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這話說的過於肉麻,遲筵卻像是被觸動了,回過頭看向他的眼睛,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其實也想過很多次把當年的事告訴葉迎之,只是那事太過離奇,他一怕葉迎之也會像包括父母在內的所有人一樣不相信自己,二來也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傾訴機會。可葉迎之說的沒錯,他總不能把這件事憋在心裡,憋一輩子。

  遲筵打定了主意,從葉迎之身上下來滑坐到沙發另一邊,坐直了身子,又悄悄扣緊葉迎之右手,才一邊回憶著,一邊小聲講起當年的事。他沒敢直說,起初只是作為“夢”的內容在講,後來發現葉迎之一直很認真地聽著,修長有力的手一直緊握著他的手,就更心安大膽了些。

  這些話他講過很多次,可從沒被相信過。到最後,他自己也有些不相信自己了。

  等他全部講完之後葉迎之才開口。他扣著遲筵的手把兩人的手一同貼向自己心臟處,輕聲帶著誘哄意味道:“阿筵,只是夢而已,你為什麼這麼怕?”講述那段回憶的時候,遲筵的手一直都是涼的,輕微顫抖著。

  因為那些根本不只是夢。

  “因為那些不只是夢。”遲筵望著愛人的眼,終於說了出來,同時紅了眼眶,“我們當年被困在裡面,我就看著他們一個一個,一個一個地死在我面前。還有我表哥,我還記得他當時用力把我推了出去,讓我快走,他卻一直被困在那裡面,再也沒出來……”

  如同洪水破閘而出一般,說出來之後就再也克制不住多年來壓抑的恐懼和悲痛。遲筵紅著眼哽咽道:“我放不下,放不下當年的事,放不下我表哥他們。他們都說他們是遇到山崩死了,可我知道根本不是,他們是被困在那個洞穴裡面,活生生地被惡靈害死了,出不來了。屍骨不存。”

  從某種層面來講,這些年來當年那個恐懼、不安、卻又不被信任只能獨自消化一切的少年一直都藏在他的心裡,孤獨又無力地困守著那段噩夢般的記憶。直到此刻,長大了的遲筵面對著自己同床共枕的愛人時那些被狠狠壓在心底多年的夢魘才一股腦地傾瀉而出。

  葉迎之沒有質疑,更沒有反駁,只是一直溫柔地哄著他,拍順著他的後背,一遍遍小聲念著“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不怕了,有我在呢”等話。

  遲筵被他攬著靠在他懷裡,情緒慢慢平復下來,只是時不時還小小抽噎一下。

  等看他情緒緩和得差不多了,葉迎之就侍候著他洗漱,給他用溫毛巾擦眼睛,領他回臥室睡覺,輕柔而耐心地安撫著,一直到遲筵抽著鼻子睡著也沒再提這件事。

  然而第二天兩人吃早點時,早餐桌上葉迎之又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

  正在喝豆漿的遲筵手一僵,又把杯子放回到桌上,抬起頭看向愛人。

  只聽葉迎之認真地重複了一遍:“如果放不下的話,不如再回去看看,徹底解開這個心結。”

  他彎著眼露出一個微笑,眉眼都柔和無比,盈滿了對眼前人的愛意,輕聲道:“別怕,這次我陪著你。”

  第131章 快遞

  即使時隔多年,當年的事依然是遲筵揮之不去的夢魘。同時他的心中還有許多難以消解的疑問——那個山洞究竟是什麼地方, 為什麼會如此詭異?那位老婦人所說的“倀鬼會引活人去山裡餵邪靈”是什麼意思?以及那些模糊又遙遠的私語聲, “祂要醒了……”洞穴里那些東西所恐懼的“祂”究竟是什麼東西,又是怎樣恐怖的存在?

  最重要的, 表哥他們喪命於彼,是會如人們常講的那樣“人死如燈滅”, 還是會有更壞的後果?

  而自己……真的從那個洞穴里逃出來了嗎?

  這些年來這些疑問常常困擾著遲筵,讓他不得安眠。但是他卻沒有再去求證的勇氣。他有時候寧願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 表哥他們是因為山崩死的, 那個洞穴,那些鬼影, 還有六順什麼的全部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葉迎之提出這個建議之後遲筵並沒有馬上答應。

  他了解葉迎之,對方寵他、愛他、見不得他受委屈,行動力強,一路走來順風順水,一直被人們視作天之驕子,從未受過什麼挫折。自己那個樣子那麼悽慘地向他哭訴在那個洞穴里遭遇的一切,不管是真是假,是真實發生過還是他的幻想, 按照葉迎之的一貫作風當然是要儘快把這件事解決,把他從噩夢中拯救出來。

  可是這件事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那些神鬼之事,非人力所能及。他不能接受更不能承受任何讓葉迎之受傷害的風險。

  然而葉迎之的行動之迅速是他始料未及的。

  實際上因為葉迎之各方面都顯得比他成熟,能力也強, 在他們這段關係中遲筵大多數時候都處於較為幼弱的受愛護的一方,更因為他性子寬和,對愛人的決定往往不會反對,所以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由葉迎之做主。

  這次也是一樣。葉迎之認識遲筵的上司,那位上司也隱隱知道兩人的關係。一個星期後遲筵知道的時候葉迎之已經給兩人都請好了年假,並買好了去往桂省的機票。

  遲筵第一次難以抑制地和葉迎之大發脾氣——葉迎之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根本不像他所相信的那樣簡單!他寧願做一輩子的噩夢,一輩子心中難安,也不要讓愛人再同他踏上那片土地。他承認,在面對那些未知的妖魔鬼怪時,自己是一個極為怯懦絲毫不敢抗爭的人。

