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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都在勸我想開點,為了孩子,為了老人,為了關心我的人,我心裡感謝她們,但她們不會理解我的心情,我的心已被靜竹帶走了,一點也沒給我留下,我沒有任何心思為了除靜竹以外的人,哪怕是我的孩子,我的父母。這些話我不能說,也不想說。

  思錦,碧雲,盛潔經常來看我。

  思錦紅著眼睛說:「紫東,我不想勸你什麼,知道你也聽不進去,我只想說千萬別做傻事,多想想咱們的女兒。現在我真的理解你了,也理解靜竹姐。」聽到『靜竹』二字,我的眼淚沒有任何的徵兆如泉水湧出,呆呆地一言不發。看著這個曾經生活在一起近十年,也曾經心愛過的男人,如今卻形如枯蒿,萬念俱灰,傷心的像個孩子,思錦哭著離開了我家,心裡一點點殘留的嫉妒和怨恨都煙消雲散。

  最對不起的是盛潔,她乾脆請了長假來我家照顧我,對此我什麼都沒說,每天除了坐在靜竹的水晶棺邊上發呆,我心裡再也容不下任何事。只有在餓的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我才吃點東西,吃饅頭吃麵條和吃山珍海味一個味道,我已傷心到失去味覺。偶爾在鏡子裡看見我,竟認不出來自己,仿佛變成一個四十多歲的半個老頭,鬍鬚滿腮,頭髮斑白,瘦的只剩一把骨頭,目光呆滯,身子已經有些鞠摟,一向注意儀表的我竟然沒任何驚奇,我就應該是這個樣子,也許這樣才能平息一點點我心裡的悲痛。

  我對盛潔的態度沒讓盛潔離開我,這不是冷淡,而是根本忽視她的存在,我連愧疚的心思也沒有了,我的心裡早被靜竹的去世占滿了,滿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事情。按照文藝作品的慣例,我會在盛潔的感動下回歸正常生活,還可能和她結婚,但生活不是文藝作品,我沒一點這樣的想法,甚至想都沒想過,這和有無良心無關,一個人連心都沒了,你再指責他有沒有良心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紫東,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別老呆在家裡,這樣會毀了你,你不心疼自己我還心疼呢,別這樣了,求求你,你已經三四個月沒出家門了,再這樣你都會腐朽,都會發霉。我想靜竹姐地下有知你這樣,她也會不放心。」盛潔哭著說。

  「盛潔,你是教授,你說到底有沒有那個世界,我想一定有,我要去那裡找靜竹,她天天晚上託夢給我,她說她很冷,她說她很寂寞,讓我去快點陪她。」我抓住她的手不放,盛潔被我的舉動嚇的直哭,手足無措。

  當天晚上我又夢見靜竹,她對我說:「紫東,我在這兒很好,就是想你,也不知你什麼時候來,對了,我還碰到了你的朋友林辛夷,記得她還送給我她的一套書呢。」突然兩個力士模樣的人要把靜竹帶走,靜竹拼命掙扎,向我伸出手大聲呼喊:「紫東,紫東,快來救我!」我猛然坐起,看到身邊水晶棺里的靜竹依然安詳地睡著。摸著狂跳不已的胸口,我想是該追隨靜竹而去的時候了,甚至我怪自己為什麼不早點隨她去,那樣她就不會在那個世界受那麼多苦了。

  我寫下了一份遺囑,把我的所有財產分作六份,盛潔,思錦,孩子,靜竹孩子,靜竹父母,我父母各一份,委託盛潔處理身後的事情,把我和靜竹火化,將我們的骨灰埋在呼倫貝爾大草原腹地。

  做完這些事情,我仿佛和這個世界再沒有任何關係了,心裡竟有幾分高興,終於下決心見靜竹,終於到了見靜竹的時候,我仿佛看到靜竹在那邊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正滿懷欣喜地等著我。

  我很平靜地服下早就準備好的烈性安眠藥,在一片混沌中踏上了通向那個世界的道路。我心愛的靜竹,我可憐的靜竹,我就要來陪伴你,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從此再也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了。

  彌留之際,有若隱若現的歌聲在耳邊響起:天邊一朵雲,隨風飄零/ 隨風飄零,浪蕩又逍遙/我的情郎,孤苦伶仃/孤苦伶仃,就像一朵雲/獨自守歲月,花開又花謝/他把那光陰費,孤單影不雙/虛度好時光,像雲一樣飛……是白光還是吳鶯音,是《天邊一朵雲》還是《哪個不多情》,都記不清了,身體漸漸飄起,歌聲漸漸遠去,靜竹的輪廓漸漸清晰……

  (40)尾聲

  在一個綠草如茵,野花遍地的五月,盛潔,思錦,靜蘭,碧雲,這些我愛過也傷害過的女人來到了呼倫湖畔,把我和靜竹的骨灰埋在了一處向南的墓地里,南方有我們共同的家鄉,墓碑上只有一句話:請不要打擾我們。

  同時埋葬的還有我和靜竹的照片,DV,日記,獎盃,還有那一隻代表我和靜竹開始的青銅色蝴蝶發卡,也埋葬了她們對我殘缺的記憶。這個世界還是那麼紛紛擾擾,絢麗多彩;人們還是步履匆匆,風塵僕僕;北京還是到處堵車,人流如織。我們的消失就像流星划過寧靜的夜空,一閃而逝,滿天的繁星依舊,閃閃爍爍,亘古不變。我們的離去沒改變什麼,只改變了我們自己。

  呼倫貝爾的五月是大草原一年中最美的季節。星星點點的小花開遍五月的邊塞,黃的熾熱,白的純潔,藍的幽雅,紫的高貴,匯成一片花的河流,流淌的滿山遍野,如絢麗織毯,似繁星滿天,有它們作伴,我們不會孤獨。藍藍的天空如大海般的深邃,不帶一點雜色,輕風吹過碧空,亂雲如絲似縷,條條如潔白的哈達,柔情的絲巾。羊群珍珠般撒在平緩的山坡山,不時有駿馬頻來去,馬上的蒙古鍵兒揮舞著套馬杆,唱著蒼涼悠遠的長調,仿佛不染一點俗世的塵埃。整個草原成了一幅天然的風景畫,鑲嵌在綠色的畫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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