦,也沒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反而有了一絲輕鬆,也許本來這些就不該是自己得到的吧。

  “陳小武!陳小武!你給我站住!”叮噹在後面一邊跑,一邊大喊。

  陳小武沒有聽見,繼續往前慢慢地走著,他看著這個城市,感覺陌生,就像第一次看見那樣。

  “陳小武,你給我站住!站住啊!”叮噹帶著哭腔,她害怕如果陳小武不停下來,她就永遠失去了這個人。她頭一次覺得心裡有痛的感覺。

  陳小武好像聽到了什麼,是不是有人在叫自己。他停下來,想了半天,覺得應該不太可能。叮噹又大喊了一聲:“陳小武!是我!”

  陳小武聽清楚了,是有人叫自己,而且聲音很熟悉,是叮噹!他背對著叮噹,不敢相信叮噹會來追自己,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但是聲音就是那麼真實,陳小武呆呆地站著,不知道回過頭會面對什麼。陳小武下定決心扭過頭,叮噹就站在十幾米之外,兩個人面對面站著,中間有路人穿過。

  叮噹看見陳小武停下來,自己也停了下來。陳小武看著叮噹。叮噹追得筋疲力盡,正大口喘氣。兩個人就這麼站著,相互看著,然後叮噹高高地舉起右手,帶著哭腔對陳小武說:“你的紙條……忘拿了。”

  陳小武從來沒有哭過,被爸爸打沒有哭,爸爸被打傷沒哭,退學沒哭,跟人打架沒哭,骨裂沒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因為“你的紙條……忘拿了”而哭。叮噹一看陳小武哭了,她也忍不住了。兩個人面對面默默流著眼淚,來往的行人詫異地看著他們。

  “當我知道被你喜歡,

  就開始有了面對這個世界的勇氣。”

  微笑正在文具店選新年賀卡。很多人喜歡一次性買很多張,送給很多人,以此交換更多的明信片,有種收穫的感受。但微笑每年就買幾張,只送給最重要的朋友。微笑先選了四張,分別送給叮噹、劉大志、陳桐和陳小武,然後想起了什麼,繼續打算挑一張不太一樣的。

  微笑一邊挑,一邊想那天郝老師跟自己說的那些話。

  “你的字我認識。”

  微笑臉上突然有種後知後覺的發燙,她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人看著自己。她趕緊選了一張中國的山水畫賀卡,看了一眼,上面寫著“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都要付錢了,又覺得這句詞不妥,換了一張“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微笑現在才想明白,莫非郝老師是因為那是自己寫的賀卡,所以才赴約的?他赴約並不是為了教育馮美麗,而是為了教育我?還是……微笑不敢再往深處想。回到家,院子裡很多街坊鄰居等著領回他們簽的協議,已經有很多人從自己的房子裡搬出去住進了政府臨時騰出來的小樓里,所有人都熱火朝天,很有幹勁兒,看見微笑回來,大家臉上都笑開了花。王大千看著牆上劉德華的照片對微笑說:“微笑,等以後搬了新家,換張照片吧。”

  “劉德華別的照片嗎?”微笑欣喜地問。

  “不是,換張爸爸的照片吧。”王大千壞壞地笑。

  “不行,你沒劉德華好看。”

  “微笑,你可別這麼說,你爸年輕的時候可比劉德華好看多了,現在是太忙於工作了。”隔壁來簽協議的張阿姨說。

  “等哪天我爸又重新比劉德華好看了,我就貼他的照片吧。”微笑笑著對王大千說。

  “這可是你說的,從今天起,爸爸決定要開始減肥嘍。”

  “爸,你在我心上,劉德華只是在牆上。”

  王大千大笑。

  微笑進了臥室,躲在房子裡開始寫明信片。她把給其他幾個小夥伴的寫好之後,輪到給郝回歸寫,卻不知道該使用什麼語氣,是老師和學生呢?還是像朋友?微笑糾結了老半天,她想起和郝回歸一起聊泰戈爾那天,郝回歸和她背了同樣的一首詩,《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她把這首詩抄在了賀卡上,寫完之後,覺得寫得特別工整,可看來看去,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這是一首情詩,為什麼自己要抄寫一首情詩給郝老師呢?微笑覺得有些不妥,又在最後加了一句:“謝謝你,郝老師,讓我認識到了那麼美的詩句和那麼偉大的詩人。希望今後還能學習到更多的東西。”

  寫完這句之後,微笑覺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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