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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瑞斯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必覺得內疚。薩迦這麼做未必是為了你,這應該是一部分普蘭托人希望的結果,對薩迦而言也未必不是一種解脫。”她目光略有些飄遠,回憶起什麼一般,繼續說道,“麗齊剛剛跟我通過話,這也是她的意思。她一遇到薩迦的事就會失去一個科學家的公正和客觀,簡直全世界都該為了她的皇帝陛下去死似的。如果連她都這麼說,你真的不必內疚。”

  齊悅沒有接話。

  安瑞斯向零招了招手,然後對齊悅說,“你在飛船上的工作就讓零來教你,起居上有什麼問題和需要也儘管找他。讓他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吧。”

  齊悅點了點頭,站起身,跟著零離開了。

  一路上零一直很安靜,齊悅也沒有開口。

  她的房間跟船長室靠的不遠,之前似乎是個藏酒間,東西雖然搬出去了,卻還是留下了醉人的醇香。

  齊悅沉默著收拾屋子,零在門邊站著看。

  其實屋子裡的牆壁、地板和床都有自動清理功能,根本就沒什麼好收拾的。齊悅拍打著根本沒有褶皺的被褥時,腦子裡只有一片空白。她只是需要找點事做。

  “為什麼哭?”冰雪般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來,齊悅愣了一下,忙低頭去擦,才發現自己一滴淚也沒有流。

  她略有些疑惑的望著零。

  “薩迦和你是什麼關係?”

  齊悅頓了頓,才回答:“……夫妻。”

  “你之前為了他在哭?”

  齊悅沒有回答。

  “你很喜歡他?”

  “……很喜歡。”齊悅說,“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喜歡。”

  零沉默了片刻,面孔上浮現出茫然和疑惑來,“那麼為什麼要離開?他做錯了事,讓你討厭了嗎?”

  “……是我做錯了事。”齊悅說,“已經沒有勇氣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和他在一起了。”

  因為是她和普蘭托人一起,害死了那個孩子。

  只要想到她毫無負擔的和薩迦戀愛的時候那個孩子在遭遇著什麼,愧疚和懊悔就會像套在心口上的繩索一般不斷收緊,讓她透不過氣來。

  為什麼她甚至能體會到一個劫匪的渴望和追求,卻一直都沒有發現懷中的孩子早已不是她發誓要保護的那個?

  ——其實也許不是沒有發現,而是逃避現實不去懷疑。因為那個時候她像溺水的人攀住浮木一樣,必須要有一個支點——哪怕它是假的。

  ……

  她已經受到了懲罰。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反問道:“你叫做零?”

  零頓了頓,“他們這麼叫。”

  “那麼,你的真名叫什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著齊悅,問道:“你想叫我什麼?”

  那目光對於一個陌生人而已過於專注和柔軟,齊悅便避開了,答道:“……不是我想叫什麼就——”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零說,“但是看到你的時候,覺得很懷念,很……喜歡,好像已經喜歡了一輩子那麼久。這種感覺一開始讓我覺得慌亂,不過我考慮了很久,還是覺得,人應該對自己誠實。所以你想叫我什麼,那就是我的名字。”

  齊悅試圖糾正兩個人的關係,“這是錯覺。”她信誓旦旦的下定結論,“我們以前可能認識,所以你才會有這種錯覺。”

  “我們,以前認識?”零終於給出了正常的反應。

  齊悅鬆了口氣,“在你失去記憶之前……我們可能是朋友。”

  “你知道我從哪裡來?”

  “嗯,我們兩個也許都是地球人。”齊悅說。

  零認真的考慮了一會兒,“地球也跟梵特尼一樣,是個多智慧種族的星球嗎?”

  齊悅感覺他的措辭稍微有些微妙,卻還是說:“呃……確實有不同的民族和人種。黑種人,黃種人,白種人……”

  她的聲音一點點低下去,因為她終於從零漆黑的瞳子裡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一隻長著四條觸手的大章魚。

  她忘了為了不讓人認出來,她打開過手環上的屈光擬形器了。很顯然,地球人的視覺不足以發現屈光擬形上微妙的光線扭曲,進而在腦海中反推出擬形體本來的樣子。

  她手忙腳亂的試圖重新讓那個時靈時不靈的手環打開操作光屏。失敗之後,只好把手環摘掉,丟到床上。

  “嗯……這是我本來的樣子。”齊悅有些底氣不足的解釋道,“現,現在你相信了吧。”

  喂喂,對方可是個能對跟他長得完全不像的四爪章魚都產生“喜歡”的感覺的人,真的沒問題嗎!

  “嗯。”零的目光溫柔帶笑,他說,“我一直都相信你。那麼,在地球上的時候,我叫什麼?”

  齊悅精神仄仄的,卻還是答道:“孟翔。”

  “孟翔。”零跟著她念道,但是他的目光里卻並沒有找回過往的驚喜,反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落,他問道:“在地球上的時候,你跟孟翔是戀人嗎?”

