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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不至於風流到命都不顧。”謝飛瀾自嘲,也不再掩飾。“那種女人碰了可沒好下場。”

  謝雲書聽出弦外之音。“你是指……”

  謝飛瀾斜倚亭柱,將日前無意聽見的密語悉數說了一遍,本以為兄長必定勃然大怒,卻見謝雲書僅是默然靜聽,不禁詫異。

  “三哥不信?”

  謝雲書靜了片刻,舒開眉頭。“是你所言我豈會不信,我只是沒想到原來你也在場。”

  也……謝飛瀾立即明白了癥結所在。“三哥當時在?”

  “不是我,是我私下伏的暗衛。”謝雲書嘆了一聲。“他一直在左近綴著白鳳歌,已將當時的情景密報給我。”

  謝飛瀾心底一凜,迅速回想了一番,完全不曾覺察旁邊另有他人。

  “天山出來的人最精潛藏,斂氣之術爐火純青。”謝雲書釋疑,微微一笑。“他也沒發現你在,倒是打了個平手。”

  “三哥何時布下的眼線。”意外之餘忽生不快,警惕雖是好事,連自家人也不放心……

  謝雲書知他所想,婉言解釋。“我不是提防自家兄弟,但白鳳歌素有心結,又與二嫂過從甚密,你三嫂平日看脈取藥全系在二哥身上,不能不小心一二。”

  到底窒悶難消,謝飛瀾淡道。“三哥處處留神,思慮之細令人佩服。”

  謝雲書不掩歉色。“你的提醒我很感激,我也知道這多少過了些,但她眼下全無防衛之力,性命全繫於此,不敢冒半點風險,還望四弟體諒。”

  或許多此一舉,或許過度謹慎會讓親人不快,卻是勢在必行。如今的幸福來之不易,不能為一時疏忽而致終生之恨。

  “三哥……做得對。”謝飛瀾長吁一口氣,吐出了鬱結。“雖然不服氣,但事實證明你有先見之明。”那場窺見僅是偶然,唯有萬無一失的預置才能確保必然。

  謝飛瀾半感嘆半嘲謔。“為了嬌妻,三哥可算是煞費苦心。”

  謝雲書笑了笑。“她既託付了我,自然得對得起這份信任。”

  “娶妻如此,三哥委實辛苦了些。”見兄長甘之如飴,他竟是忍不住譏諷。“就不覺得累?”

  謝雲書只是微笑。“將來你若遇上這麼一個人……就明白了。”

  他想……他已經明白了。

  一池風荷中的水亭,輕紗如霧,若隱若現的兩人仿佛神仙眷侶。

  嬉戲調笑明明親狎無間,瞧上去卻無半點褻意,只覺柔情無限,誘人神往。

  輕嗔淺笑,恩愛愈恆。

  猶如鴛鴦交頸,菡萏並蒂,化不開的纏綿情致。

  那一襲輕紗翻落,竟像是墜入了心湖。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一瞬間羨慕起亭邊的碧葉,能在日光下承托起滑落的如水青絲,觸碰那瑩白無暇的肌膚。

  纖弱的腰身軟如細柳,不盈一握的輕柔……

  那一刻,風停,水靜……心動。

  秋苑

  青嵐不無納罕。

  四哥最近越來越沉默了,時常見他一個人獨自發呆。

  三哥已說服父親放棄了聯姻的打算,還會有什麼問題,難道哪家小姐太難得手,連獵艷無礙的四哥都碰了壁。

  思量了半晌不得其解,青嵐趨近若無其事的招呼。

  “四哥在看什麼?”

  業已盯著天井中的水缸半個時辰有餘,幾乎想去撈一撈裡面是不是有金子。

  謝飛瀾的眼睛眨了下,收回了視線。

  “沒什麼,看花。”

  “花?”哪裡有花,青嵐瞥了下缸中可憐兮兮的幾片睡蓮葉子,傻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探問。“四哥今日不出門?”

  “嗯。”

  “四哥……這兩天心情不好?”

  “嗯?”謝飛瀾漫然否認,沒留神他的窺探。“沒,懶得動而已。”

  疑惑的感覺更重了,四哥居然連尋芳都興趣缺缺,果然非比尋常。

  “時近重陽,四哥不出去走走?”青嵐異常積極的建議。“聽說觀音山熱鬧非凡,登高賞景的遊人無數,多家秦樓楚館的花魁爭相結伴而行呢。”只差沒言明佳人云集機會多多,不信四哥不動心。

  謝飛瀾哼了一聲半晌不動,忽然抬起了眼皮,漾起一個痞痞的笑。

  “打聽這麼清楚……你想去?”

  “我……”青嵐噎住了正欲滔滔不絕的鼓動。

  冷不防一隻手勾過來勒緊脖子。“老五長大了,居然知道逛花樓了……”謝飛瀾感慨良多的揉著弟弟的頭。“還不好意思,想讓四哥帶你去直說便是。”

  “誰說我想去。”青嵐好容易掙出來,氣結的漲紅了臉。“何況我都這麼大了,用得著你帶。”

  “那你擺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做什麼。”謝飛瀾惋惜的收回手,“我還以為你終於開竅了。”

  “什麼這竅那竅。”青嵐憤憤不平的抗聲,忘了初衷。“總把我當小孩。”

  “家裡最小的不就是你,老么。”謝飛瀾露骨的表現出懷疑。“四哥是一番好意,你真有自己去過?”

