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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藎,你為什麼這麼傻,她要殺的是我,你為何擋上來……”一貫冷酷的曌竟也落下了淚滴。淚水落在藎的衣物上,打在她的手背上,濕濕的,涼涼的。

  藎笑了,很滿足。

  “保護尊主,是我的責任。尊主,你哭了。”是心疼,也是滿滿的幸福,即使死亡已近在眼前。她輕輕為瞾拭去淚水。

  “好希望看到不再冷漠的尊主;好希望看到那個將我領進族裡時充滿溫情的尊主;好希望能再看到尊主的笑容,不含一絲雜垢,就像當初那樣;好希望……如果有來世,我仍然願意當你的護法。”滿含深情的久久凝視著曌,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你不會有事的,告訴我你沒事,我不准你死。”見到了與平時不一樣的曌,心有些抽痛,即使再無情的人,即使再會偽裝的人,也會在大悲大痛之際,讓撕去了面具之後的人性凸顯,都會變得歇斯底里。可是就算這樣,她心痛的咆哮依然帶著命令的口氣。

  藎笑得很燦爛,似乎把一生的笑顏全投注於此。瞳仁慢慢的擴大,嘴唇愈發蒼白。可是依舊保持著笑顏。

  “我能叫你曌麽,很久以前我就想這麼做了,可是一直不敢。”她祈求似的注視著曌。她點了點頭。

  “曌,曌……”一聲又一聲,漸漸輕了下去,淹沒於空氣中。手無力的墜下,凝望著的眼慢慢的合上了,依然是一臉的笑意,在生命的最後,她似乎尋的了她夢寐以求的幸福,哪怕只有那麼短短几分鐘。

  藎的氣息消失了,曌抱著她低聲抽泣,她從來不是一個善於表達自己的人,即使在悲痛的再也無法悲痛之際,依然只選擇了隱忍的啜泣。

  我看著這一幕,依稀看到了幾十年前我和璃相別的那一場景。可是,我卻再也變不成當年的那個曛了。我只能順著自己選擇的道路不斷前進。

  “我們也該有個了斷的時候了。”我默默的說著。

  她的眼神渙散,無神的看向某處,不能定焦。哪怕再堅強的人,在受到重大打擊下,依然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我再度提劍,刺向曌,這回再也沒有別人幫她抵擋。此劍深深刺入她的胸膛,鮮血順著劍身流了下來,灑在地上,和藎的鮮血匯於一道。

  她的眼睛向我這邊掃了一下,而後又飄向遠方,定定的看著某一點,一朵悽慘的笑,隱含的是知足。

  她閉了眼,最後一行清淚落下。

  “你大概就是我的克星吧,我三番五次想將你趕盡殺絕,卻偏偏你每次都死裡逃生,而現今我喪命於你手中,一切都是命,是天數啊。”

  命,時隔幾十年再度聽到這個詞,第一次是母親,第二次是師父,第三次是璃,而現在卻是曌,難道我們終究是被註定了的神的玩偶。

  我將劍抽出,她的身子倒於地上,氣息已無。

  讓劍入鞘,我離開這個被靈狐族稱為機密禁地的內堂,轉身向長老院走去。

  翌日,我便要挾著長老院於衆推舉我為族長,凡有抗命著格殺勿論。在平息了族內的騷動,確定自己的地位後,我便運用比瞾更加強悍的手段,更加霸道的策略平定了出現的靈妖界動亂,再度一統這個是非紛擾的界域。而我做這些事的目的卻只有一個,並不是爲了權利與名譽,也不貪圖財富和浮名。我只要完成一件事——那就是讓謙和璃的靈魂再度轉世為人,再度相遇,再度相戀,再度完成緣定三生的約定。

  自此,無論這個世間是平和也好,是殺戮也罷,都與我無關。我已完成了願望,就應選擇離開,徹底的離開,再也不會回來。

  ☆、第 15 章

  又是一年入秋,落葉紛飛,寒蟬淒切,回顧往昔,早已物是人非,短短數十載,滄海桑田,不復當年。既然誓言已經實現,目的已經實踐,那麼我也該去尋找屬於快樂寧靜的季節。也是該放自己自由,對那一段羈絆做徹底了斷的時刻。

