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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珠海看一塊地皮,順便過來玩兩把!曉鷗你怎麼樣?"

  曉鷗只覺得他可憐,令她心酸,令他們兩人都羞臊。她表示自己還好,只是生意做不動了,客戶絕大多數都讓給貓哥了。段總看看老貓。老貓不動聲色;他不用動聲色。段凱文又來兩句兒子不錯吧,長大了吧之類的客套,讓曉鷗覺得再站下去不知誰先把誰羞死。她請段總繼續玩去,別讓她打斷了他的好手氣。

  "唉,曉鷗,你可是說過,段總從今以後由我接管了。"老貓說。

  曉鷗給了一句支吾。

  段凱文的目光絕望地掃在曉鷗臉上。這麼大一把歲數,繼續給人"段總、段總"地稱呼著,一眨眼就被轉手了?不,轉賣了?千百年前賣奴隸,現在負債人也可以當奴隸賣?

  "我不懂他怎麼接管?"段盯著曉鷗。

  "這好懂:你該還她多少錢,我先替你墊上,還給她,然後我再跟你要。曉鷗,段總欠你多少?三千還是四千?"老貓說。

  當然,這裡是把"萬"字省略了的。

  "法庭上可沒有規定由第三者先幫我墊錢的,梅小姐。"

  人落魄了,窮了,智慧可沒有窮。

  "丟,我不給你墊上,你有錢現在就還她!不然她吃什麼?讓她一個又當爹又當媽的女人跟孩子一塊都餓死啊?!"

  "我沒有跟你說話。"

  "我跟你說話呢!"

  段卻還是把老貓放在自己視野之外。他以為可以沾大庭廣眾和保安的光,老貓不敢像上次在銀河的房間裡那樣暴揍他。

  "梅曉鷗,我不要他給我墊錢。"段凱文可不那麼好轉手,憤怒得眼睛都紅了。"說白了吧,他愛墊錢是他的事,跟我沒屁相干。"說著他就要回賭場去。

  老貓又撲食了:他上去就扯那件土透了的灰夾克領口,夾克的拉鏈一路拉到喉嚨口。好在夾克尺碼大,段的脖子在裡面還能有足夠的自由。曉鷗馬上從身後拉住老貓,用力把他拖開。

  "貓哥,監視鏡頭對著你呢!"

  老貓對著斜上方的鏡頭,用唇型說了一句:"丟你老母。"

  段盯著曉鷗,眼神在說,沒想到你梅曉鷗下作到這種地步,跟這種人渣男盜女娼地對付我。或許你根本自己就是人渣;人渣不過男女有別,形色不同而已。他的手慢慢地、帶控訴感地拉正夾克,似乎那衣服正不正有什麼區別似的。

  曉鷗至少把兩個男人弄到了臨海的人行道上。

  "跟你沒屁相干是吧?你又騙了曉鷗兩百萬,說是去競標,你競的標呢?!編故事騙錢!騙誰不行,還非騙一個單親母親!你是個男人嗎?!"說著他又要朝段上爪子。

  曉鷗看著這隻瘋貓,那一頭白毛比他人更憤怒。曉鷗在老貓的兇狠中看到一絲把債從段手裡追回的希望,有一毛錢追回一毛錢。

  "貓哥,讓我先和段總談一談好嗎?"

  "不行!"老貓吼道,"你問他,是不是用那兩百萬上賭場競標來了?"

  "好好好,我一定問他。"她給老貓一個眼色讓他撤下,但老貓的拳頭還是握得鐵硬。"段總,我們走吧。"她拉著段的左臂,半個身體做段的盾牌,從老貓旁邊繞了點道,走過去。

  "讓他先把那兩百萬還給你!"老貓在他們走出二十多米時追來一句。

  拉著段凱文胳膊的手活受罪,放不放開都令兩人尷尬。手自己先累了,並充滿牢騷,怨怪它的主人把它擱在如此不該擱的地方,抓握如此不該抓握的東西。這抓握也令段凱文極受罪,肌膚和姿態都僵著,盼望這種接觸馬上結束又不知如何結束最不著痕跡。最後是曉鷗先放了手,同時回頭看一眼,說現在沒事了,他(老貓)走了。似乎要段別把梅曉鷗的手臂和身體當女人,就當防身盔甲好了。

  他們找了一家靠海的咖啡館坐下來。海風把極俗的電子音樂颳得飄飄忽忽,稍微減去了幾分俗氣。段凱文叫來服務員,給他自己點了一杯美式咖啡,又問曉鷗要什麼。意思是他請客。淪為被動,不甘心啊不甘心。曉鷗決定讓他找回點感覺,吃他的請。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單,點了一杯拿鐵,一份金槍魚三明治。她越點得多,他的感覺會越好。果然,他微微笑了一下,轉向海水長吐一口氣,又偉岸了一點。

  "你那個貓哥簡直是社會底層的流氓,"段先開了口,"我打著競標的旗號騙你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曉鷗只能聽著。老史此刻應該起來了,每天他起床之後會喝一杯豆奶,一邊喝一邊審視用筆記本電腦拍攝的昨夜的創作。這時的他是另一個史奇瀾,是評論家史奇瀾,客觀而苛刻,專門挑昨夜老史的敗筆。只是不知道家裡的豆奶夠不夠……她一驚,發現自己錯過了段凱文好幾個句子。

  "……競標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沒這個資質證明就接不了那樣的大型工程。"

  曉鷗把寫滿疑問的臉朝向段:啊?什麼資質證明?

  "我告訴過你,曉鷗,我這種資質證明,北京發展商里只有五六個人得到過!"

  曉鷗點點頭,表示相信。不過這跟他欠債還錢有關係嗎?

  "等於是高級執照!等於開發商里的最高等級!等於這行的博士後!"

  曉鷗又點點頭,她同意,應該是非常非常高級的建築執照。

  "太可惜了,因為我在國外,沒有按時交費,所以執照過期了,要不然我競標是百分之百的!"

  就是說因為他執照過期,所以山東泰安的超大購物中心項目落到競爭對手手中了。那兩百萬的競標押金可以如數歸還了吧?

  "我知道你會問那兩百萬的競標押金。"

  曉鷗老老實實地看著他:自己惦念自己的錢,沒什麼可丟人的因而也沒什麼可否認的。

  "那兩百萬還在那兒呢。你放心,曉鷗。就算用它整存零取嘛,每月還得這麼高的利息。不吃虧,是不是?等兩百萬本金還你的時候,加上利息,都成倍了!"

  "段總,您去了越南還是新加坡?"

  段愣了一下,只有半秒鐘,但足夠讓曉鷗明白,她那兩百萬被他帶上了不歸路,從越南或新加坡的賭檯上曲線走出去的。

  "山東是我老根據地,泰安的項目沒到手,還有蓬萊的,煙臺的,我家鄉臨沂也要我去做大項目。"段凱文輕易地轉開話題。他還沒到徹底要不得、憑空撒謊的地步,沒有抵賴他去過越南或新加坡。"只要交了費,更新資質證明,其他開發商跟我的競爭力相比,沒比頭,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聽上去他只差那筆更新執照的費用。曉鷗心裡幫他打了個比方:就像交會費進入某高級會所,進去了就能接觸高級生意夥伴,做成高級生意,一切都始於一筆會費。那麼這筆高級會費是多少呢?

  "那筆費是多少錢?"

  "六十萬。"

  曉鷗嚇了一跳。她以為幾萬塊錢呢。不過幾萬塊她也不會給他。幾萬塊夠她和兒子以及老史過幾個月好日子了。段凱文看出曉鷗心裡在開計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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