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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桃兒聽見外頭不鬧了,也不再往淨室里去,只往佛堂邊上擺的椅子上坐,冷冷看了楊惜惜,明潼怎麼看待了鄭衍的,她心裡再明白不過,怎麼還會為著一點寵愛就下手殺人,可她也猜不透楊惜惜竟能下手毒殺親子。

  楊惜惜卻鬆了口氣兒,佛堂里一時靜寂無聲,隔得會兒她才回過神來,伏在床上嚶嚶哭個不住,哭得久了,口中又渴,她心中放下一塊大石,倒了茶飲下一杯,咕咚咚直往喉嚨里倒。

  竹桃兒看在眼裡越發齒冷,這一手可不是把她跟太太都料理了,可楊惜惜哪裡知道鄭衍吃了這些年的避子藥,縱停了藥,也難有子息了。

  竹桃兒立起來,楊惜惜垂簾兒遮著只當別個看不見,眼見著竹桃兒往這邊走過來,伸頭沖外頭一望,竹桃兒跪在菩薩面前,嘴唇嚅動,只依稀聽得幾個字,再不知她說了些甚。

  楊惜惜住在佛堂之中犯下錯事,早不信這些個,可竹桃兒越是不起身,她心裡倒漸漸慌起來,嘴裡的點心就是咽不下去,強聲道:“做下這事來,還求著菩薩開眼不成?”

  竹桃兒半個字也不回她,由得她罵,闔了眼兒念上一道經書,這才直起身來:“我替二少爺念一段往生咒,青天有眼,總能判了是非,下了地獄油鍋里煎心,刑台上抽腸,誰做下的誰怕。”

  案頭上供著佛手福果,點了檀香,鄭夫人供得這個菩薩還是祖上傳下來的,自有鄭侯起就有這座小佛堂,塑得半人高,貼了金身,長眉慈目,披著瓔珞,垂目下看。

  楊惜惜打了抖,她肚裡翻了許多話要說,竹桃兒又道:“若在菩薩跟前說了假話,受夜夜拔舌之苦。”

  楊惜惜原是想著竹桃兒能慌張起來,她再哄得竹桃兒把明潼咬出來,可眼見得她說這些,心裡頭髮毛,:“不是你,便是太太,那梨水兒是太太賞了的,既要害死你又要害死我,她一個後院裡頭獨大。”

  竹桃兒默不則聲,楊惜惜乾脆哭著往她身邊去:“是我怨了你,可這事兒卻是真的,不是你便是太太,我的哥兒死了,等我替他討個清白,便隨了他去又如何。”

  竹桃兒睇了她一眼:“菩薩跟前不說假話,是與不是,也不是我們倆說了算的,既要告官,便得斷個是非曲直出來。”楊惜惜越是作態,竹桃兒越不信她,在蒲團上跪正了,口裡依舊念經,確是一段往生咒。

  明潼自在正院裡歇息,旁的不怕,就怕慧哥兒聽見,夜裡守著他睡,天亮了就把他送回了顏家,頭一天已經去請了明沅陪紀氏,這會兒又把孩子送了去,明沅前腳才到,後腳慧哥兒也來了。

  紀氏先還歡喜,跟著又問:“這是怎麼的,不年不節,一大早就來了?”

  慧哥兒垂了頭,紀氏只當是鄭衍鬧了起來,也不再提,拍了拍他道:“去找你八姨玩兒。”她正有事要跟明沅說,拉了她道:“陳閣老家的孫子,我著人打聽了,是個肯學上進的,你覺著如何。”

  明沅託了紀舜英去打聽,他未在金陵讀過書,真不知道此人如何,託了同年打聽了,回來說人很方正,陳閣老家教甚嚴,家裡的孩子不論三伏三九天不亮就要起來練字磨性。

  外頭傳的不過這些,再往細了,也問不出來,紀舜英還笑得一聲:“真要問人品,可不是來問我,得去問問廣澤,看他可見過陳閣老的孫子。”

  鄭衍眠花宿柳的名聲金陵城裡何人不知,問過他才知道陳閣老的孫子在女色上如何,明沅也知道他說笑,卻依舊問了明潼一句,都不必去問鄭衍,只問他身這跟著的長隨小廝,他們才是帶眼睛看人的,鄭衍那雙眼睛全盯在花娘身上。

