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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無香單著裡衣靠坐在床欄上低著頭髮呆,聽見開門的動靜也沒反應,手指斜壓著沉樞給的白玉盒子一角,在一圈一圈的轉。

  他是只披著羊皮的狼,不要被他的樣子迷惑,七虞在心裡念了三遍,忽然欠身一把抄走了盒子,在床邊站杵的像根棍子道:“你又想幹什麼?”

  唐無香蔫蔫的擺了擺手,有些疲憊的道:“這次真的什麼都不想干,讓我靜一靜,你出去,把門帶上。”

  七虞第一次見他這樣,一時又在意,又覺得這另是一個陷阱,他沒接話,只是提著心往外走,心裡在等唐無香隨時叫住他。然而這次他都踏出了門檻,唐無香還是沒出聲,他控制不住的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披頭散髮的人心不在焉,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他之前剛失過血,熬夜和鬱結都是忌諱的。七虞頓了頓,走回去把盒子放在案頭,手段強硬的將他摁下躺好,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了。

  唐無香疊著胳膊愕然的“看”著他,起碼這一刻看起來是十分無辜的,七虞心裡莫名一軟,替他掖了掖被角,放緩了嗓音道:“到底是怎麼了?”

  “你才是怎麼了,”唐無香的笑了笑,“中邪了吧你。”

  七虞懶得理他:“別瞎扯,我在問你。”

  唐無香於是不笑了,細微的擰起眉,“目光”游離了一會兒,難得說了實話:“不知道,就是有些不安。”

  七虞面若寒霜的道:“是因為第五沉樞的造訪嗎?”

  唐無香:“不是,是好友讓他帶來的那個盒子讓我很在意,謝樘你也認識,他散漫得很,呂溯這種命官他該是不認識的,所以我覺得這事有蹊蹺。”

  七虞猶豫了一下:“你有什麼打算,說吧,我可以幫你。”

  唐無香縮在被子裡打了個呵欠,眼裡難得攢了點亮光,這使他看起來像個常人一樣,他嗤之以鼻道:“幫什麼幫,我可以命令你。”

  七虞早被他刺的不疼不癢,聞言睨了瞎子一眼,敷衍道:“是是是,來,命令我,然後睡覺。”

  “你不要向謝樘學的那麼隨便”,唐無香笑起來:“那你去一趟雁盪山,找楊恭子問明他的萬字玉碎盒是做給誰的,我要知道這個人的來歷,越快越好。”

  七虞站起來又是一句敷衍:“是,老爺…你睡吧,我兩天後回來。”

  唐無香用指頭揉了揉眉心:“案几上的白玉盒你帶上,是之前允諾你的人皮//面具”,他微妙的頓了頓,道:“不過只兌現了一半。”

  七虞臉色一變,立刻開了盒子,裡面果然只有一張,按理他是該勃然大怒的,剝人的臉皮是錐心的活計,那兩張來得並不容易,然而如今這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沒了一張,他震怒之下,卻沒有想好該幹什麼。

  七虞不想探究自己的情緒如何,又咽不下一口氣,便冷著臉質問道:“還有一張呢?”

  唐無香立刻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道:“估計……是被謝樘徵用了,下次見他我問他要回來,誒喲這睡意來得邪門,我睡了,你早去早回。”

  七虞心累的要命,有預感那一張是打水漂了,他在堂中嘆了口氣,然後悄無聲息的走了。

  在七虞策馬東北的時候,沉樞和李陵光在向西的道路上披星戴月。感謝唐門四條腿相當的駿馬,李陵光並沒有被沉樞拋下。

  沉樞快他一馬,廉價輕質的灰袍迎風而展,馬蹄顛簸,他的背影卻始終挺直,如同他背上的劍,李陵光驀然有了種咫尺天涯的錯覺。

  他與唐無香也是初識,可跟給他的感覺不一樣,他們一見面就仿佛成了老友,因為那個謝樘的關係,而他跟在這人身邊許多天,卻總是連話該如何起頭都要斟酌許久。

  謝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李陵光心情複雜的想,看陳大哥對我的態度,我大概只是皮囊有一點點像他,其他無一相似吧。

  他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旋即笑著想道:我便是我,為何要像別人,但是如果有機會,我是想見見他的。

  李陵光東想西想,最後又控制不住的想到了李陵雋留給他的信,那些字句仿佛一塊巨石壓在了他心上,讓他覺得難以喘息。他需要做點什麼來分散那股逼仄,便忍不住叫了一聲:“陳大哥,你要去涼州幹什麼?”

  沉樞淡淡的聲音隨風飄來:“找人。”

  “哦”,李陵光吶吶的應了一聲,輕聲說:“我也去找人……我們挺有緣的呢,一道都順路,你還救了我兩次,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沉樞聽見了,但他沒說話,他並不是出於古道熱腸救的他,所以不需要他的報答。

  李陵光有點受打擊,好一陣沒說話,但他心裡有話又不吐不快,而這個人不會泄露,於是他自說自話道:“你要去找誰?我要去找我大哥,他在唐門給我留了口信,說他已經查出了景王與汨疆勾結的使者是誰,他要尾隨這些人去汨疆,伺機奪取他們來往的密函,這樣就能證明我父親的清白。”

  或許是因為太惶恐,他需要別人來給他一個肯定,李陵光幽幽的問道:“你說…… 我能找到我大哥嗎?”

  少年不知愁,沉樞心道,你還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誰,不像我,找的只是別人心中的一道影。

  翌日下午,兩人抵達涼州城門,太平時期的邊城喧囂富庶,是京都邊上的城池都無法比擬的,這裡魚龍混雜,是個大隱於市的好地方。

  拜他大哥信函指引,如今李陵光有了明確的方向,他再也沒有理由和沉樞繼續同行,縱使心裡不舍,他還是在內城門下同沉樞道了別,接著去集市賣了馬,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去了。

  沉樞則牽著他的棕色大馬,打聽著往十里舖去了。

  所謂十里舖,望文生義便是十里那麼長的店鋪,這稱呼放在涼州自然是個夸詞,十里舖長約二里,從鬧市一直延伸到尋常巷陌,店面經營從酒肆茶樓到古玩字畫,從玉石雕漆到外疆貨品應有盡有。

  這裡儼然是個交易區,門面緊張,因此連道旁都占上了,遊走的貨郎買東西的百姓還多,攀比砍價,熱鬧的不像話。

  沉樞找著老棗樹,不免要左右看看,那個點心鋪飄蕩的招牌印入眼帘的時候,熟悉的畫樣一下就攫住了他的目光,謝樘每年帶回汨疆的點心包紙上,印的就是這個章紋。

  那些帶著各種他不認識香味的甜餡餅的滋味在腦中浮現,沉樞踏著此起彼伏的吆喝,走上去站在了隊尾。他有些走神的想道:若是那女子正在家中,因此他不會顯得太沒禮數。

  合芳齋旁邊有家鎖門的小鋪子,叫天下第五,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沉樞取了些自己有印象的糕點,提著往前方走了。

  遙遙已能看見一棵歪脖子棗樹,在一家白牆灰瓦門前,許多年生的模樣,挑出的枝椏伸到了鄰居的門前。

  沉樞心中忽然湧起一陣激動,激動中又有種叫他說不出來的悲涼,他靠近的心十分迫切,腳步卻越來越慢,被他牽著他馬不耐煩,無聊的在地上撅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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