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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焰娘行走江湖多年,對處理外傷頗有些經驗,只是卿洵不只外傷嚴重,還有極重的內傷,她也沒辦法,只能見一步行一步。

  焰娘美眸睜得大大的,盯著眼前唇角依舊帶著若有若無微笑的臉,心中隱隱地痛著。為了方便顯他處理傷勢,她將長發中分後梳,松松挽在腦後,用木棍代替髮簪固定,露出了白皙秀長的脖頸。

  “我讓你發泄了,你為什麼還要一意求死?”她以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道,縴手輕輕將他的發撥開,露出他整張臉來,“只有死亡才能令你開心麼?”幽幽嘆了口氣,她的手撫向卿洵的眉,細細勾勒起他的面部輪廓來。“只有這個時候,你才會乖。你真傻,既然喜歡楊芷淨,為什麼不將她搶過來,又不是沒有機會,何苦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樹林裡很靜,除了火焰跳動的聲音,便只有焰娘的喁喁細語。

  在這初冬之際,蟲蟄早躲藏得無影無蹤。

  “我也傻,你模樣又丑,脾氣又怪,我怎會喜歡上你?”焰娘蹙緊秀眉,報復性地捏了捏卿洵的瞼,為自己莫名其妙地喜歡上這個人不滿,“唉,今日如果我再來晚些,又或者那些弓箭手中有一兩個高手,那麼你和我都不必煩惱受苦了。”

  口中雖如此說,她心中卻因這個想法而揪緊。如果他死了,她不敢想自己會怎麼樣。不管他對她怎樣,只要他活著,那麼她就有希望得到他的心,即便希望很渺茫,她也不在乎。

  這裡離滇南有上百里遠,又地處隱密,焰娘本人既是追蹤高手,在隱匿形跡方面自有其獨到之處,短期內並無被人找到之虞。

  “我身上沒錢,人家又要抓你,我沒辦法給你弄個大夫來,而要回到你家地盤最快要一日半,那還是坐船。現在水路又被封了,根本行不通。”焰娘向昏迷的卿洵訴說著他們的處境,她一向獨來獨往,即使遇到再大的危險也能設計逃脫,可是現在帶著一個傷重之人,實是為難之極。

  “卿洵,你一定要爭氣啊,我好不容易將你救到這裡,你可別讓我功虧一簣呀。”焰娘一邊警告地低喃,一邊將頭偎進卿洵懷中,聆聽他微弱的心跳,如今的她只能乞求上蒼見憐,讓卿洵早早醒來,度過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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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雙白皙秀美的手,破開重重黑霧,似綻放的蓮花,幻化出數種優美的姿態,緩緩地、緩緩地印向他胸口…

  卿洵一驚,冷汗涔涔地睜開眼,正對上焰娘脈脈含情的美眸,他表情不變,視若無睹地將目光移向洞外綿綿的細雨。

  是了,在那場打鬥中他始終有不妥的感覺,卻怎麼也想不起是什麼。現在他才恍然明白原因:雪湖秋不該那麼弱。從雪湖秋的實力,應與自己有一拼之力,而那日的他竟然不堪一擊,連續兩次傷在自己手下。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他效力於宋錫元,又是什麼原因令他不能完全發揮自己的實力?

  焰娘把弄著束在胸前的長髮,痴迷地看著因陷入思考而顯得更加深沉的卿洵,幾乎無法遏制源源湧上的愛意。

  自從明白自己的心意後,她一向飄泊無依的心仿似找到了停靠岸,即便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一抹澀味很重無法言喻的甜蜜,這是十六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似乎,從出生以來她便在有意無意之間追尋著這一刻。這是焰娘的宿命,她恍然明白。

