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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不作聲的上前替賀景瑞換過一碗茶, 梓枬瞧見那白紙上繪製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含苞待放, 紅衣春。色, 國色生香。

  梓枬垂眸退了下去, 屋內悄靜無聲。賀景瑞攏袖起身,端著一硃砂硯, 持狼毫筆,緩步走至竹塌前。

  慢條斯理的打開帘子,看到躺在榻內的女子。肌膚白玉, 春意慵懶。大致是睡得熱了,身上的薄被早就被踢開, 露出一雙瑩玉小腿。藕臂搭在榻旁, 顯出腕子處一塊小巧圓潤的淡紅色疤痕。

  雖然疤痕不深, 但因著女子肌膚過於白細,所以瞧著便顯眼了幾分。

  濕潤的毛筆尖觸到腕上輕滑,蘇霽華睡得迷糊,絲毫沒有感覺。

  賀景瑞將硃砂硯置於一旁小機之上,然後挽起大袖,垂眸開始作畫。一筆一划,精細勾勒,猶如在世上最珍貴的白玉上精雕細琢。

  夕陽西斜,蘇霽華一覺酣睡醒來,睜眼就看到賀景瑞一手持書,一手拿著一把絹扇,正在給她扇風。

  徐徐涼風帶著冰塊的沁涼吹進帳內,讓蘇霽華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起吧,晚間會睡不著的。”賀景瑞放下絹扇,頭也不抬的道。

  “唔……”蘇霽華賴在榻上,身下的綢被滑溜溜的觸感十分之好。

  踢了踢腿,蘇霽華打開帘子,湊到賀景瑞面前。“你在瞧什麼書?”

  賀景瑞斂著眉眼,沒有說話,鼻息間滿是那甜膩的淡香。蘇霽華噘嘴,扯了扯自己身上微微汗濕的綢褲,穿上軟底兒繡鞋往屏風後去。

  屏風後是梓枬早就備好的淨水。蘇霽華也沒喚人,只自顧自的攏了攏青絲長發,然後褪下外衫換過一套乾淨的綢衫綢褲。

  “哎?哎哎哎……”突然,屏風後傳來驚奇的嬌呼聲。

  蘇霽華連綢衫都沒系好,就急匆匆的沖了出來,走的太極,連腳上的軟底兒繡鞋都丟了一隻。

  賀景瑞抬眸,看到那掛著一件松垮綢衫,裡頭嫩綠色小衣的小婦人舉著白細胳膊朝他撲過來。

  雙眸一暗,賀景瑞攥著書籍微微往後一仰,連腳步都打紮實了,可惜那小婦人卻急急在他面前止住了步子,小巧的鼻尖微微擦過他的衣襟處,並未像預想中的那般撲進他懷裡。

  “這是你給我畫的嗎?”蘇霽華仰頭,神色驚喜的看向賀景瑞。

  賀景瑞輕頷首,繼續翻頁看書,神色淡漠。

  蘇霽華喜滋滋的捧著那朵牡丹瞧,嬌艷欲滴,含苞待放,栩栩如生。“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你這是在誇我顏色好,堪比牡丹國色?”

  蘇霽華十分會順杆子往上爬,她一把搶過賀景瑞手裡的書,腆著臉把自己的臉湊過去。

  剛剛睡醒,蘇霽華的臉上還帶著睡暈,那兩團軟綿綿的紅暈染在她的粉腮上,艷若傾城色。

  賀景瑞喉頭微動,指尖觸在自己身上的綢衫上。綢衫細滑,卻比不得面前女子身上的肌膚,他比誰都清楚。

  “我明日想要芙蓉。”提起裙裾坐到賀景瑞身邊,蘇霽華眨巴著一雙眼,眸中盛滿笑意。

  賀景瑞起身,從地上拾起那隻軟底兒繡鞋,然後重新回到蘇霽華面前。

  蘇霽華方才說完那話就見賀景瑞起了身,還以為這人今日只是心血來潮,根本就不願意再給她繪什麼芙蓉,剛想說話就見人提了自己的那隻軟底兒繡花鞋來。

  蘇霽華方才太開心,連掉了一隻繡花鞋都不知道。

  賀景瑞蹲到蘇霽華面前,捏住她的腿置於自己的膝蓋上,然後用寬袖慢吞吞的替她擦了擦腳。蘇霽華的腳小巧白皙一隻,腳趾尖帶著粉紅緋色,珍珠白玉似得被置於修長掌中,恰恰好一掌。