  葉迎之變著花樣地哄他,類似“就當是出去旅遊了,我回國後還沒去過桂省,我們順帶著去那個地方看一看好不好?”“寶貝彆氣了,你相信我絕對不會有事的”之類的話說了一籮筐。但遲筵在這件事上出奇地執拗,堅決不肯妥協。

  遲筵一開始硬氣著不答應的時候葉迎之還能招架,後來遲筵軟下來,摟著他特別可憐地趴在他懷裡撒嬌,小聲喚著“迎之”,問“我們不去好不好,請假在家裡休息也好啊。我就要在家,你在家陪我”,甚至討好地舔他親他,葉迎之就根本抵抗不了,分分鐘丟盔卸甲連自己要幹什麼都忘了,遲筵說什麼就是什麼,全然沒有半點討價還價的能力。

  他總算是明白了人說的枕邊風一吹耳根子就發軟是怎麼回事。遲筵那樣央著他,他根本就拒絕不了,只恨不能把這小寶貝哄得舒舒服服妥妥帖帖的。

  遲筵盯著葉迎之在網上退了訂好的機票,這才安心睡了覺。

  然而噩夢並未就此終結。

  第二天一早他收到了一封從桂省省會寄來的快遞,收件人寫著“遲筵”兩個字,地址就是他和葉迎之現在住的家的地址。而寄件人一欄處全部都是空的。

  遲筵記得自己最近沒有從網上買過東西,在桂省也沒有什麼親朋好友,拿到快遞的一瞬心中不禁泛起了疑惑。事實上在看到桂省時他的心中便“咯噔”一下,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忍著心中隱隱的不安,遲筵用小刀劃開了快遞紙袋——裡面裝著兩張火車票,實名制,左下角分別印著他和葉迎之的名字和打碼的身份證號。是他們假期開始那天開出的車次,起點是他們所在的城市,終點到桂省省會。快遞袋裡還有兩張不記名的大巴車票,到紅圖村——過了這麼些年,紅圖村已經有直通市內的大巴了。

  遲筵一下子癱坐在了沙發上。

  這些年來他心中一直躁動著不安著的那份最深的恐懼終於成真了——他的確從來沒能真正從那個洞穴中跑出來過,那些東西不會放過到嘴的血食。而這次甚至搭上了他的愛人。

  葉迎之正在衛生間裡洗漱,聽見響動後匆匆走了出來,看見遲筵失魂落魄般飽受驚嚇的模樣便心疼地走了過去,把人摟進自己懷裡。

  他只隨意掃了一眼茶几上的快遞袋和火車票,就像是已經料到發生了什麼事,沒再管那些東西甚至沒仔細看過那是什麼,只悉心哄著自己的愛人:“別怕,沒什麼可怕的,有我呢。那些東西傷不了我。管他什麼東西,咱們去看看就是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輕吻遲筵的額頭,眉梢眼角溢滿了無法作偽的寵愛與心疼,猶如一個最完美體貼的情人。

  遲筵卻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生出來一股勇氣,推開葉迎之站了起來,一把拿過桌子上的兩張火車票和長途汽車票,直接連同快遞袋一起撕成碎片,扔進垃圾箱裡,喉嚨動了動,也不看葉迎之,繃著臉似自言自語般道:“我們不會去的。最壞也不過是這樣了,不會比去那裡下場更糟,我倒要看看它們能怎麼樣。”

  接下來一天遲筵竭力表現得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盡力去忽略自己收到過這樣一封詭異的郵件。

  然而第二天一早,遲筵又從快遞員手裡收到了一封一模一樣的快遞。一切都和他昨天撕掉的那份一模一樣,只不過這次的寄件人一欄上多了兩個字——王盛。

  遲筵記得,那正是他表哥本人的字跡。

  他拿著兩張車票,說不出話了,甚至無法動作。

  看到這個名字這個字跡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不去了。那個時候,如果不是王盛拼死攔住那東西,他們兩人都得折在那裡;更往壞處想,如果王盛把他推到那東西面前頂替自己,也不是沒有逃出去的可能,那樣活下來的那個人就會變成表哥。可是生死關頭,王盛選擇的是自己頂住那東西,把他推了出去。

  理性上知道不去管,繼續縮頭烏龜一樣藏在自己的安全區內,忽略這件事是最好的選擇;感性上卻沒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他想回去看看,他得弄明白那個洞穴到底是怎麼回事。

  遲筵告訴葉迎之自己要回紅圖村查探當年的情況後葉迎之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簡單問了問他為什麼突然轉變想法,隨後就理所當然地表示要陪他一同回去。

  遲筵早想到葉迎之絕對不可能讓他單獨去紅圖村,因而也沒有再多費力氣勸阻,只是很平靜道:“咱們不能就這麼過去,我要做些準備。”

  於是接下來幾天時間裡,葉迎之就看似非常淡定實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遲筵通過網絡和自己現實中的人脈關係聯絡各種可能聯絡得上的看起來比較靠譜的高人大師,和他們諮詢相關情況,購買各種所謂的能夠驅邪除鬼的道具法器。

  葉迎之看遲筵又一次準備下單付款時終於忍不住道:“阿筵,雖然你高興就好,家裡錢也夠用,但是也不能這麼揮霍給這些江湖騙子啊。”你難道忘了根據前幾輩子的經驗教訓,再厲害的高人對我也沒用?忘了哥哥上輩子自己就是最厲害的天師?這些抱怨他也只敢在心裡過一過,畢竟他也知道,他的阿筵現在是真的都忘了。而這種有苦難言的日子,他也有些堅持不下去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