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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兒,你先下去。”二夫人再次吩咐。她的語氣中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雲兒雖不情願,卻不敢違命,答應後匆匆走了。在與焰娘擦身而過之時,故意連眼尾也不掃她一下,輕蔑之情溢於言表。

  焰娘臉上依舊掛著可顛倒眾生的笑,並不介意雲兒的無禮。

  來至小亭,二夫人站了起來,目光清冷地看著笑意盈盈的焰娘。

  “你好!”焰娘嬌聲問好。

  “你…焰娘?”二夫人猶豫半晌方問出心中的疑問。兩人雖不認識,但直覺讓她知道眼前的女人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

  焰娘目光微沉,唇畔揚起一個淡漠古怪的笑,“沒想到在這卿府之中也可遇到焰娘。如果奴家沒猜錯,姑娘必是阿古塔家的小姐。”焰族中只有阿古塔家族天生擅長樂器,此女能將紅弈曲改成琴曲彈奏,身份自不難猜。

  “小姐?”那二夫人冷冷一笑,目光嘲諷地看著眼前自甘墜落的女人,不屑地道:“身為焰族女兒,誰有資格被稱為小姐?你告訴我。”

  焰娘笑而不語,纖指慵懶地划過琴弦,拔出一串不成調的叮咚聲。

  二夫人繼續道:“而且我不叫焰娘,我叫紅瑚,自從…”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兩秋水變得更加冷冽,“被逐出族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焰娘。”她的聲音中有著無盡的忿恨,沒有犯錯,卻從一生下來就被定為劣等生物,這種待遇有幾人能忍受。

  “是嗎?”焰娘滿不在乎地輕笑,款擺生姿地走至旁邊,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滿園花糙上,幽幽地道,“無論如何奴家還是要恭喜你成為焰族女子有始以來第一個能找到自己幸福的人。”數百年來,焰女尚無一人能成就美滿姻緣。紅瑚何其有幸能打破宿世的詛咒。

  紅瑚緩緩坐下,漠然道:“你怎知我找到了幸福?”幸福不過是上天唬人的玩意,她不屑!

  焰娘不解,轉過身訝道:“你不是已嫁為人婦了麼?你嫁的難道不是自己心愛的人?”本來,她不需此問,因為自古以來,焰族女子可以將身體給任何男人,但卻決不會將自由送給非自己所愛的男人。可是紅瑚——

  “是,我嫁人了,那又如何?我何時說過他得到了我的心?”紅瑚美目中掠過對自己與身俱來的身份的無窮恨意,冷漠無情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焰娘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聞,“你不喜歡他卻嫁給他…”這是身為焰娘所不容許的,但她卻做了。

  “是。”紅瑚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驕傲,“不可以嗎?我不想再過朝不保夕的日子,也不想在不同的男人中間周旋,所以選擇了卿九言。他財勢兼備,嫁給他後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有什麼不好?”

  “卿九言?”焰娘臉上的媚笑消失,鮮艷的紅唇緊抿,驀然轉身往亭外走去。

  原本她以為紅瑚嫁的是卿家二少爺卿洵,不想卻是卿九言。卿九言是卿家大當家的,是卿氏三兄弟的父親,且不說年紀足可做紅瑚的爹,眾所周知的,他對自己的元配夫人敬愛有加,紅瑚她竟然毫不在意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麼?

  她已不是焰娘,自己也沒必要再和她說些什麼了。

  “站住!”身後傳來紅瑚的冷叱聲,顯是對她的行為相當不滿,“你瞧不起我是嗎?你以為你比我好得了多少?連卿洵那個怪物都願意陪,你比我還賤。”一向沒有感情的卿洵竟然救了個女人,這事在第二天便在府中傳開了,紅瑚身為主人,又怎會不知,只是她沒料到的是那個女人和自己竟來自同一個地方罷了。

  焰娘背對她站了半刻,突然爆出一串嬌笑,轉過身時,又變得風情萬種,“卿夫人何時聽說過不賤的焰娘?可是再下賤的焰娘也不會否認自己血液中流動的是火焰之神的血…”

  “我說過我不是焰娘!”紅瑚驀地將古琴掃落地上,幾乎是尖叫著道,似乎這樣便可將一切否認。只要想起焰族男人們對自己不公平的對待,她就會變得歇斯底里。

  美目飄過摔在地上斷了幾根弦的琴,焰娘點了點頭,俏臉上依舊是不屑的媚笑,“是,卿夫人果然不是焰娘,血液中沒有流動著阿古塔家族對樂器的狂熱崇拜。畢竟奴家便從未聽說過哪位阿古塔會毀壞樂器的。”

  紅瑚聞言站了起來,縴手緊握成拳,不知是因焰娘的話,還是因自己天生俱來對樂器的精擅,她纖柔的身子輕輕顫抖著。

  突然,她伸手解開盤扣,在焰娘愕然的表情中,一把脫下短褂,露出裡面藕色繡著芙蓉的肚兜。她臉上並沒有絲毫赧色,顯然早已習慣別人的目光。一旋身,她將雪白赤裸的背部轉向焰娘。

  焰娘微驚,只見在那片雪白如玉的背上赫然橫著一條尺許長彎曲醜陋的疤痕,像盤著一條蜈蚣般恐怖嚇人。

  “看見沒有。”紅瑚一邊優雅地穿上衣服一邊冷笑,“我身上阿古塔家的血早在蒙都之戰的時候已還給了他們。我和焰族人再沒有任何關係。”她端莊地坐下,看著焰娘的目光中流露出驕傲、憐憫以及鄙夷。