  替蘇霽華將繡花鞋穿好,賀景瑞拍了拍自己的寬袖起身,轉身進了屏風後,片刻後換了一套鴉青色的儒衫出來。

  蘇霽華坐在竹塌上,愣愣的盯著賀景瑞看了半響。

  “何事?”蘇霽華的目光太炙熱,賀景瑞想假裝看不到也難。

  蘇霽華抿唇,面上紅暈未褪,說話時上挑著眉眼,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賀景瑞繫著玉帶的手一頓,良久後才道:“你不是說,你是我的妻。”

  “就因為我是你的妻,所以你才對我好嗎?那如果我說我不是你的妻,你還會對我好嗎?”蘇霽華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糾結這件事,她怔怔的盯著賀景瑞,想要一個答案。

  賀景瑞轉身去倒了一碗茶,然後又重新去書櫥前取了一本書,就是不回蘇霽華的話。

  蘇霽華急了,她走到賀景瑞身後,伸手拽住他的寬袖,“你為什麼不說話,如果我不是你的妻,就算我變成蘅姐兒那樣,你也不會多看我一眼,是不是?”

  賀景瑞面色沉靜的翻過一頁書,語氣篤定道:“你是我的妻。”

  蘇霽華紅了眼,她知道賀景瑞的意思,可是她不甘心,如果說這一輩子他們都會這樣,那還不如……還不如合離算了……

  想到這裡,蘇霽華眸中淚光更甚。她看著面前的賀景瑞,那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熟悉到即便是閉上眼睛,蘇霽華都能夠清晰的勾勒出他的眉眼,他的神情,他說話時那或清冷或囂張的語氣。

  天闕會調笑著喚她小寡婦,三叔會體貼的送她耳墜子。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即便相處了這麼久,蘇霽華卻還是覺得他們兩個之間隔了一層銀河天地。

  這個人不是三叔,也不是天闕,或許真的是那呆在身體裡頭的第三個人。

  所以說到底,即便相處這些時日,現在的他們只是陌生人。而如果面前的男人一輩子沒有恢復記憶,他們就會當一輩子的陌生人。

  靜靜的垂下眼帘,蘇霽華盯住賀景瑞腰間繫著的一個荷包,聲音嗡嗡道:“這個荷包都舊了。”

  這荷包是蘇霽華給賀景瑞做的,不管是三叔還是天闕總是會掛在身上。可是眼前的這個人不知道,往常蘇霽華沒有發現,今日猛地一瞧見,原本空蕩蕩的心陡然生出一抹怪異感來。

  “嗯。”似乎沒有察覺到蘇霽華那百轉千回的心思,賀景瑞依舊在看書。

  蘇霽華抹了一把臉,走到一個小柜子前打開抽屜,裡頭放置著好幾個荷包香囊,都是梓枬和元寶這幾日閒著無事做的。

  “那個邊都磨破了,換一個吧。”蘇霽華的指尖在那幾個荷包上滑過,最後挑中一個繡著青竹的荷包遞給賀景瑞,“換這個吧。”

  賀景瑞連眼都沒抬。“不換。”

  “為什麼不換?”蘇霽華攥著那荷包,聲音很低。

  賀景瑞抿唇,突然有些煩躁。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想換。

  扔下書籍,賀景瑞轉身離去,走至茶案上時順手將一把摺扇給取了。摺扇上掛著一條繫著白玉的穗子,即便賀景瑞心中煩悶,但取扇時動作卻尤其輕柔,似是怕傷了什麼。

  蘇霽華看著賀景瑞消失在垂花門處的身影,慢吞吞的轉身將手裡的荷包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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