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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神!”排長囑咐,“這個地堡是三層的,上中下都有人!”排長走後,四人定計。他們有一挺輕機槍。有人主張:只用機槍封鎖,暫且不往裡攻。

  姚指導員的語聲仍在柳班長的耳中。班長說:“消滅它!消滅它!咱們的機槍在外面封鎖它,我獨自摸進去,你們倆聽見我的聲音,進去;聽不到,別進去!都進去以後,我守中層,不教下層的人上來,你們倆攻上層,上層不會有好多人。你們解決了上層,咱們三個一齊攻下層!同意?好!我進去!”班長躥到地堡跟前。

  這時候,武三弟看見了姚指導員。指導員向他招手。“給你!”指導員把身上的兩顆手榴彈交出來,“去!把這兩個扔到二十五號去!”

  接過手榴彈,武三弟愣在那裡了,淚在大眼睛裡轉。“去吧!不要難過……”指導員說話已很困難。“你看,那裡躺著的都是誰?”

  武三弟看了看。“敵人!”

  掙扎著,指導員笑出了聲:“敵人,一死就是一片!去吧,孩子,再打死他們一片!”

  武三弟說不出話來,可是腦子並沒有閒著。靈機一動,他飛跑下去。

  找到了沈凱,他已喘不過氣來。“要,要擔架!抬,抬指導員!”然後,他象野馬似的往二十五號跑。

  柳班長解決了那個大地堡。在一堆死屍中,他發現了一個中國人。他猜到:這是台灣來的美帝走狗,替敵人偷聽我們的電話的。他的怒火冒起三丈,狠狠地踢了死走狗幾腳,咬著牙罵:“畜生!畜生!畜生!”他抓到兩個俘虜,可能是排長排副,因為都帶著手槍。他派了個戰士把俘虜送交營長。敵人的炮火到了。

  我們的山上的、河邊的、以及“老禿山”山腳下的交通線一律受到猛烈的轟擊。我們的運輸隊,擔架隊都受到損傷。我們的電線隨時被炸斷。驛谷川上的木橋被打壞。戰鬥越來越激烈。

  “老禿山”在照明彈下,象一團火霧,忽明忽暗,忽高忽低,中間飛嘯著無數的子彈。四山也都在爆炸,起火,冒煙,石走沙飛,天空、山上、地上、河中,都在響,象海嘯山崩;炮聲連成一片,槍聲連成一片,分不清什麼是什麼。可是,“老禿山”上只落了空炸炮彈。主峰上象下著火雪。

  敵人有隱蔽,我們在地面上,空炸可以不會傷及敵人。我們的炮火還擊,展開了炮戰。

  這時候,譚明超真的要把命喊出來了,敵人的炮火是那麼緊密,地堡已然象一隻風中的小船,左右亂擺。他不能再倚牆坐著,省得搖動步行機——機器是在他懷裡。炮震亂了音波,一會兒清楚,一會兒喑啞。他修理機器,他捨命地喊呼。他把嘴角喊破,流出血來。空炸,一會兒就炸斷了天線。他冒著炮火出去,尋找木棍,尋找皮線,架起天線。一會兒,木根又被炸斷。他不屈服,不喪氣。看一眼英雄營長,他就來了力量;跟英雄在一處就必須克服困難。他渴,水已喝光,還渴!出去找皮線的時候,他看見地上扔著一個敵人遺棄的水壺。拾起來一看,水壺,那么小的一個東西,上面卻有五個彈眼!“好傢夥!仗打得真厲害!”他趕緊扔下它。

  在又一次出去找皮線的時候,小譚看見一個敵人的屍體上有個水壺。他把壺取了下來。打開蓋,聞了聞,原來是酒。本想扔掉,可是一轉念頭:“給營長拿回去!”他熱愛英雄營長。

  “營長,酒!”小譚得意而又恭敬地遞出酒壺。營長看了看,看清它是敵人身上的東西。他問:“從敵人身上拿下來的?”

  小譚點頭。

  “恨敵人不恨?”

  “恨!”

  “把它扔出去!”

  小譚把它扔了出去,心裡更佩服營長,也就決定忍耐,不再怕渴!

  兩個俘虜被帶進來。一進來,那個排長趕快把手錶摘下來,獻給營長。他是從另一種世界來的,只知道買賣,賄賂,劫搶。他還不曉得志願軍是什麼樣的人。

  營長擺了擺手。他很著急,不會說外國話。他明知無益,卻還用中國話告訴俘虜:“志願軍保護朝鮮的一草一木,永遠不私取一草一木!你們打仗是為發財,我們打仗是為保衛和平!”

  保存住自己的手錶,排長高了興。他用半通不通的朝鮮話說:“美國的不好!我們是哥倫比亞!”

  營長急於知道山上到底有多少敵人,可是話不通!他的臉紅起來。“沒有文化不行啊!連外國話都必須學啊!”他對小譚說。

  他教通訊員把俘虜帶下去。

  “告訴三連,我搬到排部大地堡去。”營長告訴通訊員。“二連的電話還通,我自己告訴他們。”

  到了大地堡,營長詳細地看了一切,把文件都放在一處,準備帶回去。他發現了十幾個打好了的背包,整整齊齊地放在一塊兒。莫不是敵人今天換防麼?他揣測。莫不是撤下去的剛要下山,我們就攻上來了麼?對!是這麼回事!要不然,那些坦克怎會到我們攻上來才發動機器呢?這樣,山上也許就多了一倍的人!要走的還沒走,上來的也許都已上來!

  自從一上山,營長就有這個感覺:敵人的火器比我們估計的還多!現在,敵人的兵力又增加了一倍!沒有這麼多敵人,專憑那麼多地堡和火力,已經夠難打的了,何況又增多了敵兵呢!他又調一連的一個班,來助二十五號。信號升起,我們占領了二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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