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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藺照雪手裡提著的月色圓燈籠,能照出些許光亮。

  李燕庸早已等候多時。

  他身形修長,衣袍角垂臂,挺得筆直。

  藺照雪的燈籠火光照著李燕庸的面龐。

  即便燈籠火光微弱——

  但藺照雪還是能瞧見李燕庸淨白面上的倦意。

  藺照雪知道他的倦意,是因為這些日子都在忙。

  聽聞他最近去嶺南立了大功,今日才回了東京,才給朝廷稟告完。

  這次的功大,他若是去邀功,就能直接做宰執了,他奮鬥了一輩子的目的就達成了。

  但這和她通通沒有關係。

  藺照雪既然已經和李燕庸割席,也就不會做什麼禮數,於是沒有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問:「尋我做什麼?」

  她今日,相對於曾經的慌張,做了萬全的準備。

  李燕庸並不在乎她的冷硬神色,只拍了拍手,讓她抬頭。

  牡丹園倏然被燈火打通,一片明亮——

  入目,牡丹絹花簇擁在牡丹叢里。

  而牡丹花叢的最上頭,是一具錦鯉花燈。

  錦鯉魚尾隨風舞動,火紅色的燭火照耀了牡丹絹花。

  錦鯉花燈,是元宵節的時候,由帝後聯袂而制的頭燈。

  藺照雪訝然。

  不過驚的是,元宵節頭燈,不是因為帝後不和,已經是最後一屆頭燈了嗎?

  怎麼如今,又有了一個?

  她遽然回頭,盯著李燕庸:

  「這頭燈是御賜之物,不得購入流市,你怎麼得的?不要命了嗎?」

  李燕庸只是風輕雲淡地看著頭燈的魚尾,語調平淡回道:「我是用這次去嶺南的差事邀功,向聖上換得的。」

  「喜歡嗎?」

  第28章 李燕庸拋下了藺照雪李總恆,我們成婚……

  藺照雪幾乎是下意識地抓住李燕庸的袖口。

  她很明顯地急了。

  眼神里的關切和焦急,在碩大的頭燈的照耀下,沒有分毫作假,被李燕庸看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沒過腦子,就把顧慮說出口:

  「你為什麼這麼做?」

  「你完全可以拿這次的功勞去換得宰執之位。」

  「錯過這次,你又得再等幾年?」

  李燕庸和她的眼神對上。

  他看她焦急的模樣而眼底乍現的柔色,讓藺照雪漸漸冷靜下來。

  她鬆了抓他的衣袖的力氣。

  她在做什麼?

  她關心他做什麼?

  瘋了,她怕是瘋了。

  她反應過來。

  當即想要把手拿開時——

  李燕庸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藺照雪圓睜,瞪著他。

  李燕庸沒顧及她憤懣的眼睛,只是自顧自把她手裡的燈籠放下,把自己手裡的錦鯉頭燈塞給她。

  藺照雪不接。

  手攥成拳頭,死死的不撒手。

  可卻因力氣不敵,被李燕庸帶著力氣和技巧,一根根小心掰開。

  李燕庸低著頭,邊掰她手指頭邊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李燕庸的神色分外認真,加之他生得就像唇白齒紅,像仙風道骨的仙童,一認真,竟然顯得虔誠。

  藺照雪閉了閉眼睛。

  為什麼。

  為什麼她都離開了,兩個人完全都不可能了,李燕庸卻要在這時候,出這幅模樣?

  心裡悶堵,又氣,又憤。

  可最終,百般情緒,都只化成了無力。

  藺照雪輕聲問:

  「李燕庸,你這又是做什麼?」

  她其實明白,李燕庸現在是在哄她開心。

  因為二人年少初遇時,定情時,都是在元宵節燈會。

  頭燈,是藺照雪曾經最想要的東西,是李燕庸並沒有為她贏得的物件,有遺憾。

  所以,李燕庸要彌補這個遺憾,重新送她一個,哪怕拿功績換不合的帝後共同做頭燈,也沒什麼。

  她覺著有點好笑。

  她曾經想要彌補好和李燕庸的關係,想要李燕庸想起年少的美好,想到的是頭燈。

  但那日,李燕庸只冷漠著斥責她無理取鬧,斥責她讓丁煥花難受了,讓她離丁煥花遠點。

  後決絕地離開,取了和丁煥花的次燈,獨留她在原地,自己去了丁煥花的房裡。

  而

  今日,李燕庸哄她,也是用的頭燈。

  李燕庸回她:「我們是夫妻,送些佐證我們年少時情意的物件,不是很正常?」

  「這份情意,你割捨不掉,也不可能這點時間就忘掉。」

  藺照雪給他講道理:

