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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看到他裸露的手臂上那些淡淡的傷痕,其中有兩道淺紅色的印跡,像是剛剛癒合的傷口,不禁問:“手上怎麼啦?”

  他低頭看看,下意識將手往衣袖裡縮縮,說:“沒事。”

  “我聽你爸爸提到你小時候。”我不想隱瞞,主動提了出來。

  “說我什麼?”他很警惕。

  我拿眼瞄瞄他的手:“現在我知道,你並不是打架打得多。”

  他有些侷促,片刻即調整過來,深吸一口氣說:“打架也打得多,只是別人受傷的機率更大。我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不善於調節自己的情緒,又找不到出口釋放,所以,會用比較極端的辦法來解決。”

  “現在呢?”

  “現在偶爾還會有。只是輕輕地劃一下,我掌握力度掌握得很好,所以,只稍稍地痛一下,心裡會好過很多。”他邊說,還邊用手比划起來。

  我趕忙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再比劃下去。他舉起手臂:“這兩條新的,是為了你。”

  我低叫:“不要!不要你為我這樣!這太可怕了,你怎麼下得了手?”

  “其實沒什麼。每個人發泄的方式不同,有的人是喝酒,有的人是找女人,甚至有的人是吸毒,比起他們,我這個很安全。”他平靜地解釋。

  “你是在給我壓力嗎?讓我不要離開你?”我依舊感到沉重。

  他轉身面向我:“不,你可以離開,但是最好先問過我,最好等到我不愛你的時候。”

  這一刻,他的眼神里充滿著脆弱的意味,竟令我心生憐憫,我對著他發起宏願:“好的,以後,除非你說分手,不然我不再提。不過,你可小心,到時候,分手費可不會是一筆小數目哦。”

  他的表情鬆懈下來,笑容又浮現在臉上,他湊近我說:“鄒律師,也許我們可以簽個協議。”說完,他站起身脫下浴袍,向池邊走去。

  我朝著他喊:“好,我回去就寫,按時間計算,時間越久,給得越多,一年兩百萬如何?”

  “還可以更多,最好多到我付不起!”他回身說。然後一個魚躍,跳進池中。我坐在椅中,望著池中的他,只覺心境倉惶,窗外的陽光,正一寸寸短去。

  (五十一)

  晚上,林啟正再次外出會客,我窩在房間的沙發里看電視,看著看著睡著了。

  臉頰上有麻麻痒痒的感覺,生生將我從夢裡驚醒,我下意識地用手去拂開,觸到了一張臉,眼一睜,他就在我面前,用下巴的胡茬蹭我的鼻頭,帶著濃濃的酒味和煙味,但表情卻出奇地愉快。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件事我擺平了。”見我醒來,他略帶興奮地說。

  聽到這個消息,我也很高興,忙問:“真的嗎?完全解決了嗎?”

  他一邊點頭,一邊湊上來吻我的臉。

  “會怎麼處理?刑事部分也不追究了嗎?”我推開他,認真地追問。

  他表情賴賴地又壓過來:“告訴你解決了,就別問了。現在……我可不是你的當事人。”

  “稅款總是要補的吧?做假帳也可以不管了嗎?……”我還在問著,他卻用力將我抱起,走進了臥房。

  兩個人一同摔進了柔軟的席夢思里,我的職業精神被摔得無影無蹤。很久沒有見到他如此輕鬆的表情,我伸手呵他的癢,他笑得像個孩子,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和那個可愛的酒窩。

  我突然欲望爆棚,竟一用力,返身將他壓住。他很驚訝,瞪眼看我。我不懷好意的詭笑:“老實交待,今晚找的是男還是女?用的是金錢還是美色?”

  “報告,今晚上半場見的是男人,用的是金錢。”他笑笑地答,雙臂稍加使勁,將我摟入懷中:“現在進入下半場,開始動用美色……”

  我們以加倍的快樂結束了在北京的最後一個夜晚。

  第二天,國慶長假的最後一天,兩人坐飛機返程。一路上,談笑風生,他與我說起國外讀書時的趣事,竟逗到我前仰後合。

  “我從不知道,你還會說笑話。”我撫著掌稱讚。

  “我除了有錢以外,優點還很多呢,你慢慢發現吧。”他得意地回答。

  飛機落地,兩人起身,他隨手開機,旋即鈴聲乍響。

  他走在我前面幾步,接通電話,低聲與人交談起來,說著說著,腳步慢了下來,最後,乾脆停在了過道里。

  “發生什麼事?”我敏感地問。

  他眉頭緊皺,頗顯為難,躊躇許久後方道:“心遙昨晚過來了,現在正在接機口。”

  我心往下一墜,空蕩蕩的,只覺張皇失措。他望著我,也是滿臉的愧疚難當。

  但我馬上就緩過神來,鎮靜地對他說:“那你先出去吧,我等你們走了之後,再過去。”

  他扶住我的肩:“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來,我並沒有通知她。”

  “沒關係,反正出了機場,也是各走各的。”我面帶微笑。

  “傅哥的車會留在停車場等你。”

  “不用,我自己坐大巴走。”