  打聽得沒有,這才放心,明沅原想提一句,讓這兩個遠遠見一回,可這當口也說不出來,紀氏說完了明漪,又說起灃哥兒來:“他的事兒雖不急,也得看起來,原來一科就能出來,非得再等三年,官哥兒罷了,灃哥兒卻不能拖,沒個進士出身,也說不著好的。”

  明沅卻不想弟弟這麼早就成親,對著灃哥兒常拿紀舜英作例子,他就是二十歲上娶的親,灃哥兒肯聽,在紀氏跟前常說不急,倒是紀氏急起來:“便不急著娶,也該定下來,等你急了,好的早就挑空了。”

  官哥兒同他年歲仿佛,一時要說兩門親,紀氏怎麼不頭疼,同明沅說得會子話,就把慧哥兒叫了來用飯,她只當是鄭家又在鬧,心裡憐惜慧哥兒,抱了他到膝頭,要了一桌子菜,裡頭有一道繡球鱸魚:“這是你六姨愛吃的,偏巧你也愛。”

  慧哥兒消了食又要午覺,明沅跟著明漪回屋,還在想著明潼怎麼不傳信來,明漪卻咬了唇兒:“姐姐,我有樁事瞞了你。”

  ☆、第418章 合和湯

  明漪還未開口先紅了眼圈,她就住在紀氏屋的後罩房裡,拉了明沅睡午覺,姐妹兩個挨著頭躺了,明沅自為了鄭家告官發愁,明漪卻是好容易開了這個口,挽住明沅的胳膊,把臉兒埋住:“我替太太跟三姐姐辦了件事。”

  說是替紀氏辦的,一大半兒也是為著自個,明漪一直瞞著,開了這個口便收不住了,身邊無人替她拿主意,她又急又怕,雖咬牙辦了,到底是害怕的。

  明沅平躺著,聽見她說話翻了個身,手拍了她的背:“辦了甚事?就哭成這樣子?”不說紀氏,就是明潼,長到這麼大,也從來沒有吩咐她跟明湘明洛辦事。

  明漪還覺得委屈,原來淡下去了,當著姐姐的面又鼻酸起來,淚珠兒一顆顆落下來,濕了明沅的衣衫,明沅撫了她好一會兒,她這才捂了臉,嗡聲嗡氣的把事兒說了。

  明沅聽見她竟有這個膽子跟紀氏一道作局,半晌才嘆了口氣,摸了一把烏溜溜的頭髮,輕拍拍她,委屈自然是委屈的,可要是不辦,難道真等著嫁過去當填房不成。

  事兒都過去,明漪說出來是為著心裡好受些,她自小受的教養,偏做了這樣悖規矩的事,埋在心裡怎麼好受,越過去的久,想起來越覺得恥辱,連著見鄭衍時穿的那幾套衣裳也不肯再穿。

  紀氏不僅補了衣裳還補了首飾,隱隱約約聽說要給她說親事,心裡頭再羞,也豎起耳朵聽著,喜姑姑還漏了兩句給她,說是再過些日子,東寺里的臘梅花開了,便帶著她去燒香賞梅。

  紀氏沒想著瞞她,得她自家看得合眼了,再把親事定下來,明沅連連寬慰她,卻知這事兒絕不是這樣簡單,拿明漪作餌勾住鄭衍,總得叫他拿出什麼來,明漪只知道讓他簽了契,契約上寫的什麼卻不詳細,略略一想也知道怕是為著慧哥兒。

  聽明漪說都在那時咳了血,明潼怕是當自個兒撐不過來,這才定下這計策,她嘆得口氣,想著慧哥兒懂事的模樣,拍拍明漪:“過去了便罷了,除了我跟姨娘,你再不許跟別人提,便是將來嫁了人,待你再好,也不能提。”

  明漪似懂非懂,點頭應了,又趴到明沅耳邊:“三姐姐那兒,可是有事?”她是從慧哥兒嘴裡問出來的,幾個姨母裡頭,他跟明漪最親近,告訴她家裡在吵架,只得這一句,旁的再不肯說。

