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臨終訣別(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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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司點點頭,「這書冊秘辛,是我祖上親手所畫,記錄了當時的事情經過,也是我們代代相傳。這秘辛,非下一代的祭司繼承人,不能知道。」

  「那你為何要告訴我們?」秦良玉問。

  祭司看她一眼,「夫人還不明白麼?我代代在這裡擔任祭司,不能嫁娶,整日擦洗太祖皇帝的金像,就是在期盼著有一日,能等來那孩子,以破出當年所犯的罪孽,破除當年的詛咒。這對衛國的百姓是不公平的!」

  秦良玉搖了搖頭,篤定道,「胡說八道!」

  「夫人莫要不信。一開始太祖皇帝和神婆都沒有想到詛咒會來的那樣兇猛,我祖上想得到太祖皇帝的賞賜,太祖皇帝想給皇后一個安慰。所以他們讓這個孩子降生。」祭司說道,「後來孩子漸漸長到一歲,一年之內,衛國八九十歲的老人陸續死去,神婆告訴太祖皇帝,詛咒已經開始報應了。太祖皇帝後悔了!」

  「所以拋棄了我?」江簡來目光有些迷離。

  「那不是你!是他編的故事!」秦良玉立即說道。

  「不是……」祭司看了他一眼,「拋棄那孩子是沒有用的,太祖皇帝要……要親手掐死那孩子。」

  江簡來忽而笑起來,笑的妖冶至極。

  「可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如何能忍心?她託付自己的親信,帶著那孩子離開宮闈,逃出衛國去。皇后娘娘自盡吊死在宮宇門前,只留下遺書,希望太祖皇帝不要追殺那孩子,讓他自生自滅。」祭司說。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陣子。

  江簡來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麼。

  「他說的話,你不要相信,一個字都不要信。」秦良玉說。

  「夫人,你已嫁為人婦,想來能夠體會一個女孩子那種想要一個家,想要一個能陪伴自己終生的男人……想成為賢妻良母的迫切願望吧?特別是十幾歲,正是豆蔻年華的懷春少女。」祭司說著。長長嘆了一口氣。

  秦良玉狐疑的看著他。

  「可是為了贖罪,我族中的女孩子,每隔十五年,就要選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脫下羅裙,卸去珠釵,挽起長發,扮作男子。在這裡擔任祭司,整日做擦洗金像的枯燥工作。不得嫁人,不得親近男子……」

  秦良玉驚得瞪大了眼睛,「你是……女孩子?」

  那祭司抬手拽開了自己挽起的髮髻,長發散落,她倒是真有幾分女孩子的柔美之感。只是她的聲音憨憨的。聽不出女孩子的尖利。

  「粗著嗓子說話十年了,已經改不過來了。」祭司道,「我之前,有一位祭司,不甘心這樣的命運,試圖離開。結果被族人抓住,處以火刑,活活燒死……在那之後,我們再不敢了。」

  秦良玉聽得驚住,連反駁她是胡說八道都忘記了。

  「倘若,我真是那孩子,該如何解除這詛咒?」江簡來問道。

  秦良玉驚得心頭一跳,可這會兒她卻是說不出話來,值得呆呆的看著他。

  那祭司咽了一口唾沫,「把你的命數,還給百姓。」

  「如何還?」江簡來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可是秦良玉這會兒只想哭。

  「你死,百姓生。」祭司艱難說道。

  江簡來點點頭,轉身向外走。

  秦良玉忙提步追上他,她嘴唇蠕蠕,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們有本事殺了我,那就來。」江簡來輕笑。

  那祭司卻搖頭,「殺不了你,你是不死不滅的。」

  秦良玉一驚,立時停住腳步,回頭去看那祭司,「那豈不是無解了?你與我們說這麼多還有什麼用?」

  「除非你自願就死。你甘心情願的用自己的命,換取衛國百姓的命。」祭司木然著一張臉,呆呆說道。

  秦良玉張了張嘴。

  這還真是殘忍……讓一個人自己結束自己的命嗎?

