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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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發了萱萱走,一個人來到後院裏坐下。....【]

  傭人送了早茶過來,我讓他們自己回房休息,不要來打擾我,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我才又打開了那個盒子。

  裏麵有很多老照片,有母親,有王瑩,有父親……

  我覺得自己好像也回到了那段陳舊的時光裏,時間變得緩慢而斑駁起來。看著照片裏沒有煩惱的臉孔,我有些恍惚,仿佛那些不幸其實沒有發生過……

  盒子最底下是一封信,看看時間,是王瑩過世前一個月寫的,收信人是我的母親,可是卻是一封沒有寄出的信。

  難怪李哲寧要在卡片上寫,覺得這些應該要由我來保管。

  我合上了信,沒有看,把它放到了一邊,不知怎麽的,我竟然覺得有些害怕,就仿佛是打開那封信我便會進入一個迷幻詭譎的世界裏似的。

  王瑩這個名字糾纏了我太久太久,她就像是一個影子,總會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她又是那樣的絕色美麗,又是那樣的神秘魅惑,又是那樣的捉摸不透,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被她吸引了,已經不小心被她改變著。

  一個死去已久的人,為何還能這樣深刻的影響著活著的人?

  王瑩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我真的是太好奇了。而現在,當我與她就要直接交流時,我卻發覺自己少了些底氣。

  可是我知道,這一切終將是要有個結束的,至少在我這裏要有一個結束。我不想再被上一輩的事情困擾,也不想在活在王瑩如影隨形的影子包圍裏。

  我必須近距離地看一看她,我必須與她麵對麵的好好交談一次,然後,我才能真的釋然……

  拿起老照片,我看到照片上兩張沒有煩惱的年輕麵龐,忽然像是看到了十幾歲時的自己,我與媽媽還有阿姨長得真的很像。

  終於我還是鼓起勇氣,拿起了那封已經發黃的信,小心翼翼地再次展開。

  親愛的夢蝶:

  這幾個月我總是睡不好,常常夢見我們以前的事情,尤其常常夢見父親。

  夢裏他父親還是用猙獰的表情看著我,向伸出那雙邪惡的手,解開我的衣服,摸我小小的**,掰開我的腿,強硬地占有我還未發育完全的身體。

  我驚恐地看著他,母親懦弱地在一旁哭,捂著你的眼睛。

  每一次我都尖叫著哭醒,每一次都是這樣。可是當我哭醒了,看到的也不過是四麵空蕩蕩的牆壁和窗外漆黑的夜晚而已。

  然後我又繼續害怕地大哭起來。

  我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夢到那些事情了,最近卻常常夢見。我開始時常痙攣,隻有安眠藥能夠讓我入睡,可是是安眠藥,也不過讓我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噩夢裏。

  我開始不敢入睡,害怕想起從前,回憶就像淩遲,每一次都將我千刀萬剮,我如此地痛苦,卻沒有誰來救我。

  夢蝶,最近我更加強烈地思念你,思念我們在一起無憂無慮的時光,林沛拍著小鼓,你唱歌,我跳舞。

  我的回憶都是黑色的,隻有與你們在一起的那短暫時光才是明亮的……可是這點光亮還是太微弱了,已經很難再支撐我繼續往下走了……更多的時候我會想起林沛,我想起他對我笑得憨憨的,眼裏沒有一點邪念。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他真的是我遇到的最好、最耿直的男人了。

  我們在最年輕最適合相愛的年紀相遇,這一切本該很美好,隻可惜,遇見他時,我的靈魂就已經腐爛了。我是一句腐朽的屍體,我無法與鮮活而有溫度的他相愛……

  我好恨,有的時候恨父親,有的時候恨母親,有的時候恨你,更多的時候,我恨你們所有人。

  當初為什麽要是我呢?為什麽要讓我承擔這人世間最大的不幸與醜惡?

  為什麽你純白如雪,我卻隻能墮落到地獄裏?

  明明不是我的錯啊……

  我知道現在林沛很愛你,我很多次地偷偷去看過你們,其實哪一個男人會不愛你呢?

  你那樣的純淨與善良,跟我這樣的魔女比起來你就是安琪兒,就連陸子雲也總是忍不住在電影裏留下你的影子,所以我又忍不住嫉妒你,嫉妒我最愛的妹妹。...【]

  有的時候我會想,小的時候,父親第一次向我們伸出手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保護你就好了,又會想每一次他準備動你的時候,我沒有攔住他就好了。母親都不保護你,我為什麽還要保護你呢?

  那樣的話,你的身體就跟我一樣的骯髒,你的靈魂就會跟我一起腐爛,那樣的話,我一定不會如此的寂寞了……

  是啊,我如此的寂寞,即便我得到了一起我想要得到的,我還是空虛。即便我得到了一個又一個男人的愛,我還是找不回一個林沛。

  夢蝶,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我忽然不知道了,我如斯的用盡心機,我踩著一個又一個的男人站到今天的位置上到底是為了什麽?