  “蒙都之戰?”焰娘驚呼,出生以來首次失態。這場戰爭是焰族和強悍的地爾圖人為爭奪廣闊豐茂的蒙都糙原而發生的規模始無前例的大型戰爭。在此戰役中雙方死傷均慘烈無法計數,焰族雖取得最終勝利,但也因此而大傷元氣。“十年前?你怎能加入那場戰爭?”這簡直就讓人無法想像。

  紅瑚沒有回答,目光朦朧地望向亭外小溪,思緒隨著溪水的流動飛得很遠很遠。

  見她久久不理自己,焰娘皺了皺眉,大感沒趣,邊往外走邊道:“奴家要走了,改天再聊吧。”口中還是如此說,她心中卻是暗暗祈禱兩人別再碰面,這女人怪怪的,一點也不好招惹。

  “等一等。”紅瑚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驚了焰娘一跳,她迴轉身疑惑地看向眼前這冷傲的美人兒,不知她又有什麼要說的。

  “你是哪家的?”紅瑚的口氣變得和緩,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神很溫柔。

  焰娘一挑秀眉,好奇地想探知什麼事可令她變得如此,但隨即將這種想法強壓下,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一件好事,對她們尤其如此。

  “成加。”她從不諱言自己的姓氏,因為這對她毫無意義。

  “成加?”紅瑚怔忡,“成加…”很久了…

  一個滿頭銀髮,卻俊美無儔十分愛笑的男孩浮現在她眼前,令她眼眶微潤。在蒙都之戰中,她還了阿古塔的血,卻欠了明照成加一條命,她記著從不敢忘,只是怕今生怎麼也還不了啦,因為被逐出的焰族女子是永生永世都不能回去的。面前這女子和他會是什麼關係。

  “是啊,成加。”焰娘笑眯眯地躍到亭子欄杆上坐下,此時她反而不急著走了,耐心地等著紅瑚回神。

  “焰娘成加。”良久,紅瑚突然喚道,清靈憂鬱的目光仔細打量起焰娘來,渴盼從她身上尋找到一絲一毫那人的影子。許久,她失望地垂下眼瞼。沒有,一點也沒有,雖然都愛笑,但一個讓她覺得純淨溫暖,一個卻讓她想到不好的東西。

  “叫奴焰娘就成了。”焰娘柔媚地笑道,柔若無骨地倚向身旁的柱子,“姓對於焰族女兒沒有絲毫意義,不過是方便你我站在一起時好區分罷了。”她眸中幽晦難明,讓人不知她在說這話時心中想到了什麼。

  並沒理會她的廢話,紅瑚收攝心神,冷淡地問:“明昭成加是你什麼人?”她神色之間一片冷漠,並不顯露絲毫渴盼知道的急切,仿似只是隨口問問。

  可是焰娘卻知道這事對她一定很重要,雖然相處只是片刻,焰娘卻已了解到她是那種決不說廢話的女人。

  “明昭成加?”焰娘以手支額作出一個誘人的思索狀,隨即迷茫地,“是成加家的男兒吧?你難道不知道在焰族中,即使是同一家族,男子與女兒是極難相見的嗎?”

  “忒多廢話!”紅瑚冷叱,心中難掩失落,甩袖欲去。既然這女子不認識他,那就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喂,怎麼說得好好的就要走了?”焰娘美中閃過一絲促狹,但她聰明地沒讓紅瑚瞧見,“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叫明昭成加的傢伙了?”

  紅瑚聞言一震,回眸狠狠地給了焰娘一個白眼。並不理會她,逕自緩步而行。

  “紅瑚小姐,聽奴家一句,焰族男人永生永世都不會娶焰娘的。”焰娘的聲音柔柔軟軟,並沒有刻意提高,卻清清楚楚傳進已走至小橋上的紅瑚耳中,“而且你已為人婦了,不是嗎?”

  紅瑚沒有回頭,走路的姿勢始終保持著優雅典美,“如果你不想失去舌頭的話,最好現在就給我閉嘴!”她的聲音似冰珠般一粒粒迸出,打在焰娘身上,讓焰娘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但是在焰娘目光無法觸及的前方,她縴手緊握,秀美的臉上布滿難以遏制的痛楚。

  焰娘看著她美麗的背影消失在假山背後,不由輕輕嘆了口氣,為了紅瑚,也為了所有陷入感情漩渦的焰族女子。

  明照成加?想起這個名字,她的目光不禁有些朦朧。那個天生一頭銀髮,十分愛笑的二哥,那個她自小便崇拜似天神的男兒;那個惟一不會瞧不起焰族女子的焰族醫神;那個曾保護過自己的…她搖了搖頭,拋開不應該的回憶。焰族中沒有兄妹情,沒有父女情,也沒有…呵,母女情。所以對於那個族群她一點也不留戀,但她亦不會企圖如紅瑚一樣刻意抹滅自己的來歷。

  ☆☆☆

  靜竹院名符其實全種滿了竹子,除竹之外再無其他植物。沿著竹林小徑前行,片刻出現一座庭院,青磚灰瓦,樸實自然。此時院中寂寂,只聞風韻生濤之聲,令人不由心情神慡,凡憂盡去。會是這裡嗎?焰娘疑惑地站住,堂堂的卿府二少爺,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孤煞會住在這種地方?

  “有人嗎?”院子裡纖塵不染,焰娘猶豫著是否該踏足其上。等了片刻,並沒人回答。

  撇了撇紅唇,焰娘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正常了,她何時如此有禮過。

  纖足踏上院中緊密相接的光潔青石板,焰娘向正對自己的房間走去。就在此時,身後小徑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似有幾個人正向這裡走來。她站住,轉過身去,恰與來者打了個照面,雙方均是一愣。

  來者共有四人,為首之人一身白衣,長髮披肩,身形瘦高,容貌醜陋罕見,見到她,深目中浮現出嫌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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