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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個壞女人。」

  周鐵生伸手去掐她的臉。

  「明知還問我,你說能讓女子耿耿於懷的不行,是哪個不行?」

  沈素秋笑得直不起腰。

  「好了,不鬧了。」沈素秋窩在他的臂彎里,兩人一同看著滿天的碎星,風輕雲淡道:「我家那頭我通過氣咧,這月甘八是個好日子。俺達將親自上門,同你達說定親事,屆時你可一定要…….」

  「這哪像話?」周鐵生不由困惑,「這世上哪有女人家上門說親的道理?不應該是我家拿著聘禮上門找你家說親?」

  「你先別急。」沈素秋撫著他突突直跳的心口,柔聲細語,「俺達說了,你情況跟別個不一樣,你是沒爹沒媽的人。我這不是故意刺你,而是想,你即便有個養父,也是家境貧寒。好在你爭氣,現今在邱府當事,深得老爺喜愛。俺達說,周家是正直人家,咱家能退就退一步,什麼聘禮不聘禮就作罷了。只是,瓦房水田和糖糕,可是一定要有的。我可不想以後跟了你,連飯都吃不起,我也絕非那路邊的野花,三言兩語就能輕易攀折,你現在反悔可還來得及。」

  「心乖乖,我怎麼可能反悔?」周鐵生將她抱得更緊了,「你放心,咱一定能夠如願在一起。」

  日子很快來到甘八吉日。老天應景,鋪下萬里晴空,萬千流雲就像羊羔崽子身上的細毛捲兒,密密麻麻使人看不到盡頭。

  應沈家媒妁之約,老鞋匠當即允下兩家孩子的婚事。興許是受周鐵生「那裡不行」的流言刺激,也可能是上次進山相看的慘烈失敗,讓老鞋匠無暇顧及太多。難得有女兒家主動上門說親,管他什麼張麻子王拐子,就算是個二婚的寡婦,能把屋裡那個呆驢趕緊收了也算是好的。

  事後周鐵生越想越不對勁,怎麼感覺不像是自己娶了沈素秋,倒像是沈素秋娶了自己?而自己更像是那個穿嫁衣、披蓋頭的嬌羞美新娘,洞房夜還得給某人敬夫人茶。

  說出去怪臊臉的。

  沈看山十分心悅這位未來夫婿,在案桌前和老鞋匠擇定三日後在沈家祠堂締結婚書。這對早已互通心意的新人當然明白,進了祠堂、立了婚約,兩人的情意才算是得到世俗禮教的認可。他們不再是只能在田間地頭輾轉偷歡的「狗男女」,一個獨屬於他們的綺麗新世界,正向他們招手。

  三日後,沈家祠堂。

  沈素秋和周鐵生雙雙跪在祖宗牌位前,大半個蓮花屯的人都前來圍觀這對新人的熱鬧。在一片張燈結彩和歡呼雀躍聲中,鄉長代兩方父母,宣讀了由沈看山親自為二人撰寫的婚書——

  「今謹以周沈兩姓聯姻之約,告慰天地祖宗:

  蓋聞乾坤定序,陰陽和合。今有周氏子鐵生,忠正淳善,雄膽披掛;沈氏女素秋,素靜嫻雅,蕙質蘭心。立紅葉之盟約,結朱陳之雅好。

  觀彼沈門有女,素月凝輝,秋菊含章。今以三書為信,六禮為憑,特備聘儀:

  一獻鷓鴣雙飛,取山海不渝之誓

  二呈玉璧金環,喻富貴長春之瑞

  三奉龍鳳喜緞,祈錦繡良緣之景

  四載五穀嘉禾,兆倉廩豐饒之慶

  謹擇乙丑年桂月望日,香車軟轎,迎女歸家。願新人琴瑟永諧,赤繩早系。今日良緣天賜,往後福祉綿長…….」

  堂內掌聲轟鳴。

  周鐵生在幾個兄弟的攙扶下,悠悠起身,上前為一干尊長鞠躬敬茶。

  沈素秋跟在他身後,儼然已是一副成熟的妻子做派,挽著男人的胳膊,向那些前來討彩的同鄉發放喜糖。

  兩人在洶湧的祝福聲中漸有迷失,他們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還滿是澄空碧影的純粹和對未來人生的期冀。或許他們還意識不到,未來是何種紛亂破碎的凶途。可他們還是走了下去。

  走下去,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去越那萬重山。

  第41章 番外:素秋有喜 又有了?