  “不是。”齊悅認真的告訴他,“我們是鄰居、同學,很好的朋友,但不是戀人。你很喜歡飛船,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成為一艘飛船的船長,去更遙遠的宇宙里航行、探險。你也一直很優秀,很執著,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成了那艘飛船上的大副。可是……三年前,那艘飛船遭遇了小行星亂流……他們說你死了。”

  死在宇宙里的人往往連灰燼都不會留下,所以齊悅並沒有真的見到孟翔的遺體。

  “當然,你也可能不是孟翔。”她輕聲補充道,畢竟飛船失事的地方離這裡有160億光年那麼遠。她認真的思索著,而後終於想起了什麼,“孟翔的肩膀後面有一塊痣……他打完籃球經常會脫掉上衣,所以我見過。”

  不知是不是錯覺,零的眼睛忽然變得很瀲灩,仿佛蒙上一層水汽。那種青澀的忐忑令齊悅一瞬間有些晃神。

  “我身上也許沒有。”他說,“如果沒有,是不是就不能從朋友做起?我可以去做一顆。我有一段時間昏迷不醒,很多醫生都診治過。那種先天性黑素細胞可能會被判斷為病變細胞,隨手點去。我身上也許本來是有的……”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是齊悅並沒有多想。她像任何一個合格的小白聖母女主一樣,急人所急的安慰道:“不要緊,就算你不是孟翔也不要緊。你願意跟我做朋友,我很開心。”

  ……她沒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背離了“證實這個人是不是孟翔”的初衷。

  齊悅的肚子適時的叫起來。

  零仿佛鬆了一口氣,又像是急於展示自己一般,說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零飛快的起身進了隔壁的單間,一通亂七八糟的響聲之後,他端進來一盤子花式、顏色各異的蛋糕。然後動作流暢冷峻的鋪桌布,擺刀叉,配酒杯,點蠟燭……

  他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那雙漆黑的眼睛裡透著專注,映著燭火,光芒柔和,很是賞心悅目。但是——

  “喂喂,只是一盤子甜點而已,你要搞哪樣!”齊悅聽到更外面的休息室里,安瑞斯暴躁的吐槽。

  零面無表情的起身關門,回頭繼續。

  齊悅哭笑不得,上前捏起一塊蛋糕,塞進嘴裡,抿掉手指上沾的果醬,“很美味,謝謝。你要不要也來一塊?”

  ……零還在倒紅酒。

  大概是燭火的關係,他的面孔似乎染上了可疑的紅暈。他垂下睫毛遮住了目光,“好的……”他微微探出頭。這個答案和動作如此的熟悉,齊悅下意識便拿勺子餵了他一口,餵完了才覺出違和來,一時愣在了當場。

  “謝謝。”他卻恍若未覺,從齊悅手裡接過叉子,匆忙說著,“我去給你換一隻。”

  齊悅目光追著他的背影,看到他打開廚房的門,露出了裡面颱風過境一般的慘狀。當看到他隨手把勺子丟進洗碗機里時,齊悅終於從失神里清醒過來。

  喂喂,這是別人家的廚房哎,你這麼破壞真的沒問題嗎!

  她趕緊上前幫忙。因為零完全表現出一個笨手笨腳的男人該有的礙事來,她只好在他試圖幫倒忙時搶上去,“別動那個,放著我來!”

  擁有傳統飲食文明的民族往往都相信,只有傳統的烹飪方法才能做出地道的民族美食來,所以吃貨民族的廚房大都布置得很復古。那些把食材放進去,按個按鈕就能做出成品的現代廚具他們肯定也用,但這種“降低品位”的東西他們一般都不會放在廚房。

  而傳統廚具通常都是很難清潔的。

  所以零用五分鐘荼毒的廚房,齊悅用了半個小時才打掃出來。

  她現在開始懷念方便的家政機器人了。

  不過,無論見識過多少次,她還是覺得這種將廚房變成垃圾場,卻能把飯做得光鮮亮麗的技術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喂喂,難道你就不覺得蝦殼醬汁牡蠣芹菜葉不明黑色焦塊ABCD等等這些東西,出現在一個只做出水果慕斯的廚房裡很令人不安嗎!

  “對不起……”零感到很沮喪,任何一個跑到女孩子跟前耍帥運球,結果一腳把球踢飛掉,而球不偏不倚正砸到女孩子臉上去的男孩子,都會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就像六歲的時候,孟翔第一次遇見齊悅。

  齊悅終於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笑容。她說:“沒關係。”

  她是個宅女沒錯,但她是個生存能力很強的宅女。手工全能,家政也做得還行,本質上很擅長照料人,是個宿舍長類型的女孩子。

  體能上她很弱沒錯,但這並不代表她願意被放在弱者的位置上,當一個玩偶或者花瓶。

  所以,這樣就很好。這樣的相處剛剛好……

  ☆、插pter 50

  齊悅終於收拾完了自己的小房間。

  外面似乎有通訊請求等著安瑞斯去處理,齊悅去道謝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休息室里。只在桌子上留了張小紙條,用通用語寫著:“行李米蘭之前幫你帶上來了,一會兒我找人給你送去,先讓零帶著你四處轉轉吧。另:暫時別解除屈光擬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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