  「簡來,她的話,我們不用信。即便,她說的是真的,也與我們沒有關係。你又不是那個孩子。」秦良玉追在他後頭說道。

  江簡來伸手握住秦良玉的手。

  他一直都是溫熱,甚至有時候在她覺得是灼燙的手,今日竟無比的冰冷。

  又冷,又在顫抖。

  「玉兒,你知道麼?我小的時候,被拐子拐走買來賣去,有些時候,他們打人打得很厲害。我都斷了氣了……可最後,我都能挺過來。」江簡來的語氣輕輕的,似乎不含什麼情緒。

  可就是他這不含情緒的語氣,讓秦良玉無比的害怕。

  「簡來,那是你福大命大。」

  「以前,我也以為是我命大。可是遇見師父以後,師父的一些話,讓我覺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江簡來在金像下頭停下腳步,定定看著秦良玉的臉。

  秦良玉眼眶裡含了淚,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好似她鬆手,他就會立刻死在自己面前一般。

  她清澈靈動的眼眸里溢滿淚水,可她卻生生忍著,就是不肯讓眼淚掉下來。

  「你告訴我,如果你是這個孩子,你會怎麼選擇?是帶著愧疚,帶著罪惡感,活在這世上?還是不在貪戀世上的一切,把欠了那麼多人的,還給他們?」江簡來問。

  秦良玉連連搖頭,卻不說話,她沒有辦法開口。哪種選擇,她都不願做。

  一定有兩全的辦法!一定有!

  忽而有鶴鳴之聲,遠遠傳來。

  秦良玉舉目四望,她沒看到天空的仙鶴,卻是看到了漸漸朝金像圍攏過來的兵丁。

  這些兵丁手中握著長矛短劍,一層又一層,多不勝數的人。

  忽而那一層層的兵丁漸漸如潮水一般,向兩邊涌動,空出了一條道路來。

  一人身披金燦燦的軟甲,騎著毛色鮮亮的高頭大馬,向金像緩緩而來。

  那人臉面肅穆,身邊有許多護衛,他在離江簡來數步遠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該怎麼稱呼你呢?江莊主?江國師?還是……」那人說話間,看了看江簡來,又抬頭看向金像。

  「太像了!簡直是一個人。」那人喃喃說道。

  「見過皇上。」祭司上前,她已經重新挽好了頭髮,看起來還是個白淨的男子。

  「起來吧,祭司已經先朕一步,見到了江國師,可曾知道,他為何會與太祖皇帝,如此的相似?」衛國皇帝問道。

  秦良玉看了那祭司一眼。

  適才祭司說過,這秘辛旁人是不知道的,只有身為祭司的人才能知道。

  她微微皺起眉頭來,如今衛國皇帝已經見到了江簡來,祭司要怎麼解釋呢?

  「祭司怎麼不說話?」衛國皇帝仍舊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幾人。

  又是一聲長長的鶴鳴。

  秦良玉再次抬頭,是仙師來了麼?

  天空明淨,萬里無雲。

  再次有鶴鳴之聲傳來之後,才從遙遠的天邊。看到一個小小的黑影。

  那黑影漸漸臨近,漸漸更近……

  不是一個黑影,是一片雁影,一片大雁的中間,有兩隻碩大的仙鶴展翅滑翔。

  「是仙師來了!」秦良玉說道。

  江簡來閉了閉眼睛,「是該有個了結了,前因後果,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只是玉兒,我大約註定了要虧欠你……」

  秦良玉驚慌的看著他,連連搖頭。

  她不知自己搖頭,是否認他所說的虧欠,還是在反對他話音之外的決定。

  衛國皇帝也舉目看著一片雁影與仙鶴。

  待那仙鶴越飛越低。漸漸落下的時候,他們才看到仙鶴的背上,還馱著一個眉須花白,仙風道骨的人。

  「仙師,你一定有兩全的辦法的!」秦良玉急道,「你是來救簡來的,對不對?」

  仙師默默無聲的看了秦良玉一眼,「只有你能救他。」

  「什麼?」秦良玉微微一愣,「我?怎麼救?求仙師教我!」

  仙師微微一笑,「旁人教不了你,聽聽你心底的聲音。」

  衛國皇帝有些目瞪口呆,「這位是?」

  「吾乃法外修行之人,眼前這位是我百年前撿回去的徒兒……」

  仙師的話沒說完。衛國的軍隊一片譁然。

  仙師指著江簡來說,這是他百年前撿的徒兒。

  可他如今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來歲啊!

  這是長生不老青春永駐之術?

  對於活不過五十歲的衛國人來說,長壽比金銀財寶,都更有吸引力!