  “你覺得怎麼樣?”她控制不住心中的擔憂,還是問了出來,儘管心中早已明白他會回答的機率幾乎等於零。只是不放心啊,救他出來已經有五天了,雖然憑著深厚的內功底子,在第二天中午他便恢復了清醒,而他吸入的散功迷香也消散得七七八八,可是幾日下來,除了勉強運功自療,他連站立也不能。究竟,他的傷——如果這段時間宋家鷹爪尋來,以她一己之力恐怕難以應付。因此除了獵食,她還常常外出打探情況,以策應變。

  卿洵仿似沒聽到她的問話,目光依舊看著飄飛的雨絲,不知在想些什麼。

  早已習慣他冷漠的態度,焰娘只是無奈地笑笑,起身來至他身旁,探手抓住他脈門,欲要送出內力探查他內傷的復元情況,誰知卻被他反掌抓住她的手,而後嫌惡地甩掉,仿似碰到的是什麼髒東西一般。

  “不要碰我。” 沙啞的一句話道盡他的心態,除非必要,他不願和她作任何接觸。

  被他的態度刺傷,焰娘不怒反笑,柔若無骨地靠向卿洵,探手從腋下抱住他,紅唇湊至他耳畔,呢聲道:“依忘了,奴是依的女人,儂怎麼可以嫌棄人家。”說著,雙臂用力,故意壓在他的傷口上。

  耳際的蘇癢令卿洵心煩意亂,尚未偏頭躲開焰娘惡作劇似的作弄,一陣劇痛由背部傳至全身,卿洵悶哼一聲,細密的汗珠從額上滲出。但他卻一語不發,連呻吟聲也被硬生生吞了下去。

  焰娘見他如此,心中升不起絲毫得意,只好不著痕跡地放鬆力道,收回手,從懷中掏出紅色的紗巾,憐惜地為他拭去額上的汗珠,嬌媚地道:“看你,脾氣臭得要死,奴家心疼你,你不領情,偏要找罪受。”她正正經經地和他說話,他不愛聽,那隻好將行走江湖的伎倆使出來了。

  卿洵心中大恨,如非此際功力全失,他又怎會受這女人的擺布,一旦他功力恢復,他一定會。一定會——他突然憶起自己的誓言,一股莫可奈何的無力感湧上心頭。究竟他做錯了什麼,老天要讓他遇上她。

  “怎麼,卿郎,這樣看著人家?”焰娘被他目光詭異地盯得怪難受,她是喜歡被他看,可是應該是帶著愛慕的眼神,而非一副在算計著什麼的樣子。伸出縴手,她蒙住卿洵的眼睛,“你也喜歡人家的,是不是?”她媚笑道,語畢,倏然住口——如果他也喜歡她,那有多好!

  一絲淡淡的憂傷浮上心頭,焰娘看著眼前被自己縴手遮住,只剩下鼻子和嘴,模樣並不英俊的男人,胸中湧起想哭的衝動。連對著心愛的人她亦不會用真性情、真面目,是否焰娘女子真如傳說中的那樣,體內流著yín盪的血?

  不,她驀然放開卿洵,跌坐在地,不是這樣的。她們女孩子在這男人主宰的世界中生存,只能這樣。可是為什麼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們?他們、他們憑什麼瞧不起她們,女人的命是由男人決定,在焰族中如此,出了焰族還是如此。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不好好待她們,她們做錯了什麼?

  焰娘目光微微狂亂地看著已閉上眼對她不理不睬的卿洵,一股無法言喻的絕望迫得她突然跪起身,一把抱住卿洵,不顧一切地吻上他的唇。她吻得絕望而無助,只因在心底的最深處,她知道這個男人是以後主宰她生命中悲喜哀樂的人,而他,不在乎她,甚至是嫌棄她。

  卿洵吃了一驚,睜開眼看到的是焰娘緊閉的雙眼及修長的柳眉,那麼地近,那麼地清晰,清晰到竟讓他產生一種好看的感覺,以至忘了推開她,也忘了自己根本無力推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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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洵的傷日見好轉,焰娘卻越來越不開心,因為那意味著他很快就不再需要她。