  沈素秋又開始紡布了。

  對於一個當家女人而言,這個小家她最常逗留的區域除了灶房,就是屋裡那架年近百歲的紡機前。這架五錠紡車是沈家祖母的陪嫁,似乎家家戶戶都有這樣一架紡車,象徵女人的權力和地位。從源源不斷的五彩線里紛飛出丈夫子女父母親眷的身上衣,一雙擅於紡造的巧手即便放在婚前,對於爺們也是極具誘惑力的存在。

  晨光透過篷窗,照見沈素秋眸底的煙青色。她伸手撫過紡車,鼻尖滿是榫卯間冒著的桐油香。輪軸裹著細麻,絲絲入扣地纏在防滑輪上。她先用木籤挑出絲頭,同時右手搖動紡輪,見繭絲便似吐霧般,在輪軸間牽出百縷並行的生絲。

  待得絲線盈筐,又取來繞線架,繞架三匝。經線用茜草染作赤霞緋,緯線用梔子葉汁染作雲湖翠。素秋躬身伏地,雙膝壓住經軸,十指翻飛靈巧,將經線依次穿過綜片,最後嵌入筘齒。

  織機咿呀聲起,唧唧復唧唧,素秋當戶織。女人一腳踩下踏板,綜框應聲反覆升降。經線由此分作上下兩層,現出菱形的空格。她又用一手插入木梭,另一隻手拉筘打緯,日近黃昏時,一匹紅綠相殺的彩布已織成大半,只等最後的裁撤。

  又要開始做飯了。

  沈素秋看了眼天外,盤算著男人回家的時間。屋裡兩個小的自打進城念書後,每月只回家一兩回。原本熱熱鬧鬧的四人同堂,平日只剩下她和周鐵生四目相望。而男人白天也要勞作,沒法時時刻刻陪著自己,尋常人家總是這樣忙於生計,很多個時刻,沈素秋都得要自己給自己找點樂子。

  譬如,她在煮湯時也會看書。

  這是周鐵生所不知道的事。

  與其說不知道,更應該說是沈素秋不想讓周鐵生知道。尋常農婦的心思就該放在伺候丈夫、照顧子女的事情上,就像那些她每天都織不完的布和每天做不完的飯,哪怕偶爾周鐵生也會幫襯自己打打下手,但是自己該乾的就該自己去干,她也鮮少去田間了解周鐵生的辛勞。

  沈素秋每月都會從村里一位年輕秀才那兒借來各式各樣的書。憑藉曾上過兩年女校的經歷,秀才也願意將自己案牘厚卷傾情分享給這位好學的農家女。她識文斷字功夫雖淺,但心思靈敏,常能舉一反三。為了報答秀才,素秋也常常拿著自家的雞蛋、米麵上門感謝,藉機再借更多的書,找秀才解答更多有關學問的事。

  而這次數多了,難免閒話就起。忙完秋收後的周鐵生不知在哪聽到一句流言,說是自己老婆往那秀才家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而那秀才,髮妻去世不過三載,長得白白淨淨,最能惹來村里女人討巧說笑。每每周鐵生看那秀才紅著臉從女人堆里掙脫出來,沈素秋也混在其中,嗑著瓜子跟著一群婦女逗他玩鬧。

  只是玩鬧歸玩鬧,要真是有了點什麼,那他可就死都不會放過這對姦夫淫婦!

  「你回來了?」

  沈素秋張羅著滿桌飯菜,今有喜事,她還沒告訴周鐵生,但這滿桌雞鴨葷肉暗示著今天與眾不同。

  周鐵生放下鋤頭,坐回到炕前。他黑著臉,像是揣著什麼天大的事般,難得發著脾氣將沾滿泥巴的布鞋甩到一邊,要女人給他脫襪。

  沈素秋沒有理他,自顧自舀著鍋里的湯。她今天心情好,懶得同他計較,待最後一道湯捧上了桌,周鐵生也自己脫了襪,你看,男人很多時候也不是沒有手,只是不想有手。

  「你今天去哪兒了?」

  男人拿起筷子,嘗了口眼前的筍,「呸」一聲吐了。

  「今天的菜咸了。」

  他懊惱地搖頭。

  「連個菜都做不好,你這是想咸死我?」

  「不愛吃自己煮去。」沈素秋捧著飯碗,夾了兩筷子到自己碗裡,面色淡淡:「今天的鹽和昨天放的一樣多,是你自己心裡有事,所以事事覺得不順。你個男人心裡有鬼。」

  「我心裡有鬼?」周鐵生扔下筷子,氣不打一處來,「你老實說,你這兩天除了紡布做飯,閒時都幹嘛去了?」

  「那自然是去村頭同人嘈傳閒話。」女人一臉坦誠,「我還能幹什麼?」

  她見男人面色發黑,仿佛仍有鬱結,不忍正色道:「你今天咋回事?一回家就給我擺臉色?幾個意思?」

  周鐵生見狀一下泄了氣,唯唯諾諾道:「我哪敢…….哪敢給你擺臉色。」

  「你少來裝可憐!」沈素秋見他又開始演,索性放下碗筷,拍桌而起,「有話直說,少打啞謎。本來成天做事就煩。」

  「不就…….不就那個…….」男人左瞄又看,「那個秀才…….」

  沈素秋大概知道他幾個意思了。

  「我就說呢,好端端的,怎麼一回家,連襪都不會脫了。」沈素秋不知為何,「噗嗤」一聲笑了。

  「這等子閒話,也就你這蠢驢才信。我是與那秀才有幾分薄情,但也是借書看書的同盟之情,絕無半分男女私情。更何況,我回回去她家都有嫂嫂和她姑姐作伴,你要不信,大可問她們去。」<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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