  衛國皇帝也大吃一驚,「這怎麼可能?」

  秦良玉顧不得周遭的驚嘆之聲,也不想去看衛國皇帝那驚訝的表情。

  她定定的看著江簡來,「我心底的聲音?我心底的聲音就是不想你死,不想和你分開,不想我們才剛剛在一起,就要生離死別。」

  江簡來勾著嘴角,似乎在笑,可是他鬱郁沉沉的眼眸里卻儘是憂傷。

  「沒人能殺得了他。就連我也不行。所以,你若不想他死,叫他與你一起走就是了。」仙師從仙鶴背上跳下來說道。

  秦良玉張了張嘴。

  「你想讓我與你一起走麼?」江簡來問她,並向周遭看了一眼,「就這些兵馬,你我聯手,也能對付得了。」

  衛國皇帝大吃一驚,他身下的駿馬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驚慌,不由倒退了一步。

  秦良玉定定的看著江簡來。

  他也含著淡笑看她,似乎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會毫不遲疑的照做。

  耳邊是衛國兵將嗡嗡的議論聲。

  「居然能活這麼久,百年前……」

  「看起來不到二十吧?這真是大本事啊!」

  「當請神人留下,教咱們長生之法!」

  「不求能像這仙人神人一樣。長生不老,能順順噹噹的活到花甲之年,看到兒孫滿堂就成……」

  「聽說以前衛國,多數家裡,都能四世同堂,如今……唉……」

  ……

  嗡嗡嗡的聲音,時而清晰無比,就在她耳畔,時而又混混沌沌,什麼都聽不清。

  但他們臉上的艷羨,語氣里的期盼,卻毫無阻礙的讓秦良玉清晰的感覺到了。

  這感覺像是一根毒針,深深的扎進她的心裡。讓她五臟六腑都是疼的。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掐著江簡來的手,只掐的他手上一絲血色也無,蒼白蒼白的。

  傾聽自己心裡的聲音?

  為什麼她心裡有個聲音,微弱卻堅定的告訴她,不應該拿了旁人的性命,讓他私自的存於這世間……

  秦良玉眼裡的淚,終於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簡來……」

  「嗯,我在。」

  秦良玉撲進他的懷裡抱住他,抱得緊緊的。

  她顧不得周遭還有許多的兵將,還有衛國的皇帝,還有仙師都在看著……

  她不顧一切的抱緊他,像是想要和他融為一體。

  她抬手抹去臉上的淚,嬌艷的臉上綻放出笑容來。「其實,這樣的選擇也不錯,起碼心裡沒有虧欠,欠人錢財尚會受良知責備呢,更何況欠了命數,那就是欠了許多條命啊!這代價太大,心裡的負擔太重,還是不要背負了。」

  「這也就是,為何我會身有煞氣的緣故吧?」江簡來喃喃嘆了一句。

  秦良玉笑了笑,「嗯,還是無牽無掛的好……我想你陪我走走。」

  江簡來錯愕的看了她一眼。

  秦良玉回過頭去,看著祭司道,「這附近可有什麼高山遠水,清靜之地?我們想單獨去走走。」

  祭司沒說話。

  「待我們走了以後,你就把那秘辛拿出來,給衛國皇帝看明白吧。」秦良玉又說。

  那祭司微微一愣,「夫人這是……」

  秦良玉笑了笑,「再給我們一點點獨處的時間。」

  祭司明白過來,她重重的點頭,躬身請衛國皇帝為他們放行。

  「從這裡上山,城外有做鳳凰山,山上有個峻極峰,既高又險,但風景獨好,環境清幽。」

  衛國皇帝皺著眉頭,不願放行,「王青寫信來說,得江國師者得天下!朕怎麼能放你們離開呢?」

  「你攔得住嗎?」江簡來微微一笑。

  他身邊除了一個妙齡的女孩子,連一個兵卒都沒有。

  衛國皇帝不知他哪裡來得這樣大的底氣。

  仙師嘆了一聲,忽而從懷中抓出一把黃大小的豆粒來。

  隨著那豆子「嘩啦」一聲灑在地上。

  周遭立即響起兵刃相撞之聲,乒桌球乓的,叫人心驚。

  包圍在金像周圍的兵丁像是受到了看不見的兵士的攻擊。

  這可把人給嚇壞了,青天白日的,這是撞見鬼了嗎?

