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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枝兒一一謝過鄰里們。

  她今日身著棉麻長裙,腰系褐色織錦腰帶,末端墜著一枚小巧的琥珀墜子,輕輕晃動。少女簪一支銀杏葉髮簪,滿是秋意爛漫。

  「別鄉半載有餘,近來可有新奇之事?」

  面對她靈動好奇的眼神,眾人七嘴八舌地嘮了起來。

  「小娘子肯定聽說了,咱們那宅心仁厚的劉知府,其實是被陷害流落北境的樾王殿下!」張家嬸子唾沫橫飛。

  桂枝兒含笑點頭。

  「守城的蔡統領謀反,這你便不知了!」

  原是那蔡淼一心想謀取經略大將軍的職位,可惜事與願違。

  朝廷先是空降了欒小將軍作先鋒,後又派了德順公公來掌權,苦心經營化為泡影。

  仕途不順便罷了,甚至連心儀的花魁娘子都不見蹤影。

  「男人嘛,求女不遂,動輒以為是自身貧且無權之故也。」老秀才文縐縐地說道,「這心思呀,就歪了。」

  堂堂大英雄,做起事來竟像小人一樣卑鄙。

  猶記得承朔三年的寒冬臘月,罪犯沙井田勾連外族,致使凌河縣發生一家六口深夜被殺的滅門慘案。

  中心府衙的刑房,羈押著那達奴人主犯。

  本無權去審案子的蔡淼,利慾薰心,居然私自通過該達奴人,與東北部乞顏烏什部落的遊牧劫匪取得聯繫。

  在高官厚祿的引誘下,通敵賣國,背叛大梁。

  「奴家也是倒霉,莫名蹚了這一趟渾水。」在擴建後的府衙花園,柳千金為桂枝兒續上了這個故事。

  她眨了眨桃花眼,眸中全是久別重逢的喜悅。

  花魁娘子一舉一動依舊風情萬種。

  不過那繁雜華麗的羅裙變成了勁裝,長長的馬鞭掛在腰間,鞭梢尾穗隨風擺動,透著勃勃生機。

  「話說奴家在楚淮,得小謝公子關照,日子過得倒頗為愜意。」柳千金熱絡地拉著桂枝兒的手,絮叨著。

  她終日穿梭在街衢水畔,一邊學戲一邊打些零工。

  不僅不愁生計,差點還想買間小宅子久居。

  「然而前陣子,奴家收到了邀月樓姐妹銀鈴的信。」柳千金嗓音酥軟,「信上說她得好心人搭橋幫忙,得以贖身。」

  銀鈴欲前往楚淮投奔柳千金,並已在縣衙文書處辦妥了路引。

  只是從沒出過遠門,不大敢單獨上路。

  柳千金當即決定回來接她啟程。

  同在勾欄瓦舍,兩人以往爭奪客官打賞時,未免會拈酸吃醋、冷嘲熱諷。

  可在柳千金兌換銀票脫身時,少不了銀鈴幫忙。

  現今銀鈴不敢單獨上路,只一封信,柳千金也願意回來接她。

  這便是小姐妹間的情誼。

  「銀鈴騙了你?」桂枝兒好奇地問道。

  「那倒沒有。」柳千金眉梢挑起,貝齒緊咬下唇。

  她身後一片秋菊正開得熱烈,在風中搖曳生姿,引得蜜蜂、蝴蝶忙碌穿梭,為後花園增添了幾分生機。

  愈發襯出女子氣惱時的絕色容顏。

  邊防北境第三軍的統領,蔡淼,垂涎美色已久。

  先前他知道花魁被贖走,勃然大怒,甚至用沙包大的拳頭將老鴇揍出兩眼烏青,最終停職反省。

  如今亦不知何處走漏消息,讓他知曉柳千金回了北境。

  「這王八蛋誘拐奴家投敵不成,點了奴家的穴,想強行擄走。」柳千金冷笑一聲,「把人卷在鋪蓋里,好似一隻被包裹的繭。」

  守城軍的統領要出城,自然沒有不長眼的小兵阻攔。

  獨有一人例外。

  此時小兵丁勇正在城牆根下值崗。

  他身著樸素鎧甲,面容青澀卻透著堅毅,已經從一個新兵蛋子,成長為底層的伍長了。

  蔡淼神色凝重,看向他,沉聲道:「打開城門,本統領有事要出城去辦。」

  「得令!」丁勇聞言,瞬間身姿筆挺。

  他指揮著其他值守小兵,手腳麻利地轉動絞盤,伴隨「嘎吱」聲響,厚重的石門緩緩開啟。

  與此同時,他注意到蔡統領馬背上拴著一個鋪蓋卷。

  外層草蓆裹得嚴實,看不出來是什麼大物件。

  「啪嗒。」突然間,鋪蓋卷里掉出來一隻金簪。

  簪首是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昂首曲頸。

  鳳凰雙目鑲嵌湛藍寶石,雙翅舒展,羽尾修長華麗,明顯價值不菲。

  好眼熟啊。

  小兵丁勇思路慢了半拍,有一瞬間怔愣。

  在哪裡見過呢?

