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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酈南溪奇道:“你居然還會泡茶?”

  她這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理所當然的懷疑與錯愕。

  重廷川聽聞,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沉沉“嗯”了聲,說道:“你等我片刻。我馬上就來。”

  語畢他疾步走到門邊,回頭深深的看了酈南溪一眼,這便大跨著步子出了屋。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酈南溪忽然想到一個至關緊要的問題,立刻站起來朝門旁走了兩步。可是這裡哪還有他的人影?

  酈南溪扶著門框忍不住喃喃自語:“說好了讓我選的。這還沒選呢,就走了?”

  而後一想,如今他不在,她倒不如即刻就走?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酈南溪就下意識的往外走去。可是腳步踏出屋子後,她忽地想起了他回頭看她的那一眼。不知怎地,邁出去的腳步就顯得開始艱難起來。

  是走,還是留?

  酈南溪忽地有點拿不準主意了。

  正躊躇猶豫間,身邊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酈南溪側首望了過去,便見她方才想到的那個人正立在和她相隔七八尺遠的地方。

  他高大的身量擋住了投過來的陽光,在走廊地板上留下了長長的陰影。他的呼吸有點亂,甚至於可以看到單薄的衣裳下他不住起伏的胸膛。

  這人一向沉穩有力,素來鎮定自若,哪裡有過這樣緊張的時候?

  酈南溪正要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卻見他忽地勾唇一笑,又恢復了往日的沉靜與淡漠。

  “你沒走?”他輕輕頷首,“甚好。”

  最後一個音還沒完全落下,他就又消失在了不遠處開著的那扇門內。

  酈南溪怔怔的站了片刻,方才反應過來他剛才急急的過來這一趟是來確認她是否還在。

  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剛才想要離開的步子不知怎的就轉了方向。待到反應過來,酈南溪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屋中了。

  她回頭朝屋門處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沒有再走出去。

  ……既然已經折回來了,索性再等一等罷。

  不多時,腳步聲再次響起。隨著聲音進到屋中,茶香也隨之飄來。

  重廷川一手端著一個茶盞,抬腳將門踹上,幾步行到桌邊將茶盞擱在桌上,“我一樣泡了一杯。你看喜歡哪個,另一杯給我就是。”

  酈南溪仔細看過了兩杯茶後,說道:“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只不過泡製的辦法稍簡單粗糙了些。”

  重廷川眉心輕蹙望向熱氣裊裊的那兩杯。

  茶和水都是肖遠早先弄好了的,唯獨泡是他泡的。

  差距有那麼明顯?

  酈南溪看到他盯著熱茶時候的樣子,心下有些瞭然,復又說道:“雖然手法不夠好,但勝在誠意,所以味道應當不錯。”語畢自顧自拿了一杯到自己跟前。

  重廷川並未去動另一盞。

  他抬指輕彈了下酈南溪跟前的杯子。見女孩兒朝他望過來了,方才有些好笑的開了口:“你是在安慰我吧?”

  酈南溪沒料到他會這麼坦然的說出來。想了想,她就也沒否認,很輕的“嗯”了一聲。

  重廷川搖頭失笑,單手端起自己那一杯,朝她微微頷首,“喝吧。”看她將蓋子掀開,又忍不住道:“當心些,燙。”

  酈南溪沒想到他會那麼細心的提醒她,趕忙笑著道了聲謝。

  重廷川覺得她太客氣了些,有心想與她說,在他面前不用這般的禮數周到。但現在的氣氛很好,他不願破壞這份平靜與融洽,終究是抿了抿唇後什麼也沒多言。

  兩人身高差異很大。而這屋裡的桌子又很高。

  酈南溪就站在桌旁小口小口的啜著喝。

  重廷川原本習慣了脊背挺直的站著。但看自己站直了後與小丫頭離得好似太遠了點,就放鬆了身體斜斜的倚靠在了牆壁和桌子中間,邊飲茶邊不時的望向身邊的女孩兒。

  一盞茶飲畢,酈南溪看看時間過去了不少時候,再怎麼著也得走了,就斟酌著詞句準備與身邊之人道別。

  誰料她還沒開口,男子已經當先問道:“要走了?”

  “嗯。”酈南溪應道。

  啪嗒一聲,有東西被擱在了桌上。而後是輕微的娑娑聲。不多時,那個金絲楠木的小盒子被推到了她的眼前。

  “你拿回去。”重廷川道:“我想送你。你收著就是。”

  酈南溪趕忙拒絕:“六爺,這恐怕不太合適。”

  “怎的不合適?”

  “我若收下了,怎麼與家人交待?家人若是問起來這手釧如何得來,我如何與她們說?”

  女子與外男私相授受是極其不妥帖的行為。任何一個女子做了這樣的事情,都要遭受旁人的責難與非議。

  “簡單。”重廷川並不把這個當回事,將東西又往她跟前推近了半寸,“你來買手釧。看中了這個,買回家。”

  酈南溪笑道:“若是以我的本事,哪裡能讓肖掌柜將此物拿出來?即便拿出來了,它的價格怕也是我無法承受的。母親在場還好說,能幫我買下。若只我帶的那些現錢,哪裡會夠?”