  連著紀氏跟前他也一字不提,小小的人兒,倒明白得很,明沅心裡記掛著的明潼,叮囑明漪:“你也大了,這些事也該知道,三姐夫那個妾生的孩子怕是不好,鄭家賴上了三姐姐,說要報官,我放心不下,得去鄭家看一眼,太太身上不好,若有消息,你攔著些。”

  明漪立時把那點委屈拋到腦後:“那怎麼好?姐姐快去看看,家裡有我,總能支應的。”勸了明沅早些去,叫她有了消息趕緊傳過來。

  鄭家正鬧得不可開交,鄭夫人把鄭衍從行院裡挖出來,小廝把他架回家時,他嘴裡還說著醉話,鄭夫人又急又氣,便是要告官,也得他來首告。

  鄭衍身上一件玉色袍子翻了金陵春醉,一片片開得似桃花色,眼睛下面浮著一圈青灰,大了舌頭:“這又怎的,我同那幾個宴還沒散呢。”

  那幾個就是投了鄭衍所好的傍友,鄭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叫小廝給他灌了一壺苦茶,苦得鄭衍翻腸把吃進去的酒菜全吐了出來,綠糊糊也不知是個甚,吐完了人才清醒些,眼睛才睜開來,就聽說明潼指使了竹桃兒要害眕哥兒。

  兩個兒子鄭衍都不疼愛,論起來還是小的這個他更喜歡些,慧哥兒已經知事了,鄭衍對他少有話說,難得問一問功課,聽見慧哥兒說起經書騎she來,便想起自家壯志未酬,還是這個奶娃兒好些,成日裡只知吃睡。

  說到毒害,他立時酒醒了一半,鄭夫人哭著扯他的袖子:“這麼個白虎星在,還過什麼日子,便是告到御前去,也是咱們有理,得虧得菩薩保佑,眕哥兒無事,可這事她再脫不得干係,今兒能害庶子,明兒就能害死你我,咱們這些家業還不全落到她手裡了。”

  酒醉尚有三分醒,何況鄭衍如今清醒著,還談甚個家業,早就全攥在她手裡了,真要害他,莫不是因著他這一向對楊惜惜頗多寵愛的緣故。

  鄭衍還記得明潼也曾跟他發過脾氣,扯了楊惜惜做的手帕在地下亂踩,那時不過為著一方手帕,這會兒她還生了兒子,心裡怨恨也是有的。

  這念頭一起,心裡竟覺得受用起來,看著不把他當回事,心裡到底還是有他的,這番告上去,再由他出面把事給平下來,鄭家還肯要她,她可不得感恩戴德,便為著臉面,也不敢鬧出去。

  鄭衍還在思量,鄭夫人卻忍不得了,她只想著趕緊把這兒媳婦給休了,便因著她是顏家人發落不得,也總能合離,當著人厲聲道:“萬幸是哥兒沒事,若有事,叫她賠命。”

  這話便是底下的丫頭婆子也還不信,鬧成這樣子,家裡還不是太太掌權,連佛堂的鑰匙還沒要回來,鄭夫人也不過嘴裡放些狠話,頭一個軟下來便是她。

  小孩兒腸子淺,楊惜惜餵下去的藥本就不多,他又吐出一半來,解毒的湯藥一灌,這會兒吐乾淨了,吃了奶又睡過去了。

  鄭衍看著孩子無事,越發不想鬧大,可樣子總得作,在明潼跟前又是拍桌又是罵人,仗了一身酒氣,還想上前打她,揚了手半晌沒落下來,叫明沅給喝住了。

  她急趕著過來,外頭也無人攔她,一徑兒走到明潼臥房,還沒進門就先聽見鄭衍出口成章,眼見得他揮手上去了,急聲喝道:“住手!”

  便她不喊,鄭衍也打不成明潼,明沅邁進門去:“竟不知還有不審案先定罪的,鄭侯爺好大氣派,竟不知道甚時候升了官兒,升到刑獄司去了。”

  這下戳著鄭衍痛腳,他這官職還是聖人賞的,若不是看了明潼的顏面,除了侯爺這個頭銜,也剩不下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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