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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更多的時候去考慮盛業琛的事,這段時間她把事業和人生全部重新規劃。辭了酒店的工作,一直管她的經理與她投緣,知道她要回X市,給了她一封推薦信,陸則靈打開信封看了一眼排頭。是X市非常出名的酒店。

  “那邊需要一個大堂經理。路我給你鋪好了,其餘的靠你自己了。”

  陸則靈感激地收起了推薦信。她很感慨這兩年在這裡遇到的全是好人,其實上天待她不薄。

  她辭職後最難過的要數小仙,抱著她哭哭啼啼的不肯讓她走,還是一團孩子氣。只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忙碌地奔走在兩個城市,應聘,競爭,最後成功入職。

  新工作上手很快,收入也比想像中好很多。雖然和她自小學習的鋼琴相去很遠,也和她大學的專業中文完全沒有關係,但這就是生活了,總是那麼出其不意,不按常理出牌。

  陸爸爸是固執的,這固執僅限於兩人不見面,不交談。現下則靈每天承歡膝下,他對她除了心疼只有心疼,哪還有什麼怨恨?

  爸爸身體較之以前差了很多,他年輕的時候煩躁起來就愛抽菸,算是老菸民,現在不抽菸了,卻還是時不時就咳嗽兩聲。

  大約是失而復得,陸則靈有些過於緊張,爸爸不過是咳嗽兩聲,就一天三頓的念叨,非得讓他去醫院看病。爸爸被她念叨的沒辦法,敷衍著就這麼過了幾天。

  陸則靈新入職,又是大堂經理,經常上大夜班,非常累,也很忙碌。每次下班回家倒頭就睡,一時也就把事情給忘了。

  下午兩點,陸則靈睡醒了,爬起來在廚房找水喝,卻發現櫥櫃的角落裡,掉了一張小紙片。

  是門診的憑根,讓陸則靈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的原因是,這憑根上顯示,陸爸爸掛的科室,是腫瘤科。

  她手上還拿著水杯,此刻她根本喝不下去水。爸爸熟悉的咳嗽聲穿來,拖鞋掠過地面發出嗒嗒的聲音,爸爸靠在廚房的門上,見到陸則靈,關切地問:“起來了?餓不餓?我做飯吧?”

  陸則靈的把那憑根揉成團握在手心,她努力平靜地問爸爸:“你這咳嗽還沒好,上沒上醫院啊?”

  爸爸抬頭看了陸則靈一眼,最後扯著嘴角笑了笑:“老毛病了,不用看了,年輕的時候抽多了煙傷了嗓子。”

  陸則靈喉頭一硬,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她把手心被揉成一團沾了汗漬的憑根拿出來,展開來:“那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你去腫瘤科幹什麼?”她想起了韓小硯,她爸爸也是腫瘤科,她爸爸得的可是癌症啊!

  爸爸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些訕訕地笑了笑:“我怕說了讓你擔心。”

  陸則靈只覺心臟像被丟入水裡的石頭,倏然沉進了水底,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吐字都有些不太清楚:“是不是……是不是癌症?”

  爸爸被她這問題嚇了一跳,趕緊否認:“不是不是!你想哪去了。”他說:“我拍片子肺里有點陰影,醫生一開始懷疑是腫瘤,所以才去腫瘤科排了專家。後來重新做了檢查,只是我肺部長得比人家的肥厚,不是腫瘤。”

  陸則靈眼淚刷刷地流著:“爸爸,你沒騙我吧?”那一刻,她腦子裡滑過的全是不好的畫面,媽媽去世的時候那種無助的感覺又回來了,她好無力,在生命面前,她真的好無力。

  爸爸被她哭哭啼啼的樣子嚇著了,趕緊回了房間把診斷的結果拿出來給陸則靈看。陸則靈邊看邊哭,雖然沒有腫瘤,但是身體檢查的結果還是有一堆小毛病,像一台機器,工作了一輩子,落下了一身的毛病,陸則靈越看越難受。

  “爸爸,你要好好愛著身體啊,我真怕有一天我一醒來,你真的就沒了。”

  爸爸看著陸則靈眼眶也紅紅的:“我等結果的時候也害怕著,我也怕我有一天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他喉間哽咽地說:“我真怕有遺憾,怕看到我的女兒嫁人。”

  ……

  陸則靈看著爸爸,心裡又酸又澀,她馬上就要過27歲生日了,別說嫁人了,她連個結婚的對象都沒有。

  她自己蹉跎著歲月,不以為然,覺得人生還長。可是爸爸沒有那麼多日子可以等了。

  他老了,每一天都當最後一天過,她作為女兒,怎麼能讓他有那麼多遺憾?

  難受極了,她怨恨著自己,她真的太不孝了。

  ****

  爸爸身體不好,陸則靈像根蠟燭,工作家裡兩頭燒,陀螺一樣忙了好一陣,終於空下了點時間,陸則靈和爸爸交待好後,最後去了一次那座她當初為了逃離而停駐的城市。

  房子沒退,東西也沒整理,她去為最後的一點事情善後。

  去之前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來自白楊,聒噪地嘮嗑了一通,也沒說什麼實質性的話題。一個來自盛業琛,兩人還是有幾分尷尬,盛業琛問什麼陸則靈便答什麼,也沒什麼特別的話題,他想來找她,她趕緊說最近不在X市,他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便掛了。