  這話倒是一句中的。

  重廷川沒料到小丫頭居然看出來此物不尋常。想她一個小姑娘都能瞧出來,她家裡人怕是也能看得出。

  抬指輕叩著桌案,重廷川一字字說道:“所以,你並非不想要它,而是沒有個合適的收下它的緣由,怕被旁人責問。”

  他這話說得十分篤定,讓酈南溪又好氣又好笑,忙道:“您誤會了。這樣貴重的東西,我自是不能收下。更何況,這不是您要送與家中親人的?”

  重廷川並未再多說什麼,只清淺的勾了勾唇,便繞過女孩兒去往桌子的另一邊。

  屋裡生了火盆,頗為溫暖。之前酈南溪想著即刻就走,所以進屋後一直未曾脫下斗篷。但後來兩人開始飲茶,她終究覺得再這樣下去實在太熱了,就解了斗篷放到桌邊。

  此刻她剛萌生了要走的念頭,手臂上一緊,已經被拉到了稍稍遠離桌子的位置。而後不待她反應過來,身上驟然沉了沉,斗篷已然被披到了她的身上。

  酈南溪有些緩不過神來,只能愣愣的看著那高大男子微微躬下,身子,給她將斗篷披好,仔細的挪動正了,而後有小心的給她繫上絲帶。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纖細的絲帶在他的手間飛舞,不多時已經打了個漂亮的結。

  酈南溪垂眸看了看,嘆道:“六爺的結打的漂亮。”

  她這句夸的真心實意。很少有男子能做到這一點。他們都太粗枝大葉了。

  重廷川聽聞,低低的笑了,“安營紮寨的時候時常需要打繩結。”他將她斗篷上的帽子給她戴上,又在她的頭頂揉了兩下,“往後說與你聽。”

  這話說得太過於引人遐想,這動作也太過於親昵了些。

  酈南溪忙側頭避了避。

  重廷川倒也沒有再拉她或者是攬著她,只喚了她一聲後與她並行著走到了門邊。

  “你去罷。”他將視線膠著在她的身上,有些艱難的開了口,“路上小心著些。”

  酈南溪臉上自打剛才就在發著熱。這個時候生怕被他發現了自己的窘狀,只隨意的點點頭又應了一聲,這便低著頭匆匆而去。

  重廷川看她走時步履匆忙且慌亂,生怕她摔到,緊走幾步跟了過去。卻見女孩兒走路的時候斗篷帽子忽上忽下,露出的她的臉頰是緋紅的……

  他不由莞爾,放鬆身子倚靠在了門邊牆上,眉目疏淡的望著她漸漸遠離。

  酈南溪本都打算要回家了,臨要出翡翠閣前,她又改了主意。

  轉身回到放置手釧櫃架的那個屋子,酈南溪尋到之前看著還算不錯的一個手釧買了下來。這才出樓往自己的車子行去。

  ——若是母親問她為何那麼久才回來,有個手釧在手,好歹能夠有個說辭,就道是挑選費了些時候。

  這天晚上,一個消息在酈府里炸開了鍋。

  大房的酈大少爺竟是收到了國子監送來的文書,上面寫著的所有一切都表明,他得以去國子監讀書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到掌燈時分。

  天初黑,尚未黑透,還有一絲絲的光明。

  有穿著皂衣的衙役來敲酈府大門,將文書交給了門房的人。門房見是官差送來的東西,且對方未說明要送給誰只道是給你家主子,門房就將東西呈與了老太太。

  酈老太太看到裡面的消息後,著實吃了一驚。趕忙將大房的子女俱都叫到了一起,細問是怎麼回事。

  王氏之前還為了這事兒愁著,哪裡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酈大少和大少奶奶自是歡喜的不知該怎樣才好。

  倒是五姑娘稍微鎮定些,雖也高興,卻還能分析個子丑寅卯出來:“這事兒發生的著實蹊蹺。前些日子本以為不成了,便一直未曾提起過。這些天來為了我的事情,母親和哥哥才開始重新為此奔走。可巧的是,正是現在夙願得償。如今既不是國子監考試的日子,亦非能捐監之時。忽然得了這樣的消息,定然是因為最近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才讓事情有了轉機。”

  五姑娘說著說著,便覺得自己好似猜到了些什麼,有些雀躍,有些喜悅,更多的還是不敢置信與隨之而來的信心陡增。

  她有些羞赧的低下了頭,但語氣卻帶著滿滿的自得,“若說如今與之前有什麼不同的話,應當就是我們與國公府的聯繫了。這次,莫不是與這有關係?”

  五姑娘這話一出來,酈大少當先哈哈大笑著同意了她的話:“妹妹所言極是。除了國公府外,我也想不出誰能做到此事了。”

  他已過了弱冠之年,相貌端正,唇上蓄了一點鬍子,看上去倒是比實際年齡還要更大一些。

  酈大少向前緊走幾步,朝老太太躬了躬身,朗聲說道:“雖則國公府從中出了力,但想必我早先在考試中的表現也讓國子監的大人們有了印象。不然的話,斷然不會事情剛剛提起,文書就已收到。”

  酈老太太也覺得此事太過蹊蹺。早先她也曾考慮過會不會是國公府從中打點的。但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她自己就先否決了——重大太太即便再看重五姑娘,也斷然不會幫忙處理這些事情。畢竟她沒道理為酈家將要嫁過去的新婦增添臉面。

  那麼會是誰?

  酈老太太實在想像不出其他答案。如今聽了五孫女和長孫的一席話,她再次開始斟酌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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