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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天像被一根繩子牽著,越拉越遠。人力車拉著少男少女飛馳,揚起漫天風沙,連天是被灰塵做的。這才發現,鼠輩城所有老人走路的樣子和連天如出一轍。

  高手離開小夥伴學藝的第一節課就是接近夢境,做夢成了高手每天唯一可幹的事。進入他人夢境則是高手師門力求達到的境界,高手的師傅長寶臨終遺訓中有一條就要求高手繼續探索夢境。這個孤僻老人幾乎成了戀夢癖,在長寶的有生之年,最大的興趣莫過於跳進別人的房中窺視他人的夢。漆黑的夜裡,長寶掛在房角屏氣凝神,從這些睡著人的表情中可以揣測出夢的含義。夢有時是魔鬼發出的邀請,有時是深藏不露的快意恩仇,夢還會是淺嘗輒止的性愛的回味。夢是一次幻想的旅行。而這一切又那麼盲人摸象,摸夢的人無法證實夢境是否如自己所想。有一次,高手從噩夢中爬出來,看見長寶蹲在長椅上雙目呆滯。他對高手的甦醒不作任何反應,更不要提解釋。他痴痴的蹲在長椅上,高手花了半個時辰才將他搖醒。他頹敗的坐到地上對高手說:“好險,剛剛我在你的夢中掙扎不能自拔,我想我是走火入魔了。你的夢過於天馬行空,時而遨遊天際,時而佳人在懷,時而殺人如麻。年青人的夢危險重重,你要消磨你的銳氣了。”

  高手不知道還有多少夜晚,長寶如幽靈般竄至床邊觀摩自己的夢。他只好儘量將夢做得唯美些善良些,使這個行將老去的師傅有些快樂的日子,甚至有幾日他給自己的夢中故意安插少女幾名,赤身裸體。早上醒來,師徒倆都去河邊洗貼身衣服。

  最後,高手分不清到底是師傅在發現自己的夢還是他就在自己的每個夢中。好在,他很快結束了“做夢”這一課。至此,高手很少有夢。長寶對高手說起飲馬之地,說那裡夜裡非常兇險,任意挑選一人入夢都會險象環生。“他們不從噩夢中突圍,不在夢裡穿新衣裳,鮮花和美酒都是絆腳石。八面埋伏四面楚歌家常便飯,”

  “別小看他們的夢,人肯定是被夢所毀滅。”長寶說。

  高手從不試圖進入他人的夢,雖然長寶說擊潰敵人以智取勝,夢是捷徑。

  高手不做夢。

  “我用菸灰織了雙襪子,是為忽視溫暖的存在。在異鄉的日子裡聽到浪人操琴擊鼓,音律惶恐不帶一絲喜悅,總以為是在噩夢裡沉淪再沉淪不能自拔。抽菸喝酒放掉自己的血只會使我的美麗消退,我只好回到飲馬之地。哦,這兒暫時叫鼠輩城。”

  高手來鼠輩城好久了,才遇見池魚兩三次。總在她旁若無人拉著陌生人聊天的空擋,也只有這時候池魚才與高手面對面。高手因此多少能聽到池魚美妙如天籟的聲線。通常高手能聽她說上七八字,池魚一見到高手就要溜走。開始時,高手上前追趕,池魚就以高手沒入門將其拒之門外。這回高手聽到十個字之上,不覺間頭暈目旋,似乎上了妖怪的船,戀戀不捨唱起情歌。池魚聽著也呆了,整整聽高手唱完一整首歌才飛一般跑開。

  看著女子,高手明白來鼠輩城的目的。從此,他想念池魚,高手把這理解成防止在異鄉夜裡突然醒來時的孤寂。也許池魚是藏匿在身後的一個背影,卻無法接近,遮掩雙眼,她剛剛經過的地方站站,給消逝的影子編織花環。可以很想她,也要假裝不想。

  失語節,池魚不出門,高手斷定。他猜測池魚此時在閨房轉圈,要不就是把光線擺在桌面上數數,藏進箱子裡去。她有那麼多時間。梳妝,則閉月羞花;獨舞,則山清水秀。可以水中撈月也能隔靴搔癢。在高手心中,池魚斷章取義都不能稱為錯誤。

  可以肯定,追逐池魚,就是入門。

  “指日可待!”高手想。親近女子對高手而言如探囊取物,高手確信用不多長時間,甚至“懶惰”都能讓將池魚擁入懷中。女人影子裡的憂傷。風中,秀髮的矜持與燃燒。沉寂在哭笑間回憶。愛與恨的千古仇。其實只要稱讚她陽光般的睫毛。這溫柔,是一個女人,這溫暖,是一個男人。這,都是陷阱。

  高手想,吻池魚的時候,她會不會睜著眼睛。

  連天喜歡輕薄少女,喜歡少女閉上眼睛。他喜歡對女孩兒說你閉起眼。手風琴一樣翻動著嘴唇,說出動人的音符。合上眼,就是打開夢。是一塊甜蜜糖果,是一個熱吻,是一次撫摸,是一首歌子,是一次擁抱。閉上眼,就是打開心扉。

  閉上眼,瞎子。

  高手學藝的頭一日夜裡,在一壇壇酒一盞盞碗面前,連天都不忘偷個嘴親親他用眼神勾來的女子。這一夥少年有燒天的心,卻整天泡在女人和酒里。老人抱怨世道抱怨無琢玉人,長輩永遠將手放在戒尺上。少年只愛酒,下酒的菜都是母親們的長噓短嘆,這些日子,高手當一天過,用來生長鬍鬚生長天地。

  高手只喝酒,他木訥少

  言寡語,在鍾情女孩面前欲言又止是高手的強項。他大聲唱歌,嗓子喊里喊出鹽了,再喝酒,一仰頸項胸中多出一腔熱血。夥伴們輪流祝賀他率先出走,酒是不省人事。木頭要掉在地上了。醒來,天微明,在連天懷中的少女熟睡高手身旁,象牙手臂裸露。高手推醒少女後跳出五丈,問其故。少女羅衣輕解,用溫柔說:“為你餞行。”五年後,一個無意的眼神才讓高手明白什麼是良辰美景,那時他跟長寶學藝已四載。他回憶起為他餞行的少女,天空慢慢睜開眼睛,他慢慢看清少女。高手確信這是世界的一切。他伸手去摸,手掌如此小,竟不能夠竟不能攀。高手確信他當時是觸摸光芒,雙眼盲。只問了少女的姓名,夜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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