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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此話,小竹竿的臉上更是愁苦,瘦弱的身軀在衣服裡面都打晃,偏偏臉上的那副大眼鏡顯得格外突兀。他心有怯意地說道:“還沒、還沒寫完呢。”

  鄒崇文快速地掃了他的稿子一眼,立刻就知道這哪是還沒寫完,壓根是刪刪改改糾結在一個開頭上,落不下筆。雖然明顯是仿寫的最近火熱的小說題材,但是文筆的滯澀感讓人覺得讀不下去。

  他一眼就看明白了這些,但是嘴裡並未說什麼,反而是拍了拍他的肩,道:“再琢磨琢磨,三天後給我,別太拼了。”

  小竹竿一聽他這麼說,猛然大大地放鬆了一口氣,臉上帶了點羞愧的笑容點點頭,卻是緊緊地將自己的稿子給夾在書本里藏了起來。

  其他人一見此景,不由齊齊將一顆心都提了起來,看著鄒崇文踱步走到每個人的桌前翻翻看看,沉默地品讀著各人的稿子。

  他臉色冷肅,沒有當場一一開口作出評價,卻讓眾人的心裡更慌,不知道自己的到底過沒有過關。

  直到走到老劉頭那裡的時候,他的臉上才露出了進屋之後的第一個笑容,不禁引得眾人一齊翹首以盼,想從稿紙上瞧出一點端倪。

  但礙於距離的關係,他們也只能看到老劉頭的文章不少,稿紙只用了三頁兩頁,但是這麼簡短的篇幅就能引起主編的認可,可見是功底深厚。

  鄒崇文不禁笑著沖老劉頭說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老劉頭嘿嘿笑了兩聲,擺擺手,沒再多話。

  這麼一說,更是讓眾人心裡好奇得緊,恨不能當即就把老劉頭的稿子要來拜讀一下。

  鄒崇文看完了一大圈,揮揮手讓眾人坐下,環視了一圈,眼見編輯室里少了一個人,不由開口問道:“老張呢?”

  一時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沒有答話的。

  眼見這個情形,鄒崇文忍不住蹙緊了眉頭,低頭看了手錶一眼,時鐘的指針已經過了八點,顯然是早已過了上班的時間。

  更何況,他昨天明言讓眾人今早八點就將稿子送給他,老張到這個時間還不出現,難道是想明著造反?

  當即,鄒崇文的臉色就是一沉,正欲開口說什麼,沒想到老張慌慌張張地夾著公文包跑了進來,額上的汗都沒來得及擦。

  眾目睽睽之下,老張嘻笑著解釋了一句:“公車晚點了,沒趕上!”

  鄒崇文臉色不變,但是語氣卻驟然冷了下來,“哦?那來得正好,你的稿子呢?”

  聽到主編語氣里隱隱的不高興,老張卻是不慌不忙,打開公文包率先掏出了一方手帕擦了擦汗,而後才從裡面的夾層之中拿出了一疊稿紙,遞到鄒崇文面前,哂笑道:“您看看,可還能過得去眼?”

  口中雖是這麼說的,但他自得的神色顯然是對自己的稿子頗有自信。

  鄒崇文也不理會他的挑釁,不發一語地快速看完了他的稿子,而後微微的沉默之後,驀然開口問道:“這是你寫的?”

  “那可不是,趕了大半宿!”老張唏噓道,面上浮誇地搓了一把臉,“哎喲喂,這年紀大了就是吃不消,昨晚上差點就讓這把老骨頭弄殘了!”

  鄒崇文的目光緊緊地盯在他的身上,眼瞧著他的一舉一動,突然間,驚怒道:“你還在唬我,這根本不可能是你寫的!”

  老張挑起了眉梢,臉上起了一層薄怒,嗆著回道:“鄒主編,您這話可不能瞎說!我這費了大半夜的功夫,怎麼就不是我寫的了?難不成還得讓我給你背一遍才行!”