  紫竹林,清風飄蕩,多了幾分淒清,倒是依然如故。風擦過竹葉,葉與葉的摩挲,枝與枝的交錯,恰似情人間的耳鬢廝磨,溫情脈脈。

  踩著漫地殘葉,迎著微涼秋風,我再度踏上這塊土地。幾十載歲月,改變了朱顏,卻未曾變換這裡的滴滴點點。

  天,藍的近乎透明,如海般浩渺,悠悠蕩蕩隨風遊走,慵懶的一如午後的睡貓。林中絲絲線線的光亮,越過葉與葉的縫隙,斑斑駁駁的撒與地面,如金絲銀線般在三維空間裡編織著五彩斑斕的秋之長卷。

  鳥聲低囀,蟲兒清鳴,早已淡忘了當年。不遠處的小池塘,碎金點點,搖碎了當時的幻景,不住變換著畫面,不住的被打碎,褶皺又融合。如西洋鏡般的水平面,積聚著回憶,醞釀著希望,埋葬著悲傷,潛伏著黯黑,旋轉著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從一端到另一端。

  信步向林中那間充滿回顧的竹屋走去,推開竹門,吱吱嘎嘎一陣響,恰如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許久未曾活絡的筋骨,又如長期未被使用的人偶,吱吱呀呀的突然被人上了發條,運轉起來,鐵鏽卡住了關節,生硬的一陣騷動。

  灰塵隨著門的開闔,啪啪的自頂上飄下,洋洋灑灑的停駐在發上、臉上、頭上、身上,輕輕撣去,讓門大敞,讓已發霉的房子沐浴著陽光,掃去把把的陰霾,除去陣陣的霉味。

  眼睛緩緩的掃視過屋內的一景一物,一茶一盞,一盆一景,歷歷在目,絲毫沒有改動,仿佛過去的種種只是昨天的一場噩夢。只是在灰塵的覆蓋下已然失去了原有的鮮活,蒙上一層厚厚的陰翳。

  自屋內走去,撲面而來的是塵土,不曾客氣,仿佛是我侵犯了它們長久以來的領地,憤怒的抗議著。嗆著鼻腔,咽著喉嚨,有些發酸,有些發脹,輕聲咳嗽,揮一揮衣袖,拭去已在這片土地上安家落戶的蜘蛛網。

  光線隨著我的腳步從一屋進入到另一屋,每至一處,堂內頓時亮堂,塵灰快樂的飛舞,幻成奇妙圖案。圓桌上,一盞青燈依舊,蒙上了灰,丟失了心,拂袖拭去桌面的塵埃。桌面又復鮮亮,景依舊,人面卻已不再。

  我靜靜的立於旁處,滯滯的盯著那盞青燈,曾經在燈下暢言,曾經在燈下夜談,回憶如潮水一般。或許這將是最後一次立於此地,或許……  屋外,傳來嘻嘻哈哈的歡笑聲,是哪對情侶正相互依偎,你儂我儂。

  輕輕推開窗外,風將屋中的寒意吹散,極目望去,一對青年男女正在不遠處的林中嬉戲。可在舉手投足間卻透著似曾相識。側目細細而看,嬌研幾許相熟。

  來回踱步數番,將所有的以及最後的記憶統統在此處埋葬。

  近旁的小圓丘,一抔黃土,在風吹雨打下,低矮了不少。前面斜斜的立著一木牌,上面隱隱約約的刻著歪歪扭扭的字體,早已模糊了字跡,辨不清,只是留著糊糊的一團黑色。

  我慢慢的撫摸著牌上的刻跡,酸楚翻湧而至,卻再無淚珠滑落,只是怔怔的凝視。幾十載的春秋,麻木了自己,冰凍了靈魂,餘下的只有無奈。

  嘆氣,彎身,從腰間,解下長年從未離身的紫竹笛,躡著手腳置於圓丘前,這場相遇在此刻終將畫上別離的休止符。我半蹲於前,灑上一尊薄酒,滲入土裡,以此來緬懷那段歲月,祭奠那份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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