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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咻——嘭!」

  漆黑的夜空中炸出一朵美麗的火花,稍縱即逝。

  緊接著舊越軍又是一陣騷動。

  「有敵人闖進來了!」

  「殿下不見了!殿下不見了!」

  一會子功夫,岸邊約莫三分之一的人齊刷刷掉頭往帳篷里竄來竄去,像無頭蒼蠅似的盲目尋找姜妄南。

  河上大船忽而咻咻咻飛出箭雨,有人站在甲板上大聲吼道:「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還不快速速投降!可饒你們一命!」

  是任潛的聲音。

  姜妄南大驚,他和夫君不是解散軍隊了嗎?不是放棄抗爭了嗎?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舊越軍紛紛退出河岸,群蟻排衙似的往旁邊小道撤退。

  「夫君,他們要走了!」

  黑暗中,蕭權川的眼睛吸滿了淒白的月光,格外精亮,他眼眸一彎:「好戲才剛剛開始。」

  接著,蕭權川拿掉紅頭巾,帶著他在林間彎彎繞繞,路盡頭處,墨色線條勾勒出屋檐的形狀,鱗次櫛比,再近一點,一個簡陋的村莊赫然出現在眼前。

  他們躲在一個大石頭後面。

  不多時,一個個頭戴紅巾的舊越軍通通闖進屋子裡,把裡面的村民挾持出來,以刀橫之,逼迫他們貼著隨行。

  蕭權川道:「南南,你在這裡別出來。」

  「誒……」

  姜妄南還未反應過來,蕭權川就一個箭步衝出去,足尖點地,身體懸空,連續兩個翻身,下一秒就穩穩站在舊越軍的對立面。

  季韓下意識後退一步,眯了眯眼,左看右看,又瞧見他雙手抱胸,兩手空空,放肆大笑:「哈哈哈就你一個?呵呵,蕭權川,逞英雄可是會把命玩沒的。」

  蕭權川挑了挑眉:「誰先沒命,可不一定。」

  「真他娘噁心,死到臨頭還在這裡大放厥詞!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把殿下帶走的,交出殿下,我興許還能留你全屍!」季韓瞠目欲裂,紅血絲漲滿眼白。

  蕭權川笑不達眼:「你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不配碰。」

  季韓臉都白了:「你這個皇帝不是一向自詡愛民如子嗎?你看,這幾百個村民都在我手上,我想殺幾個就殺幾個,你若不交出殿下,我就把他們全部殺光!」

  姜妄南手心直冒冷汗,他夫君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他赤手空拳如何能敵鋒利的刀劍?還有這麼多百姓的命,他怎麼會不在乎呢?

  蕭權川但笑不語。

  季韓氣到極致反而笑了起來:「好,好,你先死。」

  說著,季韓拿刀尖抵住旁邊的一個男人,跟挾持男人的手下使了個眼色:「殺!!!」

  電光火石之間,蕭權川含住一個哨子,幾乎同時,一聲哨聲揚長,破風穿雲!

  但見那些被挾持的村民清一色抽出腰間軟劍,步伐一旋,手掌往後一打,眨眼之間,舊越軍手裡的武器哐啷啷落地,雪亮的劍刃瞬間抵住他們的喉嚨!

  下一秒,震耳欲聾的聲音齊齊響起:「屬下參見蕭將軍!」

  姜妄南舒爾睜大雙目,頭皮陣陣發麻。

  季韓孤苦伶仃站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看著周圍,神經質低語著:「不可能,這不可能,怎麼會……」

  蕭權川負手而立,衣袂獵獵而飛:「你的人已經被拿下了,還不降嗎?」

  季韓貌似還困在疑惑之中:「不,不可能,你的人都在那幾艘船上,怎麼可能還會有這麼多人!」

  蕭權川下巴一揚,勾勾唇:「你確定船上的,都是人嗎?」

  這時,任潛帶著五六個人從旁邊竄出來,身上粘著不少稻草。

  任潛叼著一根稻草:「看來,我已經錯過了好戲啊。」

  季韓腦光一閃:「船上就只有幾個擊鼓的人,其餘的都是稻草人?!你他娘的詐我!」

  「不好意思啊,兵不厭詐嘛。」任潛賤兮兮道。

  這會兒,任潛大概想清楚了來龍去脈,臉色青一塊白一塊,惱怒、懊悔、自責。

  他就不該掉以輕心,在迎接姜妄南時就應該要提防有人跟蹤,就應該讓人隨身跟著姜妄南,就應該沉著冷靜看清楚敵方的動靜,就應該再開闢一條新的退路,以至於不把命全堵死在這唯一的退路上。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晚了……

