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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湦嘆了口氣,有人推門而入。卻是個宮裝少女,有些面熟。

  少女身後跟著幾位打扮精貴的僕從,接過卸下的金紅大氅,露出杏黃宮裝。一雙精明美目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豁然笑道:“節清說他家師弟為前朝餘孽之事四處奔波,幫了朝廷不少忙,我特意拜訪,原來是之前見過的道長。”

  想起來了,是在驛站見過的病弱貴小姐。夏日炎熱,她還披著厚厚的斗篷,實在讓人過目難忘。

  “噗,看道長的模樣是只想起驛站一眼,雖說那時確實已注意到道長您,不過真正結緣的是客棧換房之事。”僕從接過少女的手爐,恭敬地站去門旁,雲湦合扇點了點旁邊座椅,她抬手示意不必,笑容清淺而明雅。

  客棧換房……確實有那一回事。

  “看來你倆之前便認識。”雲湦道。

  “不過為了調查翫月野之惑特地潛裝進雪山,為此鬧了場小烏龍,不值一提。”少女擺手,“大晁容也,為夜宮之事謝過諸位。”

  乍聽該姓周渙已是略微吃驚,容姓並不常見,當今大晁皇室便是姓容,而容也這兩個字,正是當今永初帝的親妹、大晁二公主的名字。

  說起這位二公主,在民間知名度甚高。傳言她是武帝春風一度後留下的滄海遺珠,在凡間流落許久才被認回,因兒時困苦落了病根一直養在深宮,直到武帝駕崩才出現出現在大眾視野。但不比聯姻和親的公主,她通讀經典格物致知,是以輔佐哥哥這個身份重出朝野。

  雲家是最大的皇商,雲湦姐姐是永初帝的寵妃,家中數位長輩在朝堂擔任要職,雲家小輩與皇子公主同在學宮讀書。雲湦還沒還俗時三天兩頭下山廝混,正式歸家後時常和官場皇家打交道,故而與她相識。

  容也笑道:“皇兄顧及我身體,讓我趁炎夏去江南避暑,但聽到翫月野據說有亂黨集結便來了,沒想到順藤摸瓜反倒牽扯到前朝勢力,意外收穫,天助我也。”

  “在我堂堂大晁將軍坡下建造前朝地宮,在我大晁幅員上妄圖復辟前朝,大葉的忠臣讓我等佩服。”她說這話時杏眸迸射著一種激進的精光,像鳳翎上流轉的瑞芒。

  聽到風聲後,她趕忙命人去將軍坡。手下很得力,一天過去已把夜宮挖掘地七七八八。

  這像是在一道巨型風水八門,地宮整體是八卦圖中心,甬道按前朝覆滅時的九星分別對應八卦八門,布滿機關暗道。

  同時帶人去往鍾家莊程家莊,將村中擔任職務與還在祭拜雪女像的村民都扣留下來。

  雲湦些許皺眉。莊子都是前朝遺民,少說也有幾百人,莫非要全殺掉?聽說當年竇將軍下葬時只找到了身體,頭顱不翼而飛,此次地下夜宮暴露卻也沒找到,莫非真被鬼粥人帶走了不成?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雲家該擔心的。

  容也身子弱,與他寒暄幾句便告辭,回官府備下的行館。她此次微服私訪,並不想引人注目。

  翫月縣令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剛應付完雲家又迎來皇家,笑臉一擠,三分欣喜三分震驚剩下四分全是苦不堪言。

  容也剛走,走廊卻傳來別的喧鬧聲音,一個綢光絢絢的小公子撲進雲湦懷裡。

  “堂哥,昨天早上我找你撲了空,老闆說你不見客。我好不容易從夜宮出來,如今醒來還不見你!你就算走也該留個人給我,睡醒起來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太寂寞了。”

  雲湦摸了摸他的頭,道:“你都是上高級學宮的年紀怎麼還撒嬌,你的幾個哥哥十歲時都不這麼做了。我不是留阿亮守著了?”

  阿亮規規矩矩站在一旁,雲崇道:“他不算,你也不關心一下我。人家孟道長還有大夫,我卻什麼都沒有。”

  雲湦展開摺扇:“怎麼沒有?你喝的寶參養榮湯是堂哥我熬的,衣裳我親自換的,滿頭大包是我親手一個個塗的,守了你半天見你睡著了就走了,你真的很想我帶著一堆醫師看你說夢話?”

  雲崇遲疑了一下,哼道:“我原諒你,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雲崇看了眼周渙,眼前一亮,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住了,轉了別的話題道:“道長,孟道長快要走了。”

  周渙一頓。雲湦搖扇道:“師弟,我不知道你們在夜宮發現了什麼秘密。但把你擔回來後是孟師叔守了你一夜,後來找到我,說你快醒了,他也該走了。就算有什麼天大的齟齬,這時候也該去送送。”

  周渙垂頭道:“雲湦,你不懂。”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喊全名。

  “如果你知道自己出生的意義是為了救更多的人,你的命在未出生前就已既定,你還這麼想?”

  “為什麼要拿自己與他人比較?這是你的路。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覺得你應該是開心的。”雲湦搖扇道。

  周渙苦笑道:“是嗎,原來我在你們心裡那麼偉大……可是……”

  他是篤信“正身直行,眾邪自息”,他是篤信向善之道,願意以溫暖包容寒冰,歸根結底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從沒想過捨身救世,更從未想過一出生便做他人的神器,沒有那麼高的覺悟。

  雲湦抬了抬手示意雲崇出去,嘆了口氣,用溫柔的聲音道:“你可還記得‘渙’字是如何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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