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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山河咽了口吐沫:“那、那你能給找個人不?你不是認識那些大醫院管事的嘛。”

  夏天面無表情:“之前協議里寫清楚了,你要是生病住院我可以負責,丁小霞和我沒關係,我管不著那麼多。”

  夏山河有點著急:“咋說, 她也是……也是你法律上的繼母不是?”

  夏天沒吭氣,繼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見兒子半天都不接話, 夏山河只好搓著手, 訕訕地說:“那錢方面呢,手術費、住院費一弄都是大幾千的,我這……”

  夏天笑了下, 再度打斷他:“丁小霞是你妻子,她生病你出錢,天經地義。再不濟,你可以找她兒子要錢,夏大壯不至於不養他媽吧?”

  “養倒是養的,可他人在南方打工,就只寄回來錢了,人又不能來陪著。”夏山河說著,心裡還是不大服氣的,“我好歹是你爸,這麼多年沒管你要過啥,你現在、現在都成大老闆了,還在乎那點錢嗎?”

  “在乎,”夏天好整以暇地點頭,“就像你當年在乎我的學費一樣,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你咋就這麼無情無義呢,我這是有困難才來找你的。”夏山河被兒子擠兌,惱羞成怒,“你這麼對老子,就不怕我出去說理?我、我去告訴你那些員工去,讓他們知道知道,老闆對他爹是個啥態度。”

  夏天饒有興味地聽著,挑了挑眉,看來涼薄還不是夏山河最大的問題,拎不清才是!

  “隨你,出去嚷嚷吧,看看有人捧場沒有。”夏天笑笑,“發他們工資的人是我,衣食父母嘛,就算是人渣,他們也不會嫌棄的。”

  “你!我咋就養了你這麼個混球吶。”夏山河氣得胳膊亂揮,一不留神打掉了桌上放著的相框。

  照片衝上掉在地下,夏山河眼風掃過,覺得照片裡的人有點眼熟,拿起來再看,他慢慢地想起來了,這不是當年和夏天一起回村裡的小伙子嗎?

  可夏天咋還放著人家的照片,就這麼擺在辦公桌上,天天瞅著?

  “這人、是誰啊?”夏山河滿腹狐疑地問。

  就算再不懂,他還是有種直覺在,如果不是關係親密,何至於把照片擺在眼前天天看?

  何況,還是個男人的照片?

  “你為啥放個男的相片在這兒?”夏山河突然臉色漲紅起來。

  夏天一伸手,把相框夠了回來,拂去上面不存在的塵土,重新擺好,“他是我愛人。”

  “你說啥?”夏山河驚得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你、你說你喜歡個男的?你怎麼敢?”

  “有什麼不敢?誰管得著?你麼?”夏天冷冷看著他,“以前沒管過,以後也管不著。你清楚了也好,我索性再說一遍,丁小霞母子跟我沒有關係,我和他們老死不相往來。你,我可以負責贍養,生病住院我都可以出錢,但僅此而已了,以後別指望我會去醫院伺候你。還有後事,你看見了我喜歡的是個男人,所以這輩子不可能有孩子,什麼長子長孫摔盆砸碗的那套就留給夏大壯吧,你可以當沒生過我這個兒子。”

  夏山河不由驚怒交加:“你這樣,讓我以後咋跟你媽交代啊?”

  夏天忍不住笑出聲:“想多了,我媽不會等著你,早投胎過幸福生活去了,將來和你在一起的是丁小霞,那位才是你老婆呢。”

  眼見兒子是軟硬都不吃了,夏山河無助又絕望,其實自從那次夏天回去,他就覺得不對頭,兒子越來越難拿捏。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貪圖那500塊錢,如今想想,真是虧大發了!

  可有什麼法子?這狼崽子似的傢伙啥都不怕,連喜歡男人都能無所顧忌!而排除這些呢,夏山河雖不懂什麼基因學,但夏天這一枝的血脈明顯比夏大壯那枝強,本該是有出息的,結果卻鬧了個延續不下去!

  光是想想,他都覺得心如刀絞。

  夏山河哀聲嘆氣,良久,聲音低了下去:“你就這麼恨我?”