  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曾經我以為,隻要我站得夠高,隻要我擁有權利與金錢,我就擁有了力量,沒有人能夠再來傷害我。

  可是為什麽,當有一天我真的什麽都得到了,卻還是日複一日地被折磨著?被我腐爛的靈魂折磨,被記憶折磨,被命運折磨……

  夢蝶,你知道嗎?前段時間,我又得到了一個影後,現在,我是唯一一個拿到四個國際影展影後的女人,但我卻覺得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我覺得這是笑話,是命運在嘲笑我。我不是一個好演員,屏幕上那墮入地獄的女人其實就是我自己,我隻是在演我自己而已。

  有的時候,隻有電影裏的我才是真的我,而現在活著的我,其實是假的,也是死的……

  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填補我。

  我時常覺得自己快要分裂了,內心的黑洞漸漸地在吞噬我,將我撕成一片又一片……

  夢蝶啊,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被它咽到肚子裏了,我感覺我要死了……

  有的時候,我真想回去尋你,這個世界上隻有你可以包容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我。

  我記得,第一次我替你被父親□的之後,你抓著我的手說你會永遠愛我,無論發生了什麽事。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我什麽話都不信,隻信你這一句話。可是你不該給我許這樣的諾言,仗著這句話,仗著對你的了解,仗著你的歉疚,我才總是肆意的傷害你。

  你知道迷藥是我下的對不對?可是你沒有告訴林沛是不是?你隻是獨自傷心絕望,你隻是瘋了。

  我瘋了,你竟然也陪著我瘋了,夢蝶,你不該愛我到如斯地步的。

  你應該恨我,報複我,這樣的話,現在的我不用每次想到你都覺得心痛了,我興許就可以不用自責了。

  夢蝶啊,我真的好累好累,不想再算計,不想再假裝,不想再拖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生活了。

  你知道麽?最近照鏡子的時候我可以發現白頭發了,我的眼角也開始出現淺淺的皺紋了。

  有時候,我會對著鏡子哈哈大笑了起來,因為我發覺,就連我這具皮囊也要開始跟著靈魂一起腐朽了。

  馬上,我就要爛了。

  怎麽辦,我由內到外都是腐爛的,還有誰會看我,誰會愛我,誰會擁我入懷?還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我要在噩夢中獨自驚喜,卻無人替我擦幹眼淚?

  我是那樣的思念你,也思念林沛。求你救救我……

  夢蝶啊,我真的好後悔。

  為什麽我當初要走呢?我不是擁有了兩個最愛我的人了嗎?如果是你,如果是林沛,一定不會放任我腐爛到如斯田地吧?

  你們一定會拯救我,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無人為我一擲千金,無人與我共結連理,無人陪我一起蒼老,無人救我一命。

  夢蝶,如果還有下輩子,我真希望我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孩,沒有美麗也可以,沒有金錢也可以,我隻想牽著我愛的人,一起走在陽光下,這樣就好了……

  夢蝶,我是如此思念你……

  王瑩的信寫到這裏就結束了,我滿臉的淚水,隻是因為被信裏那浸透生命的滄桑與絕望而感染了。

  原來,王瑩就是物質女郎,原來那首歌竟然是她寫的。

  我幻想過她無數的樣子,惡魔或是撒旦,可是她都不是,她隻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女子,寂寞絕望卻無人救贖。

  我有些明白,為什麽陸子雲對她沒有表現出一點點怨恨了,這樣一個女人,無法讓人憎恨。忽然,我覺得我有些明白王瑩了,她終身都在尋求靈魂的完整,卻總是求而不得,到死了,才知道,完整已經被她錯過了。

  她的一生太悲涼,太寒冷。

  我深深地心疼她。我多麽希望我可以走到她身邊,抱一抱她,在她小的時候,在她老了的時候……

  我擦幹了眼淚,將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了那個小小的鐵盒子裏。

  顧青蘆,我從未見過你一麵,可是我卻忽然思念起你……

  我將那個小小的鐵盒子埋在了院子裏的大樹下,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選擇這樣做,也許,我隻是想讓那些該歸於塵土的事情歸於塵土,也許我隻是想埋葬一段傷心的往事,也許我隻是決定再也不回頭看了……

  太陽又升起來了一點,陽光蒸發了我的淚痕,過了一會兒,連哭泣的痕跡都沒有了。我閉上眼,感受著金色的光芒包裹著我,我坐在院子裏的椅子上,漸漸覺得手腳有了些力氣。原來陽光是可以消除所有不快樂的痕跡的……

  忽然我感覺有人親了一下我的額頭,我驚訝地睜開了眼,見到了沈唐在陽光下帶點棕色的柔軟頭發,見到他明亮而溫柔的眼睛。

  「早安。」

  沈唐吻了吻我的嘴唇,然後蹲在我身邊,把耳朵貼在我的肚子上,溫柔地問道:「有沒有動啊?」

  「才兩個月不到而已,動什麽動?」

  沈唐眯著眼笑了起來,吻了一下我的肚子,微笑著說道:「寶寶,早安!要記住爸爸的聲音哦!」

  我被沈唐認真的表情逗笑了,忍不住捏了捏他英俊地臉,笑嗎道:「傻樣兒……」

  沈唐還是笑眯眯的樣子,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影響到他的好心情,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隨意拿起我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後展開報紙看今天的新聞。

  看著他溫柔英俊的麵孔,我忽然覺得很安寧。

  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活了……

  「今天有你好朋友的新聞!你看了沒有?」沈唐忽然說道。

  「沒呢,誰的新聞啊?」

  「周梓興的。」

  「那快給我看看!」

  沈唐把報紙遞給我,我見到娛樂版的頭版頭條赫然是周梓興出櫃的新聞,對象還是他主演的影片的導演,大名鼎鼎的馮騰!