  他的尾音猝然拔高,響徹了整個屋子,讓所有人的耳朵都震得發麻。

  眾人不解地望向鄒崇文,不知道他為何這麼指責老張,而且覷著老張的面色也不像是在作假。只聽鄒崇文冷哼一聲,“那你背一遍我聽聽!”

  他竟然是跟老張卯上了!

  老張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盯著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充滿了不可置信的質疑和不服,“你這是欺人太甚!大半夜的突然讓我們重新寫稿子,寫了又說不是我的,你問問大傢伙,我老張在雜誌社裡這麼多年,什麼時候有哪一篇稿子不是自己寫的了?你問問大家,有沒有!”

  他的聲音尖銳得刺耳,眾人更是被震得心神一震。細細想來,還真是沒有。

  平日裡,老張性格直率、口無遮攔了一點,倒是沒聽說過稿子出問題的。更何況,作為一名編輯,他們這點最起碼的底氣還是有的。

  然而,鄒崇文並沒有被他的話所擊退,反而直聲說道:“那我問你,這稿子裡‘做客’二字是怎麼回事?你的習慣一直是寫成‘作客’,怎麼今天就變了?”

  老張硬著頭皮,辯解道:“我那是查了字典之後,就改了。”他沒成想,今日謄抄的急,竟露出了這麼大的馬腳,讓鄒崇文眼尖地看出了端倪。

  鄒崇文冷笑一聲,“這過去好幾年保留下來的習慣,說改就改,這麼巧?好,這處我放過你,那你這故事結構呢,難道還敢說是自己寫的?”

  “就是我寫的!”老張一口咬定。

  然而,鄒崇文卻是半個字都不信。“呵呵,我雖然不才,但是同大學的老師交情不錯,也有幸見過一些學生的作品。你這部小說,從遣詞造句,到情節安排,可是跟我看過的一篇無二。這你怎麼說?”

  他這話一出口,立刻就忍不住讓眾人齊齊倒抽了一口冷氣,一起抬眼盯著老張。

  這,簡直就是在明言指責他在抄襲了?!

  老張的臉色青黑一片,一口鬱氣堵住了胸口,帶得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了幾分狠厲。他強硬地辯解道:“這我哪知道,人的想法總歸都是殊途同歸,有時候碰到一起也在所難免。”

  縱然這麼說,但是在眾人的心裡卻是落了下乘。

  鄒崇文擰眉看著他,失望地說道:“老張,在我們雜誌社,文可以寫不好,但是人不能做不好。你在社裡這麼多年了,這些大道理你都懂,我就不多說了,你好好思量一下吧。”

  雖然他沒有疾言厲色地指責老張,但是這種輕飄飄的話語讓他更是難受。老張被眾人瞧得越發抬不起頭,猛然一跺腳步,沖了出去。

  眾人心裡一震,不知如何是好。看到鄒崇文身上的時候,更是多了幾分的警醒和畏懼。

  室內驀然安靜了一會兒,只聽鄒崇文正色開口說道:“這稿子好不好,我相信大家心裡都有一桿秤。現在,我們就評鑑一下眾人的作品。老劉頭,你起個頭吧。”

  老劉頭突然被主編點出來,他也不慌,淡定地呵呵笑了兩聲,清清嗓子,念起了自己的作品。

  眾人忍不住悄悄豎起耳朵,靜聲聽著,發現這竟是一篇古文新解,選了一篇古代耳熟能詳的成語“金蟬脫殼”,潤色擴展成了一則趣味橫生的小故事,寥寥數筆,就引人入勝。

  有那識貨的,更是認出了這是“三十六計”的第一計,若是反響好繼續寫下去,完全可以延伸成一個系列,怪不得鄒崇文說他薑是老的辣。

  一時間,眾人皆心生佩服,更是好奇起第二篇稿子主編會點誰的作品。

  要知道,這個順次可算是在主編心中的拔得頭籌、名列前茅的了!至於那些像小竹竿一樣未完成的半成品,主編是提也不會提及的。

  眾人的心裡全都瞧瞧打起了鼓,又隱隱期待著自己的作品能夠得到賞識。

  卻全然想不到,第二篇稿子鄒崇文竟然點了一個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

  “唐棠,你來讀一下你的。”

