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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嘆了一口氣,苦笑一下:“因為我……很想你。”

  他疑惑地看著她。

  她低著頭,喃喃地,聲音小得像只是在對自己說:“我很想你,每天吃飯的時候就會想,你今天吃了什麼?每天和人說話的時候就會想,你有多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每天起床的時候都會想,在監YU里你每天都要幹什麼?要工作嗎?要上課嗎?夏木,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舒雅望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她慌忙低下頭來擦拭,長長的頭髮蓋住臉龐夏木的心又開始沉沉地痛,他多想緊緊地抱著她,為他擦乾淚水。

  舒雅望像是想到了什麼:“夏木,我送給你的魚呢?”

  夏木抬手,將用紅繩掛在胸口的魚拉出來給她看。

  她看著銀色的小魚,輕輕地笑了,抬起頭望著他說:“你好好收著,我等你出來。”

  等他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他忍不住出聲問。

  舒雅望面頰微微紅了,忍不住嬌嗔道:“這都不懂……”

  到最後,她也沒說,那是什麼意思。

  只是見面時說的那些話,已經給他留下了很多猜想,他知道,她在等他出來,他知道,她和唐小天分手了……

  他們終於分手了嗎?他一直以為,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分手,一輩子都會相親相愛地在一起,而他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原本,他真的死心了。在他的眼裡,世界上沒有戀人能像唐小天和舒雅望那樣相愛,每次唐小天在的時候,她總是很快樂,調皮的樣子讓人想捏捏她的鼻子,偶爾的嬌羞讓人移不開目光,那些表情專屬於那個摟著她、一味寵愛她的男人。

  曾經,光看著他們在一起,他都覺得,他們好幸福,幸福得讓他連一絲一毫的可能都沒有。

  可現在,他有希望了。

  在見到唐小天之前,夏木是這樣認為的。

  可,現在,也許她可能會屬於他:也許,從那天開始,她等待的人已經變成他了。

  會是這樣嗎?

  她是這個意思吧?

  因為舒雅望的這次探視,夏木發呆的時候比以前少多了,每天也會跟著犯人們一起去上課,去參加勞動改造。

  連209的YU友們都明顯感到夏木的好心情,他和一開始來的時候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安安靜靜地不說話,可感覺他這個魂回來了。有的時候他們在八卦的時候,猛然磚頭看他,會發現他也在默默地聽著。

  也因為他的關注,犯人們也開始接近他了。

  老朱就笑嘻嘻地問他,那天來看他的是不是他女朋友啊?

  老朱的問題一問出來,犯人們都嘿嘿地笑,湊著熱鬧說,肯定是啊,不是,這小子能和活過來一樣嗎?

  夏木扭過頭,沒說話,嘴唇卻輕輕抿起來。

  女朋友?

  從來沒有人說過她是他的女朋友。

  心頭的這種感覺,真奇怪啊!甜甜的,痒痒的,說不清,道不明。

  這樣的感覺,一直維持到第二次探視。

  他以為,又是她來了,可當他跨出小鐵門的那一刻,看見了那個男人。那男人穿著整齊的軍裝,深邃而有神的眼睛緊緊地看著他。

  他不知道為什麼,因為他的打量,莫名地有一種心虛。

  他緩步走過去,沉默地垂著頭。

  玻璃對面的男人也沉默了半晌,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夏木,你……”

  可,也只是說了這三個字,他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咬著嘴唇,撇開頭去。

  夏木抬眼望他,只一眼便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一定是想說:夏木,你過的好不好?

  他一定是想說:夏木,有沒有人欺負你?

  他一定是想說,夏木,對不起。

  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正直,善良,總是想承擔一切的男人,他了解他,正因為了解,所以討厭。

  就是這樣的唐小天,他勝不了、爭不過、恨不得。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羨慕他,從小,他最羨慕的人就是唐小天,羨慕他有嚴明的父親,溫柔的母親,知心的朋友,愛他的女孩,即使是現在,他也好羨慕他穿的那身軍裝。

  他真的羨慕……

  可是,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如此羨慕一個人,不允許!

  夏木沉默地扭頭,深吸一口氣,然後面對他,他了解唐小天,他知道,唐小天不想見自己,和自己不想見他是一樣的,所以唐小天來看他,必然是有什麼事了,而讓唐小天心急,又和自己有關的事,那只有一個了。

  “夏木,你知道雅望在哪兒嗎?”

  果然,是為了她,夏木低著頭,沒說話。

  “你入YU的第二天,她就不見了,給家裡留了一封信,就這麼不見了,舒爸舒媽急得都快病了,朋友也問遍了,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所以我在想,她有沒有可能來找過你?”唐小天滿眼希望地看著夏木,夏木,你知道雅望去哪兒了嗎?

  “我找她好久好久了,怎麼也找不到。”唐小天的聲音幾乎快崩潰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她在哪兒?”

