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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的林紅忽然轉過身來:“如果我告訴你那個男人可能是我腹中胎兒的父親,這個理由你是否覺得充份?”

  這回呆住的不僅是秦歌,還有石西。

  林紅說完這句話,好像卸去了心上最沉重的包袱,她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而且,還有種如梗在喉的感覺。

  “我知道,在你們眼裡,我這種身份的女人不該做出那種背經離道的事。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根本沒有機會再重新選擇。而且,我有什麼身份呢,我自己真正又擁有些什麼呢?我承認我曾經是個攀附權勢的女人,無論我怎麼解釋,貪圖富貴已經成為現實,它在我生命中再也擺脫不去了。但現在我明白了,那些權勢與富貴並不能讓我快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每個普通人都擁有的家庭。我想有一個丈夫,我想有一個孩子,現在,我寧願拿出我的所有來換取這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石西身上,石西目光閃爍,不敢與她對視。

  “我想,我愛的男人其實早就出現在我生活里,只是我輕易地就把他放棄了。那時,在我眼裡,他遠沒有那些權勢與富貴來得真實。而那男人也讓我失望,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爭取過我,他甚至不敢對我說一聲他愛我。”

  石西的呼吸開始沉重,他的肩膀開始輕微顫動。

  “我知道那男人在畏懼什麼,因為他的生命是不完整的,作為一個男人他有他不敢面對的缺憾。但有誰是完美的呢?就像我,貪圖富貴在前,生活放縱在後。”她停了一下,接著說,“雖然我的放縱是在一種特定的環境下,但它畢竟是一種現實。我本來想把那一段記憶深埋在心底,但我有了孩子,我不願面對的終要出現,所以,我現在只想對那個男人說,如果他不在乎我的過去,如果他仍然能像以前那樣疼愛我,那麼,他還要猶豫什麼呢?男人生理上的缺憾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腦子裡的疾病。”

  秦歌微有些詫異,林紅這時的激動是他沒想到的,而且他還有些莫名其妙。但這時,他聽到邊上的石西驀然發出一聲低叫。

  “林紅!”石西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哽咽讓他泣不成聲。

  林紅對他的哭泣顯然有些失望,但隨即,她看到石西大步奔到她的面前,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石西已經緊緊把她抱在了懷裡。

  林紅的身子微有些僵硬,但很快,便變得柔軟了。

  場中的變化是秦歌沒想到的,他本為查案而來,現在倒目睹了一對男女的真情碰撞。他尷尬地轉身苦笑,心裡對林紅的那番話倒頗有感觸。

  秦歌留了足夠多的時間,咳嗽一聲:“我想轉過身來,但又怕你們還未分開。”

  林紅與石西此刻俱已淚眼盈盈,秦歌的話讓他們都有了些羞澀。

  “好了,現在你可以轉過身來了。”林紅說。

  秦歌轉身,看到倆人果然已經分開,只是下面的手仍然緊握在一處。

  “我記得你們是四個人,還有兩個人現在去了哪裡?”秦歌問。

  林紅石西聳然動容,剛才一番真情表露,竟然忘了杜蘭與趙飛循著嬰兒的哭聲追出去的事。倆人立刻把剛才的事說了,秦歌聞言,眉峰緊皺,有了些不詳的預感。

  “我已經與刑偵隊通了電話,他們會致電鳳凰鎮派出所馬上派人過來。如果那個穿雨衣的男人真的在鳳凰鎮上,如果剛才那嬰兒的哭聲真是他刻意安排的,我想,他的目的就是引杜蘭出去。”

  “可是如果是我們四個人一起追出去呢?”石西說。

  秦歌微一沉吟:“那麼你們四人現在或許都已身處險境。”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林紅有些惶急,此刻,她對秦歌莫名生出了一些信任,也許,因為他見證了她與石西一段新的生活的開始。

  “隊裡的同志很快就會趕到,但我們不能在這裡等,否則,只怕你兩個朋友凶多吉少。我建議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們兩個朋友。”他想了一下,嘆口氣道,“那男人之前沒有傷害你跟杜蘭,並不表明他對你們沒有惡意。你看他殺死羅成與酒鬼醫生老婆,就知道他其實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千方百計引你們到鳳凰鎮來,也許他需要藉助你們,在某種特定場合完成什麼儀式。”

  “儀式?”林紅疑惑地問,“我們跟儀式有什麼關係?”

  秦歌搖頭:“這只是我的猜想,不能確定。從那男人在海城的種種行為來看,他必定心裡有一個很大的鬱結,而那鬱結必定跟嬰兒有關。殺死羅成那晚,他在現場留下了一個嬰兒,現在,酒鬼醫生老婆的屍體上,也有一個嬰兒。這種殺人習慣聞所未聞,簡直匪夷所思。可是仔細想想,兇手殺人後留下某樣特定的東西,一定是想告訴別人一些什麼,我們只要找到兇手跟嬰兒之間的聯繫,就能弄清他殺人的原委。”

  他再猶豫了一下,看一眼林紅,接著說:“你跟杜蘭都曾在鳳凰鎮衛生院的婦產科工作過,從你們手中出生的嬰兒一定很多。”

  林紅明白了,秦歌的意思是因為她們曾經的工作,所以,那個男人才會找上她們。她想到了慘死的柳青,心裡立刻便贊同了秦歌的分析。

  秦歌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從兜里掏出一張摺疊的紙,展開交到林紅手中:“你看一下這個人,當年你在衛生院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他。”