  這一日,卿洵已能起身走動,但功力卻依舊不能提聚,就在焰娘出外尋獵時,他蹣跚著離開了山洞。只要他能動,他就不會與那女人在一起多呆片刻,他不怕遇上危險。生死,他早置之度外,可是無奈下與那個女人相處卻是他的恥辱。

  天漸漸黑了下來,他不顧傷口的疼痛及雙腿的虛軟,固執地在樹林裡走著。天空飄著冷冷的細雨,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直竄背脊。他只穿了件灰色單衣,這在以前禦寒是綽綽有餘,可是如今的他卻虛弱到無能為力,冷意從背脊漫浸至全身,他控制不住打起寒顫,雙腿再無力搬動,只能虛軟地靠向身旁的一株大樹,期待平緩一口氣後再趕路。

  他早就知道從他現在的情況想獨自穿越這片林區,實與送死無疑。可是他根本不在乎,一個人如果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寒意越來越盛,他整個人仿似浸在冰雪中,如非憑著過人的意志力,他的牙關怕早控制不住打起架來。但是同時他也再無法靠著意志力逼迫自己前行,撲嗵一聲,疲累無力的雙腿失去控制,他跌坐於cháo濕的地上。

  就這樣了吧。他閉上眼軟倚在樹幹上,意識隨著寒冷的增加而逐滴喪失,心中無喜元懼。生有何歡?死又何懼?對於他來說,生死毫無區別,生時形單隻影,死亦孑然一身,不過孤獨二字。一絲濕澀笑浮現在他幾乎凍僵的唇角,活了二十六年,竟連自問也不能:幸福快活如何作解?

  一股熟悉的香風竄進他的鼻腔,拉回他少許流散的神志。下一刻,一雙手從他腋下穿過,抱住他的胸膛,將他從地上扯了起來。

  儘管他不願,也不得不承認,從緊貼他背臀的柔軟身子上所散發出的溫暖,讓他覺得很舒服,舒服到令他興不起反抗的意識,只盼著這種溫暖能包圍著自己一生一世。

  焰娘沒有說話,馱著他往來路行去。她是氣極了,當她打到一隻山雞回到山洞,發現卿洵不在時,心中又急又怕,莫名的恐懼緊扭住她,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如果他有個萬一,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尚幸卿洵重傷在身,走得極緩,她又擅長追蹤,很快便找到了他蹣跚的身影。惱他的任性與固執,雖心疼,她卻一直硬著心強迫著自己不要出面助他,只是遠遠地綴著,直至他不支倒地。讓他吃點苦頭也好,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別人為什麼要替他緊張。雖是如此想,她最終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所以她很生氣,是氣自己沒用,而不是惱他的無心。 是夜,卿洵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冷,那種冷,就仿似赤身裸體躺在冰天雪地中一般,連心也寒透了。就在他以為自己會被活活凍死的時候,一個很暖很暖的嬌小身子偎進了他懷中,緊緊地抱住他。芬芳似花瓣的柔軟覆上他的唇,熱源般度過綿綿不絕的真氣,讓他渾身上下仿佛沐浴在煦陽下般暖洋洋的,說不出的受用。

  一向鋼硬似鐵的意志力在這一刻竟變得無比脆弱,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那具嬌軟溫熱的胭體所散發出的致命誘惑。她是誰,是什麼樣的女人都不再重要。他只知道在她身上他可以獲得自己深心處一直渴求的溫暖,在這種溫暖的包圍下,他將再不用懼怕寂寞的侵蝕。

  背股上本已漸漸癒合的傷口再次痛得炙心,可是他一點也不在乎,看著自己的汗水滴在身下那具白皙的身子上,看著那張分不清是焰娘還是淨兒的嬌顏露出欲哭還笑的神情,一股無法言喻的溫柔至心底升起,令他控制不住愛憐地喊出心中人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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