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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光想起茶館中藍衫少女活潑明艷的笑容,忽然也是笑笑,對著蕭憶情搖頭:“算了,不必讓她受苦,我有法子。”

  不等蕭憶情出言,青衣術士抬手輕點弱水的眉心,靈力透入,將她被封住的七竅打開。

  “啊,樓主!這個傢伙——”弱水一直空洞的眼神凝聚起來,然而眼神流轉之中便是看到了茶館裡那個可怖的青衣人,脫口驚呼。

  “噓——”然而孤光驀的伸手捂住她的嘴,至止她的驚呼,卻笑了起來,“小丫頭,我變一個戲法給你玩,好不好?”

  “唔,唔——”陡然又是無法說出話來,弱水萬分不情願的瞪著眼前的人,眼神卻是倔強而傲氣的,一邊急切的看著聽雪樓主。然而奇怪的是蕭樓主雖然在一邊,卻沒有動手解救她的意思,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孤光,別殺她。”

  孤光點點頭,看著弱水,眼裡有笑意:“好,小丫頭,你可要看好了呀!”

  話音方落,忽然間他便是一彈指。弱水瞪大眼睛,只看見似乎有一粒青色的東西從他指尖彈出,拜月教的右護法閃電般的捏住她的下頷,迫她開口。那奇異的東西無聲無息的落入她嘴裡,然而弱水都感覺不到有什麼掉在口中。

  “你看。變!——”放開了驚懼不定的藍衫少女,孤光笑著,手指忽然指向弱水的心口。

  弱水下意識的低看過去頭,眼睛忽然因為驚訝而睜大——

  那裡,她的心口上,居然奇蹟般的開出了一朵純白色的奇葩來!

  然後,她來不及驚呼,記憶忽然間仿佛被抽去一樣,頓時一片模糊混亂。

  “這是夢曇花……”花兒被孤光從心口摘下的剎那,弱水立刻昏迷倒地。孤光看著那朵花兒,對蕭憶情淡淡道,“那花是用幻力在心中種下、汲取了記憶而開出的。一朵花,便需要消耗一日的記憶。”

  青衣術士轉過頭,拈花而笑:“現在她醒了後,就不會記得看見過什麼了。”

  “很神的術法。”看著那朵花,聽雪樓主不由微微點頭。

  孤光看著那朵花,又看看昏睡的藍衣少女,忽然間嘆了口氣,臉色就有些複雜:“真是的……好久沒看到人心裡開出純白色的夢曇花了——要知道,人的心地越無暇,開出的花就越潔白。這個丫頭,唉——這個丫頭,忽然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壞人啊。”

  他頓了頓,看看聽雪樓主,眼裡有苦笑和自謔的意味:“換了你我,種下去開出來的、是不是灰色的花?”

  “冥兒,你要吃東西。”已經是第幾十次了,內室憧憧的燈火中,白衣祭司低下頭,平靜地勸說著面前坐著的女子,然而口氣卻是毫無火氣的,“你就是絕食也死不了。我用凝神歸元法護住了你的元神——你這樣折騰自己的身子,那不是意氣用事麼?”

  緋衣女子不看他,自顧自的垂目靜坐,毫無反應。剛剛大病一場的人臉色是蒼白的,清秀的眉目間掩不住的疲憊,然而嘴角卻噙著淡淡一絲冷笑。

  迦若在她面前俯下身,看著她的眼睛,靜靜道:“我知道你現在是恨我的——你睜開眼睛知道自己被帶到了這裡、就是成了我的人質,是不是?”微微嘆息一聲,大祭司喃喃道:“冥兒,以你的脾氣,如果成為別人的累贅,更寧可自己去死吧?”

  緋衣女子眉梢的輕輕一動,依舊沒有抬眼看他,然而唇邊的冷笑卻消失了。

  “所以,你一醒來、我就封了你的任督二脈,免得你輕舉妄動。”白衣祭司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眼裡不知是什麼樣的表情,忽然抬手,替她將垂落額頭的髮絲拂開,“但是你要折磨自己,我卻是沒有辦法——只能看著你這樣了。”

  雖然是垂目靜坐,然而阿靖的臉色卻是再也忍不住的起了變化——不是為了這個人依然如此了解自己、而是因為她眼角的餘光里,看到了他修長手指上的那個玉石指環。

  多少年的回憶按捺不住的翻湧而起,緋衣女子忽然用力咬住了唇角,驀然抬起頭,第一次直視迦若的眼睛,冷然:“放了我!要麼,就讓我死。”

  阿靖眼裡的光芒,陡然間讓拜月教的大祭司下意識的閉了一下眼睛。

  還是這樣……還是這樣。這樣的眼神,和十年前的靈溪畔、第一次看見這個小女孩時一摸一樣——一樣的戒備、冷漠和殺氣。

  仿佛中間的歲月都忽然被抽空了……他們不曾遇見過,中間的那一切過往,都是虛幻。

  她便是該這樣仇視自己的吧?這樣,才符合她的性格。

  迦若忽然嘆了口氣,轉開頭去,不看她:“我們自然會放了你——等蕭憶情如約撤出南疆以後,你不會死。”

  “如約撤出?”不自禁的,阿靖脫口重複了這四個字,眼神里漸漸泛起了不敢相信的目光,“——你是說,樓主他答應……怎麼可能!”

  “就是這樣。我想這還是他第一次接受脅迫吧。”有些感慨的,拜月教的大祭司微微苦笑起來,抬手撫摩著額環上的寶石,搖頭,“你是對的,冥兒——你和他在一起,那的確算的上是人中龍鳳……”

  緋衣女子不再說話,忽然間再度看了迦若一眼,然而那樣冷厲桀驁的眼神里,帶著深切的恨意,難以掩飾:“呵……現在你占盡上風啊,青嵐師兄!我本來還對他說:如果他殺了你,我非要為你報仇不可——”

  頓了頓,看著白衣祭司眉間陡然凝聚起來的複雜神色,阿靖低下頭,微微冷笑:“現在,是不是反而該我對你說:如果你殺了他,我非殺了你為他報仇不可?”

  再度沉默,片刻間,白石砌成的房子裡,靜謐的聽得見風拂動的聲音。

  “你說……這世上你死我活的恩怨,怎麼就沒個清?”忽然間,緋衣女子低笑,定定看著白衣祭司放在衣襟上的手——那修長蒼白的手指上,玉石指環泛出柔光,似乎有些緊了,壓著肌膚。阿靖的臉色,陡然有些空洞惘然。

  “祭司大人,教主找你。”寂靜中,石屋外,忽然傳來弟子恭恭敬敬的稟告。

  迦若沒有動,淡淡道:“我現在忙。不去。”

  “可教主說,祭司大人好幾日沒有去神廟祈禱,怕是月神會震怒——”弟子小心翼翼地傳話,知道祭司性格的怪僻。

  “滾。”根本沒有聽完他的話,房間裡的人冷冷說了一個字。

  傳話的弟子立刻膝行後退,不敢再待片刻——他知道如果敢再遲疑剎那,房間裡喜怒無常的大祭司,可能便會取走他的性命!

  “呵,這麼威風。”緋衣女子唇角再度露出譏諷的笑意,冷冷看著昔年沉沙谷里的白衣少年——然而,歲月變遷,眼前已經是完全陌生的臉孔,那眼角眉梢的溫和從容早已經消釋的一乾二淨,如今、留下的只是莫測的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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