  「撒豆成兵?」衛國皇帝驚呼一聲。

  他身下的駿馬卻是受了驚嚇,嘶叫一聲,揚蹄而起,險些將他掀翻下來。

  「你們去吧。」仙師說道,「這裡交給為師。」

  「多謝仙師!」秦良玉說道。

  江簡來卻沒道謝,也沒立即離開,他目光灼灼的看著仙師,「自打遇見我,師父就已經知道這一切是不是?」

  仙師微微一愣。

  「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一切,為什麼要瞞著我呢?」江簡來問道。

  仙師摸著鬍子,微微一笑,「那個時候告訴你,你心裡只有恨,有怨,沒有愛,沒有感激,沒有虧欠……你會甘願犧牲了自己,破除這個詛咒嗎?」

  江簡來神情一滯。

  像是忽而有一道溫熱的電流擊中了他的心。

  是什麼時候,他心裡開始有了愛,有了牽掛,有了溫情的?

  莫名其妙的,這些柔軟的東西,就住進了自己的心裡,並生根發芽,長了好大好大。

  他沒有再去質問師父,卻是握著秦良玉的手,縱馬向祭司說的那山奔去。

  越往高處,山路越難行。

  馬兒漸漸爬不上去。他翻身下馬,卻是把秦良玉背在了背上,似乎片刻都不想耽擱的,快步往峻極峰上跑。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秦良玉在他背上說。

  他卻是不停。腳步快如疾風。

  兩人到達山頂時,夕陽西下。

  整個西方的天空都被染成了一片耀眼的橘紅色,天邊的雲被鑲上了金燦燦的邊,光芒萬丈。

  「真美啊。」秦良玉倚靠在江簡來的肩頭,喃喃說道。

  江簡來望著西下的夕陽,默默無聲。

  「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看夕陽吧?」秦良玉問。

  江簡來仍舊沒有說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一直以為,秦良玉跟了他,他能給她一切最好的。

  可如今,才知道,他什麼也給不了她,甚至不能給他一世的陪伴,一生的平安。

  「對不起……」他低聲說。

  秦良玉身子一僵,卻裝作沒有聽見一般,不理會他。

  「我走了以後,你不要為我傷心,不要為我難過,我原本就是不該來到這世上的人。」江簡來一字一句,說的艱難又認真。

  「如果可以選擇,你還願意再遇見我麼?」秦良玉忽而問他。

  江簡來一愣,他緩慢卻堅定的搖頭,「不……」

  他耽誤了她一輩子,讓她為他背負了太多。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讓自己一世蹉跎,也不願再遇見那麼美好的她。

  「一開始,我劫你去山寨,不是看你漂亮,不是喜歡你……」江簡來緩緩說道,「我看到你有腳傷,但你在跳舞的時候把自己的傷治好了。」

  秦良玉的記憶,被他帶回了最初相逢的時候。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天生可以練氣的人。我只是想把你抓去,讓你練氣,來破除我的劫數……師父說的不錯,你才是我這一生的劫----最美的劫。」江簡來閉了閉眼睛。

  秦良玉卻笑起來,笑的如春花初綻,如朝華泣露。

  「我們因跳舞而相識,臨別了,我再為你跳一支舞吧?」

  江簡來的眼眶微微發紅。

  自打記事起,他就沒哭過,他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滋味。

  他快要被拐子打死的時候,他都沒有哭,他告訴自己,人不過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好哭的?

  可這會兒,他卻覺的眼眶發漲,鼻子發酸……便是賤命,也是那麼可貴,他寧可不要自己的一身本事,不要不老的壽命,哪怕只是最卑賤的人……只要能陪著她度過餘生……

  她在山崖上跳起舞來。

  她的步伐永遠是那麼輕靈,宛如精靈,她的手臂纖長柔軟,每一個動作,都讓人驚艷,砰然心動的美,在這高高的山崖之上,更叫人驚嘆!

  她低低的哼唱,像是在輕輕扣動著人的心扉……

  最後一個動作了,他們該告別了。

  江簡來嘆了一口氣,緩緩走向她的時候,她卻沒有停。反而越轉越快,快得讓人目眩神迷,快的不可思議。

  「玉兒……」

  她忽而停了下來,沖他微微一笑,而後----縱身跳下了山崖。

  「玉兒!」江簡來一聲驚呼,跟著她便跳了下去。

  他伸手抓住她的衣裙,她的手臂。

  疾風從耳畔划過,迅速下墜的失重感,然兩個人的心仿佛飄在了空中。

  「我們說過,再不分離,死也不能將我們分開,」秦良玉沒法好好說話,她只能大聲喊出來,「我說過,你去哪裡,我也去哪裡!」

  江簡來的眼淚終於從眼眶裡飆了出來。

  只是這眼淚卻不是往下淌,而是往上飄的。

  他們下墜的速度太快了……

  衛國皇帝祭司等人追上山崖的時候,恰看到江簡來追著秦良玉跳了下去。

  「去看看!」衛國皇帝下令。

  「稟聖上,」侍衛站在山崖邊,「山中有霧,看不清下頭。」

  「去找。」衛國皇帝面無表情的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侍衛立即應聲,兩三隊人馬,分別從不同的方向,下到山崖下頭去找。