  唐棠沉穩地站起了身——

  第93章 92¥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盯在她的身上,眼神卻悄然變化了起來。

  有人驚詫,有人懷疑,有人不服,有人皺緊了眉頭,凡此種種,都像是一頂頂明亮的探照燈一樣,聚焦凝神在了唐棠的身上。

  她不疾不徐,臉色沉靜,站起身之後,朗聲說道:“好,那我就拋磚引玉,將拙作與大家共享一下。”

  聽到這句話,眾人亦收整了神色,正襟危坐側耳傾聽起來。

  “1982年8月2日,一封特殊的讀者來信——”唐棠剛將第一句稿子念出口,就明顯地感覺到編輯室裡面微微地躁動了起來。

  顯然,許多人壓根是對嗤之以鼻,對普通的讀者來信稿件不感興趣,覺得並無特色,哪裡值得主編鄒崇文第二個單獨點出來當範文。

  唐棠神思不動,語調平靜,似是一絲都未察覺眾人之間的波動,繼續說了下去,“編輯同志,你們好!我是貴刊的忠實讀者,每本雜誌都期期不落,一定會第一時間買回家捧讀。對象甚至念叨我,看瘋了,抱著書就不撒手了,哈哈,後來她也在我的帶領下,成為了本雜誌的忠實書迷。”

  “但最近我卻遇到了一件煩心事,煩悶地翻來覆去睡不著不說,還一點都跟家裡人張不開口。唉,編輯同志,我能跟你聊聊嗎?”

  這一段引子一念出來,編輯室里的所有人都是臉色一怔,齊齊看向了唐棠。這顯然不是他們預料之中的普通信件,仿佛就是一個故事的開頭。

  他們心裡有了微微的預感,卻想不到後面的發展更是出乎意料,壓根就超出了他們能夠想像的範圍之外。

  “這件事,得從一個月前說起。我家住在林場邊上,搭了兩間小木頭房,四周都圍著茂密的林子,在夏夜裡蔭涼蔭涼的,倒是涼快許多。”

  “那天晚上,出奇地怪了,竟是一絲月光都瞧不見。我喝了點酒,出門撒尿的時候,外面黑得不見五指,差點跌跌撞撞地絆倒在了房子邊倚著的木墩上,嚇得我一下子酒就醒了。”

  “這時候,腦子一清醒,就敏感地發現了一點不對。我定睛往西邊一瞧,黑黝黝的樹影下正趴著一雙慘綠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得人心裡發毛。立刻,一股子寒意就從我的後背躥了上來,直接衝進了腦門裡。我突然想起了老輩子山里人的一個傳說——”

  唐棠又停頓了一下,斷在這裡卻是讓眾人忍不住心裡痒痒的。

  立時,就有人著急地出聲發問道:“這、這是一個鬼故事?”實在是前面營造的氛圍太過靜謐詭異。

  屋子裡面的人一聽此話,不由心裡都毛毛的,不自在地一起喝了口茶水壓壓驚。

  卻想不到,唐棠竟是搖了搖頭,斷然否認道:“不是。”

  “誒?”編輯室的眾人這才奇了,覺得這個回答頗為出乎預料,“那是什麼?”

  “是啊,這發展要是不是鬼故事,那套路就不對了啊!”

  “但是,現在全國都在破除封建迷信,鬼故事還能寫嗎?”

  一時間,眾人意見不一,紛紛擾擾地亂成了一團。

  見到這副情景,唐棠微微揚起嘴角,笑道:“老師們別急,且聽我繼續說下去。”

  “是狼?!我下意識地反應過來,伸手撈到旁邊的一把斧子,攥緊了舉到身前,威勢凌然地恐嚇著那雙慘綠色的眼睛。手裡心,卻早已出滿了冷汗。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狼不可怕,隱藏在暗中的那個人影卻更是讓人止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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