  幾乎是下意識,蔡淼迅速滑下馬,用靴子重重踩在金簪上,似在掩蓋什麼秘密。

  電光火石之間,小兵丁勇腦海里閃過花魁娘子的模樣。

  一雙桃花眼,一根鳳凰欲飛金簪。

  除夕夜那晚,他收受銀票,私自放了柳千金出城。

  銀票給犧牲老兵什長家的寡母送去了,那金光閃閃的簪子,他跑遍金店也沒找到第二隻。

  只好給小沿村的杏花姑娘,買了對金耳環。

  「長官慢走。」小兵丁勇刻意上前,殷勤地為蔡統領扶住行李。

  他計上心頭,雙手伸向鋪蓋卷,手指捏住繩結用力一拉,原本系得緊實的繩子在他急切的動作下鬆開了。

  纖腰裊娜的花魁娘子躍然眼前。

  她被拴在馬背上,雙眼瞪得滾圓,透出驚恐與無助。

  艷麗的面龐失去血色,櫻桃秀口微張,卻發不出一絲聲響,顯得有些狼狽。

  「嘶。」離得近的小兵們倒吸一口冷氣。

  長官私藏女子帶出城?

  「混帳!誰讓你亂動的!」蔡淼猛地轉頭,怒目圓睜。

  他臉上的肌肉因憤怒而扭曲,本就心虛,這下更是惱火,乾脆一把揪住柳千金纖細的胳膊,將其狠狠扔了出去。

  而後狠拍馬屁股,馬匹負重減輕,一溜煙就跑了。

  柳千金如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眼看即將重重摔落在城牆上斃命。

  「都讓開。」面白無須的男子突然出手。

  正是代表知府大人前來慰問軍士的府衙管家。

  他解開了柳千金被封住的穴道。

  借花魁娘子之口,蔡統領通敵叛國一事被公之於眾,全軍譁然。

  「精彩。」桂枝兒不咸不淡地拍了拍手。

  經此一變,樾王即可光明正大對權力洗牌,掌控軍隊。

  後花園內,亭台樓閣與秋日的花草樹木相互映襯,構成了一幅如詩如畫的美景。

  為兩位女子談心營造出寧靜而愜意的氛圍。

  一系列故事看似巧合,但缺不了人來穿針引線。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恰好。

  「奴家也覺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柳千金懊悔地嘆了口氣,「但無憑無據的……」

  這種苦惱,在她被變相囚禁在中心府衙後達到頂峰。

  名義上是保護她的安全,實際上,恐怕是將她當做要挾桂小娘子的籌碼吧。

  柳千金纖細的手指絞在一起,又鬆開,一臉懊悔之色。

  她並不想為桂枝兒惹麻煩。

  第96章 生辰蛋糕歲歲歡愉、萬事勝意。……

  「叨擾二位娘子雅聚,還望恕罪。」

  管家不知何時悄然佇立在身後,他躬著腰,狹長雙眸中盛滿笑意。

  「前堂議事已畢,桂小娘子,殿下召您去偏院小敘。」

  管家語調輕柔,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讓柳千金不由緊張起來。

  桂枝兒卻不以為然。

  聽聽這話,前堂議的乃是軍政大事。

  抽空召見她好似是恩賜一般,果然身份變了,一切便不可同日而語。

  誰稀罕!

  桂枝兒眼瞼低垂,以一種極為淡漠的眼神,自上而下地掃過管家,提著漆盒起身,隨他前往偏院。

  管家在她的平靜注視下,收斂了笑容。

  心中卻仍有不適感。

  作為司禮監曾經的秉筆太監,皇帝陛下面前的紅人,富安公公到底是有幾分手段的。

  在他看來,桂小娘子得樾王殿下賞識,不過是靠些奇技淫巧。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實乃幸事!

  因此在曉諭百姓時,他理所當然將桂枝兒的本領劃歸為樾王殿下的功績。

  桂小娘子既然自恃清高,那更就應當殺殺她的銳氣。

  否則她將來如何支撐內闈,襄助主子成就大業?

  時隔半載,府衙偏院裡屋的陳設並無變化。

  當中擺著楠木抱鼓墩書案,通體平素,案上顯眼位置攤開幾幅輿圖,不同色彩標註了其上山川走勢、關隘分布。

  背後的櫸木書格與雕刻菩提,尚且擺在原位。

  輿圖旁,一摞奏摺堆疊如山。

  樾王殿下著一襲玄色錦袍,面料上乘,匠人用金線細密勾勒出蛟龍翻騰之姿,頗具皇家威嚴。

  袍角處,則繡著如意雲紋,增添祥瑞之氣。

  華服幾乎將他的身形全然吞沒,讓人難以窺探。<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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