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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棠默默地看了一眼窗戶頂上的小頂窗,她踩著凳子不知道能不能夠得著。當下,便有些緘默。

  就連在場出席會議的人也有看不過去的,起身主動說道:“鄭主任,我來吧。”

  “你坐著你坐著。”鄭主任擺擺手,“今天這個會議議程緊,咱就別在這種小事上浪費功夫了。小同志,就麻煩你受受累吧。”

  一排三扇大窗戶掛在牆上,每一扇窗上下左右共得開四個小窗,加起來總共是十二個,這豈單單是受累?

  如果他不是無心之舉,那麼這個鄭主任就純屬於故意在刁難自己。

  唐棠心下有了認識,眼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有疑慮的,有質疑的,也有冷眼瞧著的,如同數道冷冽的刀鋒架在她的面前。

  她思忖了幾秒鐘,忽而面上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腳步輕快地上前一一將低處的窗戶關上,又搬來椅子踮著腳尖將高處的頂窗掩上。

  而後,才姍姍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背包和筆記本,利落地在會議桌邊找了一個空位,徑直坐了下來。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面上驚愕地說不出話。

  高坐會議桌上首的那人更是驚詫地問道:“你這是——”

  “我是《百花文藝》的編輯,唐棠,狼孩系列的創作者,今天與會的參加者。”她湛然有力地答道,朗朗的聲音恰如一記警鐘叩擊在所有人的心裡。

  “什麼,她就是狼孩的作者,這麼年輕?”

  “她怎麼坐到角落裡去了?剛才鄭主任還指示她做了那麼多雜事,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我倒覺得這位同志涵養不錯,剛才三番五次的麻煩她,也不生氣,利落地把事情辦了。要放在我身上,早就惱了!”

  一時間,會場裡四處都響起了竊竊私語聲,不少人都以為唐棠這是要來翻臉的了。

  畢竟,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人像是一個服務人員一樣指示著干東干西,誰的面上能掛得過去?

  當即,大傢伙的目光就隱晦地在唐棠和鄭主任之間掃視來,掃視去,準備坐等一場大戰爆發。

  然而,讓他們意外的是,唐棠並沒有惱怒,甚至連面上也看不出一絲的異樣,如春風拂面一般,帶著笑容和煦說道:“剛才我聽了眾位老師們的意見,頗受啟發,下面結合我寫作中的經驗感悟,談一下認識和體會,不足之處,敬請大家多多指正。”

  一段開場白之後,有理有據地講了一二三點意見,竟是連剛才的事情提也未提。

  相比之下,更是顯得鄭主任適才指使人的事情,有些官老爺的高高在上做派,讓人不喜。

  鄭主任的面上難堪,勉力維持著平靜的臉色,收緊的手指卻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他呵呵強硬地笑了兩聲,“小唐,你剛才坐的那麼偏是幹什麼——”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唐棠一下打斷了。“鄭主任,閒話我們不多說,今天的會議議程比較緊張,我們還是抓緊時間繼續聽聽其他老師們的意見吧。”

  竟是用他先前自己說的話,將他堵了回去!

  霎時間,鄭主任的臉上就鐵青一片。眼見會議中途擱淺,氣氛冷落了下來,為首的那人只好親自開口,主持著會議繼續行進了下去。

  等到會後,才將唐棠和鄭主任兩人單獨留了下來。

  “今天這事是一個誤會,你們兩個人就在這解決一下,別第一回見面心裡就留下一個解不開的大疙瘩。”

  聽到這句話,唐棠不由和鄭主任對視了一眼,都清晰地看到了對方眼睛裡壓抑的慪火。

  甚至,鄭主任的眼裡還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和厭惡,這豈會出現在一個第一次見面人的身上?

  唐棠若有所思,揚起了笑容,主動搶先說道:“鄭主任,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錯。”

  她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的兩個人齊齊望向了她,不可置信她竟是認錯認得這麼快,怎麼看今天也不該是她的錯。

  果不其然,她的下一句話一出口,就讓鄭主任變了臉色。

  “你說什麼?!”

  第95章 92¥

  “我錯了。”

  唐棠笑眸冉冉地說道,“一錯在,不該穿著如此平淡素淨,打扮得毫不起眼,讓鄭主任您誤認為我是一個普通的服務人員。”

  “二錯在,不該任勞任怨,您說什麼我就做什麼,讓您三番五次地指派我做事情,最終抹黑了您的形象。”

  “三錯在,更不該明言表明身份,讓您下不來台。”

  她說的湛然有力,看起來是在真心實意的道歉,就連語調也是誠懇的讓人聽不出來異樣,但偏偏在場的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她在說反話。

  她哪裡有錯?

  這一句句一聲聲,分明是在反過來痛斥鄭主任的跋扈霸道、自以為是,立時鄭主任的臉上就染上了一層薄怒。他氣勢洶洶地哼了一聲,擰聲說道:“我聽說過你,也知道你一直以來在雜誌社裡面都是年輕氣盛,少年得意,但你不要忘了,現在是在文協的會場!可不是你自己單位那一畝三分地!別以為我會像鄒崇文一樣捧著你,寫了一篇小說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年輕人,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最好還是夾著尾巴走。”

  他一頓噼里啪啦的指責落下,唐棠面色不變,笑意潺潺地輕聲問道:“您這話我可是聽得多了,請問鄭主任,您認識老張嗎?”

  她這句話一出口,鄭主任情不自禁地就頓了一下,忽而飛快地反駁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臉上赫然都是被惹怒了之後的猙獰怒容,“別指桑罵槐,扯東扯西!就說今天這事,就事論事!”