  林紅接過來,看到那張紙原來是份通輯令,一側照片中的男人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有種不同尋常的英武氣息。林紅忽然覺得有些暈眩,身上感到了一些涼意。

  她並不認得照片上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見過他,但她的目光凝視照片久了,那種暈眩的感覺便更強烈了些。這時,她感受到了某種氣息,它氤氳不定,盤桓在腦際,揮之不散。而且,這時候她忽然又有了些想嘔吐的衝動。

  她丟掉手中的通輯令,真的轉身疾步奔到門邊乾嘔了兩聲。

  ——空氣里瀰漫著曖昧的氣息。男人的手在白皙的肌膚上游移,女人敏感的觸覺像某種藤類植物,緩慢但卻無休止地蔓延。

  林紅撫住柔軟的小腹,感覺到了一個生命的萌動。

  林紅的異常舉動讓秦歌與石西都變得凝重起來。石西想了想,還是過去扶住林紅。林紅直起腰時,整個身子都偎在了石西的懷中。現在,她只是一個女人,她需要一雙肩膀的倚靠。秦歌撿起丟在地上的通輯令,眉峰緊皺。事態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他現在已經確定他要面對的,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他曾經從他手裡逃脫過一次,現在,他決定再不給他同樣的機會。

  他要親手抓住他。

  “我現在有了一個計劃,但是,我卻不敢保證它一定成功。”秦歌猶豫了一下,走到林紅與石西邊上說,“如果我們等隊裡的同志來,一定可以抓人兇手,但是,也許抓住他之後,我們就永遠不能弄明白他做這一切事的原因了。”

  石西怔了怔,問:“你要我們怎麼做?”

  “如果你們相信我,我會把我的計劃告訴你們。”

  林紅與石西對視,都察覺出了對方的猶豫。林紅忽然輕聲道:“我現在只想著這一切能儘快結束,而且,我不想它再在我生活里留下任何痕跡。”

  石西立刻便明白了林紅的意思,他挺了挺腰板,重重地對秦歌道:“我們相信你的計劃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

  秦歌還在猶豫:“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我們要儘快找到穿雨衣的男人。”

  石西與林紅都沉默了,鳳凰鎮雖然不算很大,但要想從中找到一個人,那也是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秦歌說:“穿雨衣的男人在海城既然故意留下線索,引你們來鳳凰鎮,現在,一定會留下其它一些線索,讓你們能找到他。你們好好想一想,看你們是否遺漏了些什麼。我相信,他一定會留下結索的。”

  林紅聞言一怔,她想到了正屋西牆上那兩行血字。

  她說:“我知道去哪裡找那男人了。”

  “真的?”秦歌精神一振,“好,那我們就按照計劃行事。”

  秦歌跟林紅與石西說了他的計劃,最後從腋下掏出槍來,當著林紅與石西的面,把子彈上膛。槍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件極稀罕的東西,但它在這時候出現,豈非也可以讓人多一些可依靠的力量?

  鳳凰山下鳳凰鎮,鳳凰鎮緊挨鳳凰山。

  現在,林紅與石西正艱難地走在上山的小徑上。雨在這時小了許多,但天空的雲層卻壓得更低了些,似乎只要爬上山頂便能伸手觸及。鳳凰山不高,海拔只有三百多米,但山勢綿延,有七座大小不等的山頭。山路本來就滑,加上大雨如注,行走便艱難了些。遇到順坡時,石西便走在林紅的後頭,防止她滑倒,遇到陡峭的山岩,他會先行一步,再伸手拉林紅一把。林紅身上透明的雨衣顯然不適合在山上穿,它不僅影響行走,而且,風把前襟吹起來,那雨便直接落到了她的身上。林紅的褲子現在一直濕到了腿彎處。石西的警用雨衣這時更顯出它的實用性,它寬寬的帽檐拉下來,幾乎可以遮住整張臉。

  林紅與石西去的地方是鳳凰山主峰的南坡。

  石西雖然跟著林紅來過這裡,但顯然已經不記得路了。當林紅把他帶到松林深處的一個小土丘前時,他才吁了口氣。林紅的目光,此時便落在了那土丘之上。

  土丘其實是座墳塋,裡面埋葬了一個名叫林林的嬰兒。

  在鳳凰鎮及周邊地區有這樣的習俗,未成人的孩子夭折是不可以起墳的。所以林紅只能把她孤零零地葬在這裡。

  在孩子們出發的地方

  父親在永遠地守望

  如果林紅真的在延續林林的生命,那麼,這裡就該是林林出發的地方了。而孩子的父親呢——那個穿雨衣的男人,他在哪裡?

  天色愈發昏暗,夜色已經降臨,雨幕讓山林變得更顯幽深。雨幕連起的天地間,此刻仿似只剩下林紅與石西倆人,他們孤單地站立,茫然四顧。

  林紅想,難道是我錯了,穿雨衣的男人並沒有在這裡等候?

  她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到了小小的墳塋上,腦海里現出她最後一次來這裡的情形。那一次,她帶石西來南坡,南坡上開滿紫色的蝴蝶花。蝴蝶花有兩片對襯的心形花瓣,看起來真的酷似蝴蝶兩片美麗的翅膀。她先石西到達松林深處,她眼中的墳塋已經支離破碎了。那隆起的土丘,如五馬分屍般四分五裂,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裡有個土丘,誰都不會想到這裡曾經是座小小的墳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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