  夏木低著頭,沒說話。

  他……不想,不想告訴他。

  他害怕,一旦他找到雅望,那,那自己那小小的奢望,一定會破滅的。

  雅望那麼喜歡唐小天,那麼地喜歡……

  那麼地喜歡……

  夏木緊緊閉上眼睛,用力地咬著嘴唇。

  唐小天看著這樣的夏木,忽然瞭然了,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不知道就算了。”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他聽見夏木在他身後輕聲說:“  我只知道她在W市。”

  唐小天背對著夏木,沒有動,只是輕聲說:“謝謝你,夏木。”

  說完,他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夏木默默地垂下眼睛,是啊,她如此喜歡他,所以,所以……這是她的幸福,他從來沒有想過為了自己的愛情,而犧牲她的幸福……

  那不被需要的愛情,只能成為她的包袱、她的繩索,緊緊地壓著她、捆住她,讓她無法快樂。

  所以,告訴他吧,去找她吧!放棄她吧!

  接下來的日子,夏木陷入一片混沌的狀態,工作的時候,不小心丟了錘子,將自己的手砸出一個老大的血泡;上課的時候,總是走神看著窗外;吃飯的時候,他的飯菜經常是一點兒都沒有動過。

  他的眼睛經常沒有焦點地看著某一個地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種氣場,能夠不自然地將自己的小世界擴大。當夏木不說話的時候,209牢房裡越發寂靜地如一潭死水,所有人都覺得好像胸口壓著一塊大石頭,喘口氣都困難。大家都不明白夏木怎麼突然就像是又回到了剛開始進來時的樣子,誰也摸不透他的心裡究竟藏著什麼,連跟他說話都不會得到任何回應。久而久之,大家看他的眼光越來越帶著幾分畏懼,甚至害怕多跟他講上一句話,怕他哪天爆發的時候,正好是自己撞上。

  老朱曾經問過老許:“你說夏木最近為什麼又變成那樣了?”

  老許點頭,似有所思:“他失戀了?”

  然後兩個人一起搖頭,失戀?不可能!上次來看他的明明是個男的,要來說分手也該是個女的。

  最後老朱腦子轉得快,他瞪大眼睛看著老許,不確定道:“可能是那個女孩的新任男朋友,替她來向夏木說分手的,女孩子嘛,臉皮薄。”

  所有人都知道不對勁,但是誰也無法真正給出一個能讓自己信服的答案。

  這個男孩整日沉默,學習、工作、吃飯、睡覺,每一件事情都按照往日的程序走著,但是好像,有什麼是脫離出去的。這個男孩,他的魂兒好像丟了。

  夏木偶爾會抬頭看一看牢房的鐵窗,每天定時定點,都會有人從那裡經過,他會從開始有人走動就莫名地焦躁,一直到不再有腳步聲響起,他依然久久無法按捺這份焦躁。

  她沒來,她還是沒來,他的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囂著:“唐小天已經找到她了,他們已經在一起了!放棄吧!放棄吧!她從一開始,愛的就不是你!”

  每當這些聲音在自己心裡一遍一遍迴響的時候,好像有一根一根的釘子,扎進了他的心裡,疼得鮮血淋漓,還有呼嘯的風從其間穿過,留下空空蕩蕩的迴響。他的心,疼了、空了……

  可是為什麼還是會留戀,還是會捨不得?總是一遍一遍回想那天她來監YU探望自己的場景,她說:“我很想你,每天吃飯的時候就會想,你今天吃了什麼?每天和人說話的時候就會想,你有多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每天起床的時候都會想,在監YU里你每天都要幹什麼?要工作嗎?要上課嗎?夏木,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他永遠不會知道,她紅著臉說等自己的那些話,曾經給了自己多少勇氣和希望;曾經多少希望,現在就變成多少絕望。每當他夜裡做夢的時候,總是會夢見站在監YU門口等著自己的那個身影,最後站在她身邊的卻是另一個人。

  夢境的最後,總是他在鐵窗里,看著他們姿態親昵,並肩遠行……

  他無數次從這樣的夢境中驚醒,然後握著手中的銀魚,一聲不吭地悶悶坐著,他又開始想她了。

  六年,說長也不長,說短,卻又好像無止境一般,每天都像身處黑暗,看不見頭,望不見尾。

  他沒有刻意數過這六年的日日夜夜,也沒有急切地想過出去,在他自己都將外面的世界忘記時,有人告訴他:“夏木,你可以出獄了。”

  他從陰暗卻又被曬得有一絲光亮的窗邊抬起額頭,默默地看向獄警,眼裡並無太多悲喜,他永遠是這樣,波瀾不驚,水火不浸。

  他垂下眼,換了獄警給他拿來的衣服,一步一步向著牢房外走去,YU友眼裡帶著羨慕的眼神望著他,他走到鐵門外,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垂下頭沒說什麼,便離開了。

  獄友老朱驚嚇地叫:“那小子看我們了?”

  “靠,一起住了六年才第一次看我們。”

  “他看我們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

  “難道是想感謝我們照顧他這麼多年?”

  “……你想多了……”

  “那他為什麼看我們!”老許鬱悶地對著夏木的背景叫,“喂!小子,出去好好做人,別再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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