  我嚇得下巴都要掉了……

  「你不知道?」沈唐淡定地喝著咖啡道:「周梓興一看就知道不喜歡女人,是gay,圈子裏很多喜歡同性的,你跟他關係這麽好竟然沒看出來。」

  我癟癟嘴,氣鼓鼓地說道:「我們關係那麽好他竟然不告訴我!你怎麽看出來,哪裏有標誌?」

  沈唐冷哼一聲道:「你同他關係那麽好,還當眾親他,我竟然都沒有生氣,這個標誌難道還不明顯麽?」

  我被噎住,可是又忍不住被沈唐的小孩子脾氣給逗笑了。罷了,這些事情都不重要,周梓興愛喜歡誰喜歡誰,愛喜歡男人就喜歡男人,沒什麽了不起的。

  現在的我,隻希望所以我愛著的人都能安穩快樂的生活,這就夠了。

  我方向報紙向沈唐伸出手,他立馬握住我的手,我微笑著說道:「我想出去走走,這幾天呆在家裏怪悶的。」

  「外麵可都是記者。」沈唐有些擔心,「要是把你擠壞了怎麽辦?」

  「我就想出去走走,況且不是有你嗎?」

  沈唐想了想,還是柔和地微笑這道:「好,你想出去走,我們就出去走,管它外麵有多少狗仔隊跟著!」

  沈唐立馬起身上樓換衣服,換好衣服他陪我走到了門口,替我戴上墨鏡道:「準備好了嗎?」

  「恩,準備好了。」

  不就是閃光燈麽,不就是洶湧而至的狗仔隊麽?當了這麽多年明星,我怎麽還會沒有準備好呢?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是能讓我害怕的了。我深吸了一口氣,沈唐衝我微笑了一下,然後推開了門,牽著我走出了大門……

  我想像過無數種情況,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當沈唐推開門之後,外麵竟然寂靜無聲!

  沒有閃光燈,沒有哢嚓哢嚓,也沒有狗仔隊,空蕩蕩地連一片葉子都沒有!

  我這是穿越了吧!

  一定是穿越到異次元了,要麽就是門口的狗仔隊都穿越到異次元了,要麽一個小時前還在的洶湧的狗仔,怎麽忽然就消失了呢?

  我跟沈唐麵麵相覷,可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周梓興打來的。

  「小恩恩!爺回來了!」

  我對沈唐做了個周梓興的口型,然後問周梓興道:「你現在在哪裏呢?什麽時候帶你家那一位給我看看啊?」

  沒想到周梓興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過幾天過幾天,我們剛剛下飛機,我跟你說啊,我這回……」

  周梓興話說到一半就愣住了,我叫了他幾聲他才緊張地說道:「完了完了,被狗仔發現了,媽的,外麵怎麽都是狗仔啊!小恩恩我先掛了,回頭再打給你。」

  電話掛了,我無奈地看著沈唐說道:「至少,我弄清楚了狗仔隊去了哪裏。」

  「去了周梓興那裏?」沈唐問。

  我點點頭。

  沈唐大笑起來道:「花無百日紅。」

  我表示讚同,「onedayyouin,onedayyouout!」

  「我們已經是昨日黃花了,你看,我們的新聞不新鮮了,連狗仔都拋棄我們了。」

  「管他的呢,」我牽起沈唐的手道:「我們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閑,可以好好散一次步。」

  「好,正好散步。」沈唐語氣溫柔,問我:「你想去哪裏?」

  「附近就好,身邊的風景就已經很美了……」

  我跟沈唐手牽著手漫無目的地在附近走著,走在陽光下。

  如果不是王瑩,我興許不會知道,能和心愛的人手牽著手一起走在陽光下是這樣一件幸福的事情。

  「前麵是上山的路了,要不去後麵的山上看一看?上麵空氣很好。」沈唐問我。

  「好啊,去上山看看,不過這裏不就有一條路麽?」我指了指麵前的一條向上綿延的小徑。

  「沒走過,上山的大路在前麵,這一條也不知道通向哪裏。」沈唐有些擔心地說道。

  「有什麽關係?」我笑著問道。

  沈唐愣了愣,然後看著我釋然地笑了起來,說道:「也是,有什麽關係。」

  我們牽著手往這條小徑上上走,這一刻陽光灼灼,天空碧藍得看不見一片雲彩,周圍的林木散發著露水的清香,鳥兒在不遠處啼叫,最重要的是,我們還有彼此,那麽路要通向哪裏,又有什麽緊要?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要是還想繼續看石頭的其他文,可以去收藏石頭的專欄~

  番外會陸續放出~新坑會在下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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