  蕭權川繃著臉道:「拿下他。」

  季韓並沒有就地投降,而是握緊手中的刀,和抓他的任潛激烈交手起來,過了十餘招後,季韓的刀被對方輕而易舉撩飛,錚的一聲釘在地上。

  季韓仿佛用盡渾身氣力,雙膝一軟跪坐在地上,又好似在懺悔什麼,他的手在不停發抖,臉色白如紙片。

  姜妄南忽而記起來,之前在唐期府上,他差點導致百里穆流產,曾被蕭權川挑去了部分手筋。

  姜妄南無意識咬緊嘴唇,看著就很疼。

  長劍入鞘,任潛令道:「把他綁起來!」

  「我要見一見殿下。」季韓語氣異常平靜。

  蕭權川自然不允許,他背過身去:「全部帶回錦州府衙,暫且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季韓掙扎著不肯離開,他不再求蕭權川,而是仰頭對著四周喊道:「殿下,殿下,我知道你就在這附近,殿下,我們所做之一切,都是為了越國啊!殿下,你醒醒吧……」

  姜妄南心頭滋味難以言喻。

  看書的時候,姜妄南除了磕cp外,其實有在尋思,原主攻暴政,百姓民不聊生,原主受心懷仁德,為了百姓的安生才會走上復國之路。

  如今,昏君變成了蕭廣樓,視百姓為草芥的人變成了季韓,而蕭權川的出發點卻與原主受完全契合。

  他雖占著原主受的身體,但他相信即便原主受還在,後者也不會放任季韓這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為達目的不惜屠村。

  更何況,他已經是書中之人,眼睜睜看著百姓流離失所,痛失親人,那種愧怍震驚無措如洪水猛獸般翻湧在心頭,他真真切切於心不忍。

  當戰火紛爭出現在生活中,他才意識到一個和平時代是多麼多麼寶貴。

  他來到這個世界,他找到了最愛他的人,有兩個可愛的孩子,還有很多真摯的朋友。

  雖然也有不開心的事,但總體而言,他很喜歡這裡,一如原主受想守護百姓那樣,他也想守護這個新的家園。

  「季韓,」姜妄南從石頭後走出來,「你錯了。」

  他走到蕭權川身邊,挺起胸膛:「我過得很好,百姓過得很好,你們本來也可以過得很好,可為什麼就是要走上這條不歸路?不管這個國家姓趙還是越,只要百姓安居樂業,就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還要強行改變什麼呢?」

  此話一出,連姜妄南自己也呆了一下。

  哇塞,他居然能說出這麼有內涵的話!

  季韓顯然愣了愣:「殿下,你胡塗啊,難道你忘了他們燒死的越國子民了嗎?整整五萬人啊!」

  「我沒忘,真要說起來,那些人,其實是被我害死的,如若我沒有把毒屍帶回皇城,後續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季韓喊道:「殿下沒有錯!殿下只是論心辦事,錯就錯在蕭權川這個暴君心狠手辣!滅我越國!」

  姜妄南道:「他更沒有錯!毒屍都快傳染到越國門口了,他作為一個帝王,守護自己國家的子民何錯之有?」

  季韓登時啞言,須臾,他像個崩潰的孩子那樣不停重複道:「就是他的錯,他的錯!如若沒有他,越國還在,殿下還是我的未婚妻!」

  姜妄南不知該說什麼了,他能說的,已經說了,倘若要真追究對錯,他也不知道。

  越國皇帝為了占有趙國岑州資源,擅用百里穆研製的禁藥千鈞蠱增強軍力,不曾想發生了病變,毒屍蔓延。

  原主受宅心仁厚,不願放棄一個子民,不顧上千人的阻撓也義無反顧將毒屍運回有最好醫療條件的皇城。

  百里穆一身才能,卻因體質虛弱而在趙國鬱郁不得志,一腔憤恨傾瀉而出,失去理智放出了牢獄裡的毒屍,不惜報復趙軍與其同歸於盡,連同越人也陷入水深火熱。

  蕭權川面無表情站在姜妄南身邊,打了個手勢,讓人把近乎瘋狂的季韓帶走。

  孰料,雙手被捆住的季韓不知哪來的氣力掙脫,猶如一頭髮瘋的野獸沖向最近的一個人,那人下意識拔出劍,劍尖迎上。

  「收劍!」

  蕭權川話音未落,季韓就伸長脖子,一把撞在鋒利的劍刃上,頭一扭,脖子泵出血浪,濺了那人一身。

  與此同時,蕭權川抬手遮住姜妄南的雙目。

  砰的一下,季韓轟然倒地,眼睛直勾勾盯著天上,氣息斷斷續續,說一個字卡一口血:「殿下……我沒……錯,我……沒……錯……」

  寒風乍起,一陣接著一陣,至此,天還未亮。

  很快,收服舊越軍的消息不脛而走,舉國歡呼,蕭權川此名,一如他二十歲登基那年,震懾天下。

  任府明里暗裡來了不少客人以及不少密信,太尉、郡王、光祿大夫、中書令、羽林將、兵部尚書等朝中要臣,陸陸續續找上蕭權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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