  「藺照雪這個身份已經死了,我不可能用這個身份繼續活著。你,也早就有了丁煥花,我們的和離書很早之前就作廢了。」

  她側目而視:

  「你為什麼就不能明白,我們早就分開,早就不會在一起了。」

  李燕庸卻說:「你還在乎丁煥花的事?」

  「我很早就和你說過,丁煥花的事複雜,需要處理。」

  「我需要時間。」

  「但你要知道的是,我一定會和她和離,這點你可以放心。」

  李燕庸給出定心丸。

  得到這曾經不敢問的答案——

  藺照雪卻只是渾不在意地抽開李燕庸的手。

  她決絕地拒絕了他強硬要塞過來的頭燈,只是平靜地自顧自整理衣角。

  聞言,她哂然,以陌生的疏離模樣,甚至整理衣角的動作都沒有停滯一下,道:

  「你願意拿功績換頭燈就換,你願意和離三娶你就娶,娶哪家姑娘都行。」

  「總之,做什麼都和我沒關係。」

  李燕庸那雙常年靜默的眼睛,突然有了點諷意。

  他看著她的不在意,突然湊得很近,逼得藺照雪節節退後,他聞言哂之,一字一頓,睥睨著她,問:

  「你不在乎?」

  「那你在知道我拿功績換頭燈的時候,為我急什麼?」

  他似乎要把藺照雪整顆心都看穿,她赤果果曝露在李燕庸的面前。

  他的眼睛淡漠又清冽,卻有運籌帷幄的掌控力,「藺照雪,我不信你會忘記我。」

  李燕庸沒再多言。

  他作色,一副不罷休的模樣,要讓藺照雪接下這頭燈。

  藺照雪推都推不開。

  頭燈都快變形了。

  她急得要命,想制止住李燕庸犟種的動作,「再這樣下去,這御賜的物件,這頭燈就要壞。」

  「你死就死吧,但如果聖上怪罪,我的兒子,也是你的徽兒,都得遭殃。」

  李燕庸卻沒有一點地鬆動,平靜地說出無賴的話:「那又如何,你先收了再說。」

  藺照雪恨得牙痒痒,他卻只道:

  「拿著,聽話。」

  他的話,把藺照雪一個書香門第的閨秀,都氣得暗罵:「狗官。」

  「有病。」

  聽到這話,李燕庸卻並沒有生氣,甚至發自內心地誇讚:

  「罵得挺好聽。」

  「好久沒聽你這麼說了。」

  但很明顯,藺照雪聽了這話只會更加無力。

  李燕庸看到了藺照雪眼角急得流淚。

  他嘆了口氣,聲音軟了很多,這是以前對丁煥花才有的溫柔模樣:

  「我們之間有太多的問題,我們可以共同去解決。」

  「你就這麼放手,不覺著可惜嗎?」

  他的聲音有些蠱惑的意味。

  「我從來都沒想過我們會分開。」

  「說走就走,我很傷心。」

  又補了一句。

  這句說自己傷心,是真誠地只說自己對於她離開的感受,最為打動人。

  這話任誰聽了,都會心軟。

  李燕庸能做到如今朝廷二把手的位置上,利誘是必不可少的手段,也太過於能拿捏人心。

  藺照雪被他的聲音帶的,不自覺眼神失焦。

  她看著李燕庸赤誠的模樣,和記憶中喜愛的少年李燕庸重合。

  以前的少年李燕庸,還沒有這麼死板冷硬,雖不會主動做那些羨煞旁人的恩愛事,但也會陪她鬧。

  只是後來她鬧的太多了,他嫌煩了,也懶得哄了。

  二人的感情要是不特別,要是不真摯,藺照雪也不會堅持七年。

  藺照雪失神,被他的話影響,故嘿然。

  碩大的錦鯉頭燈,在藺照雪頭頂發黃髮熱,漂亮繁複,又是曾經深愛且朝夕相處的枕邊人拿著功績親手換得的。

  只為了哄你,他難得糊塗地放棄了夢寐以求的宰執之位。

  藺照雪咬牙。

  李燕庸看著她低著頭沉默的模樣,灰敗得像蔫了的葵花。

  原本明媚的人變得蔫了灰,才做讓人覺著難受。

  李燕庸不自覺上前。

  他比她高了半個頭。

  他抬手,竟然有種想把藺照雪環在懷裡的衝動。

  他也確實是這麼做了。

  明明像李燕庸這樣克己復禮的人,從來都不會主動做出什麼親密舉動的。<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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