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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百事冷冷看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別以為發現前朝之物就擅自扣帽子安謀反覆辟罪名。遺物是我們從夜宮裡拿的。”

  周渙放下手。

  程百事再度冷笑:“夜宮乃我祖上所發現。彼時翫月野飽受戰亂之苦,民不聊生,祖上卻發現這筆橫財。為掩人耳目祖上便決定信奉雪女。每年臘月祭拜雪女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糧谷滿倉,實為前往夜宮探取財寶以換布線糧油。”

  周渙拿起半塊玉琮:“那這呢?”

  程百事譏道:“我哪裡知道。莊子偏遠,不曾習什麼祭祀規格,看在此玉成色不錯的份上便拿來,哪裡知道什麼玉琮玉不琮,哪裡知道什麼天子諸侯與平民百姓的區別。”

  周渙哦了一聲,收起玉琮。

  雲崇難以置信問:“青涯道長,你不會就這麼信了吧?”

  周渙坦然道:“不啊。那段話里就夜宮名字可信吧。”看向程百事,誇讚道:“程村長,夜宮,前朝便為大葉,好名字啊。”

  程百事滿臉怒色,咬牙切齒,從嘴裡吐出一道紫綠液體朝他噴去,卻被雨女傘擋下。毒液淌過霧瑩瑩的傘面滋啦作響。忽然他的臉色變成豬肝紅,漸漸漲成紫紅色,死死地盯著周渙。

  阿亮心下一驚,一掌拍下,程百事僵硬的身體忽然抽搐了幾下,七竅流血。蘭成扳開他的嘴,只見舌尖含著一片紫綠色鳥羽。

  沒有殺死他,這個人選擇含鴆自殺。

  蘭成嘆了口氣,撫下眼睛,朝前繼續走著。

  一路上沒有奇門遁甲,也沒有毒弱水與鐵浮屠,安靜得多,順遂得多。兩邊的石燈猝然點亮,卻不是桐油燈,而是一簇簇發光的羽毫石。前方隱隱有碧光。

  只見偌大的青銅之地四周都是冰冷的銅牆鐵壁,正中間的牆上鑲著塊巨大碧玉,碧光如春波凜凜。

  孟驚寒面色鐵青,緩慢而沉重地說出三個字:崇明玉。

  話落,白綾如離弦之箭擊倒長/槍,暗中竊聽者砰地聲倒下。

  夜宮裡除了程百事竟然還有其他人!周渙警鈴大作,蘭成倒抽一口冷氣,雲崇小小地叫出聲喊住他,周渙驀然僵住。

  ——斷頭屍體。

  ——一個渾身鎧甲的無頭屍體。

  察覺到有人接近,那屍體像摸到極為滾燙的東西一下子後退,身上鎧甲發出沉重的聲響,驀然起來轉身要逃。

  周渙高聲喊住:“竇靖夷,站住!”

  屍體一下站住。

  周渙緩緩走近,拿起烏纓□□,才發現根本不是什麼烏纓,而是一縷枯黃的頭髮,遞給他。

  鐵甲碰撞發出沉悶地錚鳴,竇靖夷一瘸一拐地轉過身。這是一個身著戎裝、手持□□的將軍。渾身千瘡百孔,遍布流矢。右腿拖曳在地形成扭曲的弧度,是折了。最重要的是——他並沒有頭。

  “竇將軍……”

  死了二十年的竇將軍,一直沒讓人找到屍首的竇靖夷現在在這,不知是驚是嚇,是悲是慘。

  史書用春秋筆法書就翫月野之戰的雄壯悲涼,後人只能通過隻言片語揣測那場戰役的殘酷,誰也未料到馬革裹屍的將軍在這裡。

  就連孟驚寒也按劍不動,蘭成摸了摸雲崇的頭示意無事。

  竇靖夷的手拘謹得不知道往哪裡放,遲疑半天緩緩接過,正想點頭道謝,恍然想起自己已被斬首,只有彎腰道謝,身體裡的裂骨相互抵消摩擦發出咯咯咯的寒音。

  雨師妾面無波瀾,帶著審判死者的冷然語氣問:“你一直在夜宮?”

  竇靖夷擺手,指了指崇明玉與鐵浮屠還有兩邊的羽毫石燈盞,旋即遲疑地上前兩步,微微指了下蘭成手中的遺物便立定。

  蘭成手中的正是蓮華鏡。周渙道:“你想要它?”

  竇靖夷彎腰做點頭。

  周渙接過蓮華鏡遞給他,只見他感激地連連彎腰,緊接著拖著極其扭曲的斷腿一瘸一拐走到羽毫石燈下。

  石燈中竟然滴下兩滴澄油,划過鏽跡斑斑的鏡面。須臾,燈中冒出一縷青煙。

  須臾,雲崇後退一步,眼裡滿是驚恐:“怎、怎麼會這樣,燭煙變成了美人!”

  “不是變成美人,它本乃一個美人。”眸底倒映一抹婀娜的影子,周渙說道,“這叫人魚燭,又名長生燭。《史記》有載:‘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

  美人影愈發明顯,已勾勒出窈窕的輪廓,袖袍有蓮華為紋,依依冉冉地停在空中。唇塗丹脂,眉眼柔和,鳳冠雲帔,兩腮有湖藍色的魚鱗。

  雲崇捂嘴道:“把活生生的人魚煮了熬成燈油,真是噁心。”

  美人露出一點皓齒,對他笑道:“幾百年過去,總算有個明白人。”抱緊蓮華鏡,眸底蕩漾著海水般的藍意:“竇將軍,多謝你。”

  燭煙美人叫阿蓮,蓮花的蓮,前身是東海妖鮫人族裡人魚一族。因為是人魚油脂熬製,長生燭會留下生者一抹殘魂,不過也僅僅只是殘魂,並沒有威脅。

  忙活了那麼久,每個人的腦海里那根弦都繃得太緊,此刻終於歇下。阿蓮嫋嫋地飄著,看向他們的目光複雜而深沉。

  “諸位有緣進入此地。這夜宮暗無天日,我也不知道待了多久,只記得在竇將軍也落難後常有旅客深陷翫月野的機關幻術,竇將軍每每出去引導他們,勢必會聽到罵言,譬如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陰魂不散,藉此推測時日。上一次聽到他們罵的是二十年過,我約摸已經醒來幾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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