  這山太高。

  三日後才找到了兩人的屍首。

  屍首被尋到的時候,還緊緊的抱在一起。卻是摔的血肉模糊了。

  衛國皇帝看著那被抬回來的血水肉身,良久良久都沒有說話。

  當夜,國君甚至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之中,不許任何人打擾。

  次日,國君突然下令,「與陳國議和,撤兵。」

  ……

  秦良玉覺得自己像是一朵雲一般,飄在半空中。

  她看到自己的肉身摔的稀爛,血肉都摔成的血泥,泥泥水水噁心的親娘都不認識。

  江簡來把她抱在懷裡,他比她還慘,眼珠子都從眼眶裡崩了出去。

  落在溪水裡,浮浮沉沉的。順流而下了。

  「瞧見沒有,你死了,還得嚇唬人。」秦良玉揶揄那飄在她身邊的人。

  兩個人的身體,近乎透明,比雲還輕。飄在半空,卻不會被風吹走。

  「喲,你看,有人把咱們的肉身搬走了!」秦良玉飄下去,卻發現自己輕飄飄的半透明身體刷的一下子,就從侍衛身上穿了過去。

  那侍衛猛地打了個寒顫,嘴裡嘟囔著,「這山澗這兒太冷了,趕緊的。收拾好了回去交差!」

  一旁有人抱怨,「摔成這個樣子,怎麼收拾?活著用咱們的命數,死了還不讓咱們安省!」

  秦良玉聞言,猛地朝那個抱怨的侍衛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去。

  卻見自己的手,從那人頭上穿了過去。

  「真冷啊這兒,腦子都是冷的!」那人嘟囔著,加快了動作。

  江簡來拉住秦良玉,「別徒勞了,活著尚且不怕人議論,死了還要管別人怎麼說麼?」

  秦良玉噗嗤一笑,「你不生氣就好。」

  「你見我何時那么小氣?」江簡來微微一笑,「如今我們是真的再不會分開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唔,我想去鹿邑看看,臨走前不知是訣別,都沒能好好與故人道別呢。」秦良玉說。

  江簡來點頭,「那就去。」

  兩人不用騎馬,不用長途跋涉,乘著風,眨眼就到了千里之外的鹿邑。

  卻是意外的撞見了四皇子被羽林軍捉拿。

  四皇子高聲嚷著,「你是什麼明君?什麼仁義之君?你連手足都容不下!」

  他的叫罵聲,卻是換來了沿街百姓的爛葉子臭雞蛋。

  「通敵叛國!」

  「卑鄙小人!」

  「千刀萬剮!」

  ……

  連他府上昔日的幕僚,都對他露出不屑神色,把手中喝剩的茶,朝他潑去。

  四皇子被幽禁在牢里。

  沒出半個月。他就活活被自己氣死了。

  新帝還以為他是被什麼人給暗害了。

  讓太醫院與仵作聯手檢察驗屍。

  如今以升為太醫院副使的夏滿堂說,「稟聖上知道,四皇子無中毒之象,體外無傷。氣結於心,他是被自己氣死的。」

  四皇子被自己氣死,可見氣量之狹小。

  這又成為他死後一大笑柄。

  這一切,江簡來都不在意,他最在意的是,「那夏滿堂怎麼還不成親?」

  「朱敬則如今已經是英王了,怎麼還不娶王妃?」

  「他們這是惦記誰呢?」

  ……

  秦良玉在一旁,飄飄蕩蕩,笑的像一隻小狐狸,「江莊主。吃醋了您就直說吧!」

  「誰要吃醋?最後陪在你身邊的,不還是我麼?」江簡來拽住秦良玉的手,「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不是說要游遍大好河山?如今倒是好,什麼行李都不必帶,一身『輕鬆』,無牽無掛啊!」

  兩人飄飄蕩蕩的離開了鹿邑,離開了大陳,乘風而行,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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