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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把胳膊抽走,但是被我緊緊抱在懷裡,低聲道:“放手,別亂動。”

  我的外傷已經長好了,就算睡著壓一下也不要緊,但他卻還恪守兩拳之隔的距離,睡覺都不跟我挨著。我抱著他的胳膊貼過去:“離那麼遠幹什麼嘛,都快成親了。”

  “成親了也不能……”他實在掙不開,越掙我越像牛皮糖似的巴緊他不放,只好妥協,“好好好,答應你就是。快把手放開,躺好了。”

  我滿意地鬆了手,回自己那邊躺平,但心裡還是興奮得很,一點困意都沒有。

  我盯著帳頂問他:“吳大俠是你親哥哥嗎?”

  “同父同母。”

  “那他為什么姓吳?”

  “他本名虞刣,兩字各取半邊,化名‘吳刀’。”

  我懂了,行走江湖血雨腥風,不能用本名,起個假名方便行事。那我叫“齊瑤”,應該也可以;再起個第二化名“姚杞”,留著備用。

  “對了,他說去芷山料理恩怨,是什麼意思?要去打打殺殺嗎?”

  “大哥在江湖上獨來獨往,很少與人結怨。”虞重銳嘆了口氣,“大概又是去和別人比武吧。”

  “比武?決鬥嗎?會不會很危險?刀劍無眼生死由命、一刀過去血濺三尺人頭落地那種?”

  “你在想什麼?”他轉過來瞥了我一眼,“江湖不是法外之地,殺人也要償命的。危險自然有一點,但這種比武都是為了名聲排行,分出勝負點到即止。自從他進了江湖前十,每年這樣的比試至少十幾二十場吧。”

  這麼多,那豈不是一年到頭不是在比武,就是在去比武的路上?

  “沒有比武的時候,大俠都幹些什麼?”

  “練劍。”

  這麼看大俠的生活好像也挺單調枯燥的……

  我想起一件事來:“你家不是做官的,為何大哥成了江湖俠客?”

  “我娘親本是江湖女子,大哥生來根骨奇佳、武學天賦出眾。十幾歲時爹爹蒙冤入獄,娘親為了撫養我們出去行商,哥哥便跟在她身邊仗劍護衛,嶄露頭角。爹爹出獄後對讀書從仕心灰意冷,覺得書生百無一用,亂世中更不如劍客能保護家人,哥哥又痴迷劍術,便隨他自行出去闖蕩了。”

  “原來你娘也是江湖俠女,”跟我娘親一樣呢!“她的兵器是什麼?厲不厲害?”

  “她的兵器當然厲害,”他一本正經地說,“一手算盤,一手銀票,殺人不見血。”

  虞重銳的母親姓項,光看姓氏我就覺得他父母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項娘子九月初一抵達沅州,虞重銳和鳳鳶去碼頭迎接。我現在還走不動那麼遠的路,只能在家裡等候。

  她和我想像的不盡一致,但又似乎很符合。雖然年過半百,但她依然容光煥發、精神抖擻,身上有股閨閣女子所不具備的潑辣勁兒,趕了半個月的路,絲毫不見羈旅風霜疲憊之色。

  不一致的地方則是,她跟虞重銳的相貌五官並不太相像,倒是那天夜裡匆匆一面沒太看清的大哥與她相似些,虞重銳大概長得更像父親。

  我們的婚禮一切從簡,不需要太多準備。我沒有精神力氣自己動手,鳳鳶的女紅倒是極好,但我覺得讓她為我做嫁衣,未免強人所難不近人情,就從沅州城裡請裁縫上門定做了一件。

  項娘子又帶了一套衣裳和頭面首飾過來,說是江南最時興的款式,比沅州的好。我發現她非常細心,嫁衣不是硬實的緞面刺繡所制,而是茛紗做的,又軟又輕,恐怕價值不菲;首飾是累絲製法,看著雍容富麗,其實卻不重。這時候要我穿戴厚重的嫁衣鳳冠,我真怕自己扛不住。

  不過她沒見過我,不知身形如何,衣裳是按十八歲年輕姑娘的一般體型做的。我現在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需再改小一大圈。

  我對虞重銳自然心意篤定、磐石不移,但是對他的家人,尤其是父母大人,我是覺得有些歉疚的。沒有哪家公婆會喜歡我這樣身患惡疾、朝不保夕、跟娘家斷絕關係的兒媳婦吧。

  “重銳在信里都跟我說了,你是個勇敢的好孩子。”她把一見面就哭哭啼啼的鳳鳶支到一邊去做別的,叫自己帶來的僕婦給我量尺寸裁剪,“有我當年的果決風範。”

  我不禁問:“咦,難道娘子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嗎?”

  “重銳的外公曾是江南霹靂堂鎮江分舵的舵主,江湖規矩,跟官府的人井水不犯河水,黑白兩道涇渭分明,互不牽扯。可我偏偏瞧上重銳的爹了,父親不答應,我就從家裡跑出來,終身大事自己做主。有十六七年吧,娘家都不跟我來往。”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我算算就知道,出嫁後十六七年,那就是虞重銳和他哥哥十多歲、父親遭受牢獄之災的時候。她一個人支撐全家,帶兩個孩子,即使這樣也沒有低頭服軟向娘家求助。

  “後來呢?”

  “後來啊,永王之亂平息後,朝廷禁止民間私造武器,霹靂堂在鎮江的總舵都被官府連鍋端了。我叫他們改做煙花爆竹,我幫他們分銷到江南各地,現在幾個兄弟過得都還成,老爺子也沒辦法,只能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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