  陸則靈也沒有功夫多想,買了車票趕緊走了。假期的時間不長,她必須趕緊處理完所有的事,和房東也是反覆地喬著時間。

  和房東把退房的事情談好,房東留了三天給陸則靈收拾東西,三天後交鑰匙退押金。陸則靈沒有那麼多時間,縮短了期限。

  她東西收拾了一半便被白楊一個電話招了出去。她這才想起曾經答應了要陪白楊去相親。

  夏天的雨來的快,方才出門的時候還晴好明媚,一轉眼便又是雷又是電,灰濛濛的甚是可怖。

  小資情調的旋轉咖啡廳坐落在高級酒店的28層,因為價格昂貴,真的來享受生活的人並不多,偌大的咖啡廳里只有零散的幾桌人。

  天氣陰沉沉的,咖啡廳里開著璀璨通明的燈,僅隔玻璃而已,里外就仿佛是兩個世界。

  白家安排的和白楊相親的女孩叫簡子汐,諢名叫麥子,挺直慡一姑娘,比陸則靈想像中難對付,大約是良好的出身讓她底氣厚實,說話夾槍帶棒的,大約是白楊帶人來赴會,傷了她的面子。

  白楊無心應戰,連之前說好的那些感人的“愛情”故事都不屑說,那女孩說什麼他也懶得回答。那女孩氣得牙痒痒,最後一杯紅茶潑到了白楊臉上,大喇喇地說:“我告訴你,我對相親一點興趣都沒有,不是因為父母逼著,我來都不會來,可是你也太過分了!帶個人來算什麼!要帶也是我帶啊!傷面子!”

  那女孩氣沖沖的離開了。瞧見身旁狼狽的白楊,陸則靈不厚道地笑了,由衷感慨:“這女孩脾氣直,說話也有意思。”

  白楊無奈地拿紙巾擦著,嘴裡不依不饒:“哪有意思?整一潑婦?”

  陸則靈看著白楊身上的水漬,不由贊同地說:“確實是‘潑’婦。”

  白楊抬頭,還想對陸則靈說點什麼,卻突然噤了聲,視線落在咖啡廳的角落裡,方才還空著的桌子,此刻新來了兩位客人。

  陸則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看見韓小硯低垂著頭小心翼翼的表情。他對面坐著一個穿著休閒清越的男子,雖然只是背影,也能看出氣質清雋。兩人的相處方式有些彆扭,客客氣氣的,似乎也不是很熟的樣子。

  陸則靈看了一眼白楊,又看了一眼韓小硯,選擇了保持沉默。

  白楊的表情已經完全冷了下去,眼底有淬毒的恨意,他倏地將紙巾扔在桌上,猛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對陸則靈說:“我們也該走了。”

  明明直走出門更快,白楊卻偏偏挑了一條最曲折的遠路,只為能路過韓小硯的那一桌。

  他還是頂著那副紈絝子弟的表情,驚訝地站在韓小硯的桌前,毫不顧忌的哎呀了一聲,說道:“韓護士,真巧啊!你怎麼在這呢?”他冷冷的掃過她對面的男人,繼續說著:“這是誰啊?看著不錯啊!最近新釣的凱子?”

  韓小硯低著頭,只是緊咬著嘴唇,倒是她對面的男人客客氣氣的站了起來,溫和的自我介紹:“敝姓白,是小硯的朋友。”

  白楊挑眉:“這速度夠快的啊!‘朋友’!好一個‘朋友’!”

  他的視線像一柄利劍,死死的盯著韓小硯,哪一刃都很鋒利,落髮即斷。他突然將陸則靈摟了過來,無比親昵的姿勢。

  陸則靈一時晃神,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緊緊的依偎在了白楊的懷裡。只聽他在她頭頂說:“韓護士,你就和白先生好好享受下午茶,我和我女朋友就不耽誤你們了。”他摟著陸則靈正要走,卻又突然折了回來,故意說著:“上次你不是說要我結婚別忘了請你嗎?我肯定請的。我和則靈婚期已經在擬定了。定好了通知你!”

  ……

  陸則靈很是尷尬的被他摟著,還沒等兩步已經感覺如芒在背,她想走的更快一些,白楊卻一定要將這凌遲的感覺拉長。

  她回過神來,再一抬頭。

  好像是上帝開的一個玩笑,她看見盛業琛站在兩步之遙的地方,她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聽見了什麼。只見他難以置信地盯著她、以及白楊摟在她肩上的手臂。

  她下意識的想要離開白楊的懷抱,只是白楊卻是發了狠地用力,她逃不開。

  走過盛業琛身邊的那一刻,她聽見盛業琛低沉的聲音:

  “則靈。”

  只是兩個字而已。卻用了那麼悲傷的語調。

  陸則靈沒有回頭。白楊摟著她大步地走了出去。

  她和盛業琛,終究是這麼陰差陽錯地擦身而過。

  第四十三章

  “你今天可欠我大人情了。”陸則靈和白楊並排走著,陸則靈微微笑著,打趣白楊。

  “那可怎麼辦啊?”白楊也笑:“要不我以身相許吧?”

  陸則靈上下打量他兩眼,最後說:“你這是恩將仇報啊!”

  兩人笑作一團,明明方才還經歷著難過的事情。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白楊問她。

  陸則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尖,“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找個男人改善生活吧。”

  白楊皺了皺鼻子:“假拜金。”

  陸則靈不置可否,和他道別後,轉身上了樓。

  離開白楊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

  其實做人真的很疲憊,明明難過,卻還是要假裝笑臉,因為人的本質是虛偽的,不願讓人看見自己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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