  唐棠緩緩地“哦”了一聲,卻更是氣人。“我不是都跟您道歉了嗎?您就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

  這分明哪是誠心誠意的致歉,渾然就是不嫌事情大,在對著他直接頂撞了過來。鄭主任臉色更差,氣沖沖地看了另外一人一眼,叫苦不迭地嚷道:“盧書記,您看看現在的這些年輕人,這哪裡了得?我說一句,她能對著頂撞十句話,還哪裡又讓我們這些老傢伙生存的餘地?這——當真是沒法幹了!”

  說完,他就怒氣衝天地甩袖而去,“砰”地一聲將大門甩上了,發出一聲震響,久久地在會議室裡面迴旋。

  盧向陽無奈地看了唐棠一眼,不由說道:“你啊你,年紀漸長,脾氣越大了。”

  唐棠笑了一瞬,臉上卻無了剛才假模假樣故意挑釁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心誠意。“活到這份上了,再忍著苦著,自己心裡默默承受著,豈不是心裡憋屈?”

  她的臉上出現了從來沒有過的肆意和放鬆,一看便知道是家裡人寵溺出來的,為她搭建出了一片遮風擋雨的臂彎。唯有如此,她才能如此坦然和沉穩。

  盧向陽不由在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面上卻道:“這個鄭主任,平時也不是這麼跋扈不講道理的性子,不知道今日怎麼了?我再回去了解一下緣由,儘快幫你們化解一下矛盾。”

  唐棠笑道:“他啊,顯然是被人吹了耳邊風。我們雜誌社裡面有個老同志一直看我不滿,平時就陰陽怪氣的不少,最近突然偃旗息鼓我還以為他轉了性子呢,沒想到在這等著我。怪不得今日,偏偏讓我來參會!”

  她感慨了一句,卻不知道今日其實是盧向陽點名讓她來的,當下也沒有說破。

  唐棠看著盧向陽一副老幹部一樣端莊的樣子,不由笑著打趣道:“倒是你,什麼時候跑到文協任職了?我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恭喜恭喜啊!”

  盧向陽輕笑了一聲,“在哪工作不是工作,有什麼特殊的。”

  “那可不一樣!”唐棠揚高了聲音,笑道,“你現如今可是領導了,不同於我們這些小兵哪裡需要哪裡搬!”

  她雖是這麼說,但盧向陽也知道今日不同往昔。

  他們之間隔的不僅是地位上的差別,更是數年的時光,和另一個男人。此生,恐怕都跨越不過去了。他來這裡任職,不過也就是痴心妄想罷了。

  盧向陽道:“中午有安排嗎?老朋友見面,我請你吃飯。”

  唐棠正欲拒絕,卻聽他道:“不會連這麼點面子都不給吧?”

  這一句話下來,她竟是連拒絕的話也不好開口了,點頭應了下來。卻想不到,一出會場的大門走到樓下,竟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樹下,顯然是在等自己。

  當即,她的臉上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長林!”

  徐長林抬頭看見她和盧向陽一前一後站在一起,腳步一頓,又提快了幾分,大踏步走了過來。“怎麼這麼晚?我剛才看到他們都散會了,還以為錯過你了。”

  唐棠湊過去,挽住他的手臂,笑著解釋道:“碰見老盧了,聊了幾句。”對會場上不和諧的一幕,卻是隻字未提。

  盧向陽卻默契地沒有多話,走過去同他握了握手。

  兩人之間,一時緘默無言。

  唐棠見到此景,不由在中間穿針引線地搭話道:“剛才老盧還說呢,好久沒見面了,準備老朋友們一起聚聚吃個飯。正好,你來了。”

  聽到此話,徐長林的眼神驀然一深,自動在腦海中刪除了其他的繁枝末節,提煉出了中心思想。盧向陽想請自己媳婦吃飯?這是安的什麼居心?!

  他的眼眸一斂,淡淡地開口道:“家裡已經做好飯了,不如請老盧到家裡作客吧。”

  不等盧向陽找藉口拒絕,他就接著說道:“你好像還沒見過我們的新房?正好,來家裡看看怎麼樣。”說著,就強硬地帶著盧向陽向家裡的方向走去。

  然而,盧向陽卻對他們結婚的新房一點興趣都沒有,於是連忙擺手道:“我今日事忙,改天吧!”

  徐長林回身望向他,“就中午一頓飯的工夫,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吧?”

  盧向陽:“……”

  他苦笑了兩聲,無奈地被拉到了唐棠和徐長林居住的院子,一進門,就隨處可見溫馨美好的生活氣息。更何況,還有一個喋喋不休的聲音一直在他的耳邊介紹。

  “院子裡的花糙樹木都是我們親手栽下的,長得還不錯吧?”

  “看西邊廊下的那個搖椅,唐棠特別喜歡躺著看書,我就動手給她做了一個,結果她現在一看書吧,就自動躺在那個椅子上晃悠晃悠不下來了,叫她吃飯都不理。”

  “哎,瞧這一桌飯菜,都是我的手藝。唐棠平日工作辛苦,我就不忍心讓她累了一天還得回來做飯,家務活就全包了。對了,家裡還有一瓶好酒,是我們自己釀的,今天我們好好喝上一盅。”

  “來,這邊走,後面就是我們的臥室,你來瞧瞧怎麼樣?”

  走到這扇猶然貼著喜字的門前,盧向陽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門上大紅的喜字,卻是怎麼都走不進去。他驀然轉身,飛快地向外走去,“我記起來了,單位有件急事,得中午之前弄完,我這得回去加個班,飯改天再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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