  “聽話,好嗎?”他溫柔地堅持說。

  我只好點點頭。

  他將我摟在肩頭,輕輕拍了拍,好似安慰,然後轉身向下行的自動扶梯走去。

  我站在拐角的立柱後,盯著他的背影,只見他走出接機口,便立刻有一群人蜂擁而上,其中,一個嬌俏的身影,站得最近最親昵,林啟正低頭與她交談了幾句,相伴走出了機場,走出了我的視線。

  多登對的夫妻倆,人海茫茫,也只有她,可以隨時隨地,不問理由和出處,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身邊。

  現在仿佛有兩個我,一個,呆若木雞地站著,望著那個可愛的小女人,眼中滿是嫉妒的火光,另一個,則站在一旁,發出冷冷的嘲笑,真是活該,做妾就是做妾,是你自己選的路,到頭來也只能躲躲藏藏……

  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遠遠看見傅哥的車停在路邊,我連忙偷偷走開,跑到旁邊的巴士站,上了機場大巴。

  雖然下了狠心在做那個見不得光的女人,但並不代表我必須接受他的所有安排,前面是他明修棧道,後面輪到我來暗渡陳倉,我才不要這樣!只要不在他身邊,我就應該是自由的。

  大巴開上高速路,我想著要給傅哥打個電話,不論如何,沒必要令他傻等,伸手進皮包里去找手機,摸著摸著,突然在大大小小的雜物中觸到了一個異物,掏出一看,竟是那個在北京開了票而沒有付款的鑽石項鍊。

  我將項鍊握在手中,一時驚詫,燦爛的陽光透過車窗投she在它身上,使它顯得璀璨奪目,鄰座的女士不禁出聲讚嘆:“天啊,真漂亮!”

  我有些尷尬,忙乾笑兩聲說:“是假的,很像真的哦。”

  “這是假的?”那女的一聽這話,居然從我手中將項鍊抽過去,仔細端詳:“和真的一樣,在哪裡買的?我也去買一條。”

  “朋友送的。”我趕忙將項鍊拿回,放進包里,眼望窗外,不再與她討論。

  她兀自在感嘆:“現在的假首飾,真是做得好……”

  我這輩子戴過的最好的首飾,是與左輝結婚時花一千多塊買來的白金戒指,離婚之後,就關進了抽屜里。如今,卻有一條26萬的項鍊,鑲滿了大大小小的鑽石,靜靜地躺在我的包中,當時開出那張票來,只是為了賭氣花錢,並不是真正想要擁有,他悄悄買來,一定以為,可以換我一個驚喜。

  不過,很可惜,我完全沒有開心的感覺,相反,只覺得荒唐可笑。這樣一條鑽石項鍊,合該是富家小姐,穿梭於衣香鬢影的舞會中,在性感的晚禮服擠出的辱溝上,炫耀的玩意兒,與我有什麼相干?我拿來又有何用?

  想想真是讓人沮喪,這樣的禮物,對我而言,已是高攀,更何況,那送出禮物的人。

  下了機場大巴,拎著包,我心驚膽戰,看著每個路人都好似搶劫犯,連忙就近找了個銀行,租了個保險箱,將項鍊連同那張信用卡,一併存好,這才安下心來。

  他的電話至,背景照舊極安靜:“你還在機場嗎?”

  我驚覺自己被那條項鍊一打岔,完全忘了要給傅哥打電話:“對不起,我忘了告訴傅哥,我已經坐大巴回來了。”

  “你怎麼又是這樣,不是說好了嗎?”他的語氣有些不悅。

  “我自己可以走,不用接。”我也不示弱。

  許是心有歉意,他的語氣馬上緩和下來:“那我打電話讓傅哥回來,他還守在機場等你。剛才聽他說還沒接到你,我很擔心。”

  “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又不是小孩。”

  “對不起,心遙明天就會走,她是聽說我遇到了麻煩,所以過來看一下。”他開始解釋。

  “是嗎?看來她挺關心你。”我真討厭聽到他這樣親切地喊著那個人的名字,但我力圖讓自己顯得豁達隨意。

  他一時無言以對,半晌後方說:“我再與你聯繫。”

  “好。”我用力點頭,接著說:“那條項鍊,謝謝你。”

  “沒什麼,你喜歡就好。”他沒有表功,只是淡淡地回答。

  與他說完再見,我合上電話,站在路邊,想攔下一部的士回家。但是,真不巧,每部車上都坐著人,一輛輛從我身邊疾馳而過。我耐心地站著,望著車子駛來的方向,心裡對自己說:別著急,總會有的,總會輪到我的,再等等,再等等吧。

  (五十二)

  好不容易攔上一部出租,回到家。打開門一看,房裡一片狼籍,鄒天、鄒月、丁甲,還有那個新郎倌高展旗,居然湊成一堆在打麻將。

  見到我,高展旗大叫:“美女,來來來,幫我摸兩把,這幾個小傢伙都快把我榨乾了。”

  “當然是榨你,難不成你還贏他們的錢?”我反駁道。

  “情場失意啊,為什麼賭場上也會這麼背?”他叼著煙,發出慘叫。

  鄒天在旁邊做註解:“姐,高大哥被她老婆趕出來了。”

  “呵,這一天也來得太早了吧?”我幸災樂禍地回答。

  “不打了,不打了。”高展旗把牌一拂:“走,我請你們吃飯去。”

  四個人一同下了樓,鄒天走在頭裡,丁甲慢了半步,和鄒月並肩而行。而我,則與高展旗落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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