  夏天聽見這句沒繃住,直接笑了,也不曉得夏山河的“拎不清”到底要發作多少回,他搖頭,“我不恨你。”

  沒有愛,扯得著恨嗎?那是太激烈的情感,對於夏山河,他只是毫無感覺而已。

  因為我和你,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

  人這一輩子,大體會經歷很多情感,親情、友情、愛情是最為重要的三類,後兩者,夏天自覺收穫頗豐,唯獨在親情上,屬於先天缺失,後天沒得彌補。

  而說到他最該恨的那個人,卻是已經快被淹沒在歲月的洪流里了。

  夏天回身看向窗外,倘若真有平行世界的話,那麼夏六姐很可能依然生活在離他不算太遠的那座城市,迄今為止,他沒有再回去過,咫尺之遙,他卻不願再踏足——或許是因為再見面,他怕自己依然會覺得恨。

  討不到便宜的夏山河滿心失望地走了,此後再沒有出現。夏天無謂理會這人,倒是誓要把親疏有別給進行到底了,陸陸續續為高克艱弄來不少保健藥來。老高也在眾人的精心餵養下迅速增肥成功,過上了菸酒全戒、按點遛彎散步、日常上網看時政的健康老幹部生活。

  與此同時,有一搭沒一搭的,老高的記憶存儲系統仍然會丟了西瓜撿芝麻,然而有些事,他又記得極為清楚。

  “你媽媽的生日快到了,替我去看看她,她喜歡百合別忘了帶上,要鮮花。”老高如是吩咐高建峰。

  因為從前沒提過,高建峰還真不清楚每逢母親生日,老高還會單獨去祭掃。他看看李亞男,後者無聲點了點頭,意思是確有其事。怪不得呢,高建峰想,母親生日到忌日隔著好幾個月,鮮花放在墓前早該破敗了,肯定會都被工作人員清掃乾淨——所以,他才會不知道。

  於是到了這一天,夏天陪著高建峰,第一次進入那座烈士陵園,第一次看見了高建峰媽媽的相片。

  原來兒子像媽確有其事,高建峰的五官簡直就像是從他媽臉上扒下來的,只是一個柔和,一個自帶英氣勃勃。

  毛腳女婿頭回見丈母娘,不免要可著勁地表現一遭,夏天把墓碑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擦了個乾乾淨淨,恨不得比親兒子還更殷勤。

  等忙乎完,他看見高建峰從兜里拿出一封信,遞過來讓他看。

  這也是夏天第一次知道有這封“遺書”的存在。

  看罷,夏天回想起了一些前塵舊事:“那天晚上你跟你爸吵架,我去看你,後來咱倆都喝多了,說了一晚上的話你也沒表態,是不是因為這封信?”

  要做到無愧於心、無怨無悔多麼困難,高建峰的媽媽何嘗不是拴了副鐵鏈子在自己兒子身上?

  “算是吧,”高建峰笑了笑,“現在想想,做過的每一個決定我都不後悔,特別是和你在一起,所以帶你來跟我媽念叨念叨,感覺就像還願了似的。”

  “我怎麼覺得,像是在跟你媽示威啊?”夏天一笑,藉機調侃道。

  “你說什麼?”高建峰輕輕蹙眉,瞥了他一眼。

  夏天愣了愣,隨即就笑了:“咱媽!可你跟咱媽示威也不好吧?”

  高建峰嘴角輕揚:“不是示威,我覺得她會喜歡你。”

  夏天心裡一動,半晌問:“你對她還有印象嗎?”

  高建峰沒立刻回答,沉吟一會兒才說:“有,每次一想到她,就覺得軟軟的、香香的,特別溫暖。”

  夏天聽得有點神往,畢竟常年縈繞在六姐身上的氣息只有煙味,不過他很快就想當然地在腦海里代入了陳謹——前陣子他從陳帆那兒拿了一張陳謹的舊照,之後一直放在錢夾里,好像平安符似的,時不常看看很能讓他覺得心安。

  他始終記得,很多年前,是憑藉著早已過世了的陳謹的關係,他才得以順利擺平一樁棘手的麻煩。

  “等三月份,我再陪你來看咱媽。”夏天牽起高建峰的手說。

  對於高建峰而言,也許成就、事業都是不足道的,能夠心滿意足的把愛人介紹給媽媽,才算是了卻了長久以來的一樁心愿。

  墓碑上的母親看著他們,目光中含笑。

  頭頂陽光溫暖,天高雲淡。

  沒過多久便到年關,有老高坐鎮,高建峰自然得回家,夏天也沒有藉口和他一起過年三十。說起來,多少還有點尷尬——陳帆原以為他要和高建峰守歲,還特別善解人意地叮囑他初二回家吃飯,夏天當時吐槽過這日子挑得像是回娘家,可現如今呢,自己卻無處可去了,只能一個人呆在家看春晚。

  七點鐘不到,夏總就不甘心上了,開著車在空曠的大街上閒晃蕩,不知不覺地,又像很多年一樣,晃蕩進了軍區大院,高建峰家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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