  扭曲的俊臉忍了又忍。“我是看四哥好像精神不佳。”

  “哦,這樣。”恢復了原先懶散的狀態,蹺著腳坐在檐下繼續發呆。“我只是有點無聊。”

  無聊你不去尋歡作樂,見兄長要死不活的怏怏之態,青嵐捺下暴跳的衝動。“莫非是思念泉州?”或許是離鄉多年親眷泰半生疏,加上家裡規矩多,不比泉州自在?

  謝飛瀾仍是搖頭。

  青嵐絞盡腦汁的尋找可能讓四哥稍稍起勁的事。

  “或者……我陪四哥聊聊?”但願能藉機探出緣由。“正好很久沒一起喝酒。”

  謝飛瀾思考了片刻。

  “你酒量太差又沒酒品,喝醉了還會拉著人撒嬌,算了。”似乎覺得青嵐頭頂冒煙不夠,壞笑著加了一句。“到時候要我扛你回去,多麻煩。”看著小弟的臉由紅變紫,謝飛瀾忍不住放聲大笑,邊笑邊躲劈來的掌風,眼底一片暖意,嘴上毒舌依舊。

  “就怕你喝著喝著把我當成花樓里的姑娘,那可是太傷四哥的心了。”

  屢屢被捉弄,青嵐幾欲吐血,氣得轉身就走,又被兄長攬住了肩。

  “青嵐知道開解哥哥,確實是長大了。”笑嘆著再無半絲戲謔,難得的認真。“謝謝。”

  氣迅速平了下去。

  “我沒事,不用擔心。”謝飛瀾拍拍他,青嵐突然感動。

  “四哥,我明白其實幫不上忙,但至少是兄弟,陪著喝喝酒還是能行的,你別像三哥一樣把什麼事都擱在心裡。”

  “你的心意我了解。”謝飛瀾點點頭,忽爾又忍不住戲弄。“不過酒量著實欠磨練,還是過幾年再說。”

  “四哥嫌我不會喝,我們找三哥去。”這次青嵐倒沒生氣,想起早先聽說的小道消息,綻出詭秘的笑。“我知道他弄了些東西,今天有好料。”

  謝飛瀾的笑意一凝,被扯了幾步,遲疑片刻,見青嵐期待的目光,終是沒說出來,隨之跟了上去。

  “怎麼走這邊。”記得往三哥院落應該不是這條道。

  “立秋後得改走北門。”青嵐頭也不回。“四哥還不知道,三哥院子分兩塊,景色不同,出入也不一樣。”

  “什麼意思。”

  “南邊的池子養荷,開闊通暢,但夏天一過景致就差了,所以三哥自院中劃界而分,另闢了北區,適宜秋冬賞景,布置得相當精巧。”

  一院靜謐,幾株桂木猶散著未凋的桂花甜香,沁人肺腑。放眼過去完全不見人蹤,任由兩人行過,謝飛瀾隱約生出了疑惑。

  “怎麼一個下人沒有。”

  “三嫂喜靜不愛人多。”青嵐解釋。“別看這裡好像沒什麼人,戒備森嚴卻是謝府之冠,能通行無阻的也僅有爹娘和自家兄弟,其他的想進還得三哥三嫂點頭才行。”

  “二嫂被攔過?”

  “四哥怎麼知道。”青嵐驚訝的瞥了一眼。“那是三嫂剛嫁過來不久,三哥有幾日出門,二嫂過來探訪,君家的親衛藉口小姐不適,硬拒於苑外不讓進,氣得鬧到娘跟前去了。”

  謝飛瀾撇了撇嘴,不信二嫂那麼好心,怕是心急著一探虛實究底,可惜君府的人不吃那一套。

  “後來?”

  “後來才知道三嫂根本不知這一檔事,身邊的隨侍遵著三哥的吩咐自作主張辦的。娘說三嫂羸弱禁不住人情往來,隨侍護主心切,就把這事揭過去了。”青嵐忍不住說了心裡話。“二嫂也是,被蘇家寵得張揚跋扈,二哥又管不了。趁著三哥不在,自己去不算還帶了一幫姨嫂,七嘴八舌鬧得要死,恨不得把人家列祖列宗都刨出來問,換了我也懶得見。”

  “既然娘發話,不開眼的該明白輕重了。”謝飛瀾自能想像當時情景。

  “底下非議還是很多,不過三嫂平日足不出苑,偶爾給爹娘請安三哥都陪著,沒人敢當面言聲,君府的親隨又長於打點,漸漸的也就習以為常。”說來挺佩服,在謝家過得耳根清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斜陽脈脈,宿鳥低飛,天色逐漸轉暗,心緩緩沉靜下來。

  半人高的精巧亭柱燃著夜燭,沿青石碎塊鋪就的小徑兩旁蜿蜒點綴,映襯滿庭芳糙,踏上去別有一番意韻,穿越了一片修竹,曲曲折折的小徑終於近了連幢朱樓,青嵐熟門熟路的領著他繞進了主人所在。

  晚風拂過如絲碧糙,剛轉紅的楓葉零星飄下,與金黃的落葉交織,帶出了秋的絢麗,天際火燒似的暮雲低垂。一彎清澈的流泉漱漱輕響,泉底青荇扶搖,卵石潔白,輕波扶盪著紅葉,化去了秋日的燥意。

  樓前有樹,樹下有桌,桌邊有人。

  俊美的男子隨意披了件外袍,笑吟吟的攏著雙臂,瞧地上的人拔弄。

  美麗的女子跪在錦墊上,捧起滿把紅葉丟進紅泥火爐,酒香蒸騰,跳動的火光將雪色臉頰映得緋紅,火苗一點點吞噬葉片。披落的青絲被熱氣拂動,嬌顏慵懶而嫵媚。

  “三哥。”青嵐伸著脖子望,頗為錯愕。“三嫂為什麼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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