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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蘭的聲音越來越輕,「等她畢業當了警察,我大概會不放心,總回來看她。」

  「畢竟,當年你有多苦,我都知道。」

  一滴水珠從她低垂的睫毛上墜落,無聲地消失在湯鍋里。

  黃蘭終於轉過身來,眼角微微發紅,卻帶著淡淡的笑意,她看著蘇返說:「如果你在,也會答應女兒的,那一身警服,始終是你的驕傲不是麼?」

  蘇返的淚水無聲滑落。

  黃蘭笑著流淚,淚水順著她不再年輕的臉龐蜿蜒而下,「你啊你,總是小瞧我,當年我對你說過什麼?只要是你,化成灰我也會認出來的。」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此生摯愛,是年少時便十指相扣,連死亡都無法讓她遺忘的人啊。

  蘇返呆立原地,任憑淚水肆意流淌。

  他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竟能擁有這樣至死不渝的愛。

  黃蘭一雙眼睛看著他,輕輕地說:「蕭默,你抱抱我。」

  那一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蘇返,而是蕭默,是她的丈夫。

  蕭默向前一步,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他的擁抱小心翼翼,可黃蘭卻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地環住他的腰身,像是要將他揉進骨血里。

  在愛人久違的懷抱中,她終於卸下所有堅強,將這十年積攢的思念與痛苦盡數傾瀉。

  「我好想你……蕭默,我真的好想你……」

  在失去他的三千多個日夜裡,思念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著她的靈魂。

  每一個清晨醒來,枕邊空蕩的寒意都像刀子般提醒她——他不在了。

  她曾無數次站在陽台邊緣,望著樓下如蟻的人流,想著若是縱身一躍,是不是就能追上他的腳步。

  可素素還小,他又留下了年邁的母親,她不能。

  於是黃蘭把自己鎖在回憶的牢籠里,任憑旁人如何勸說、如何拉扯,也固執地不肯踏出半步。

  思念是囚禁她的鎖鏈,而她卻甘之如飴。

  她成了一個病人,靠著菸酒的麻痹度日,讓繚繞的煙霧和灼燒的酒精模糊記憶里那些曾經鮮活的幸福,只因為清醒時的每一秒,都痛得像是心臟被生生剜去一塊。

  如今,他終於如黃蘭日日夜夜所盼的那樣,回到了她的身邊。

  黃蘭死死攥著蕭默的衣襟,指尖因用力而發白。她的聲音顫抖著:「很痛對不對?這次你不許再瞞我了。」

  他再也無法對她隱瞞。

  淚水浸透了兩人的衣衫,蕭默緩緩點頭。怎麼會不痛?每一寸骨血都在叫囂,五臟六腑仿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日日夜夜承受著剜心蝕骨般的折磨。

  溫潤的燈光,滿滿一桌的菜餚。

  一家三口就這樣坐在了一起。

  素素回來的時候,看著倆人淚眼婆娑的模樣,就知道他們肯定已經說過了。

  在蘇返來之前,黃蘭已經提前和女兒聊過了,對於黃蘭說的「蘇返就是蕭默,是她的爸爸」這句話,蕭素素表現的並不意外,「嗯,我知道。」

  如果不是她爸,怎麼會這樣無怨無悔的對她好?

  「相認也好,我們一家又團聚了不是麼?」

  雖然不是世俗層面的團聚,但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比什麼都好。

  黃蘭沉默了許久,她看著窗外說:「素素,媽要放他走了。」

  蕭素素猛地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黃蘭,怎麼可能?當年,他爸離開,她媽有多痛,是怎麼樣的折磨自己,她是看在眼裡的啊。

  現如今,他終於如她所願回來了,她居然要放開了?

  「你認為不可思議對麼?」

  黃蘭喃喃自語,「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她用盡一切,固執的想要讓他回來的人,如今,她要親手放開了。

  蕭素素:「為什麼?是因為我們的生活逐漸好起來了麼?」

  她還太小,不懂愛。

  黃蘭搖了搖頭:「媽能走出來,願意走出來,也是因為你爸爸。」

  「到底為什麼?」

  黃蘭沉默了很久,最後只是輕輕說:「我也不知道。」

  大概,這就是愛吧。

  她曾經因為愛而困住自己,如今,也因為愛,終於學會了放手。

  那天的團圓飯吃得格外漫長。

  筷子起落間,沒人提起離別,她們聊了很多過去。

  「記得素素三歲那年嗎?」

  黃蘭夾了一筷子菜,眼裡泛起溫柔的笑意,「一頓能吃兩大碗米飯,小肚子圓滾滾的,活像只小青蛙。」

  蕭默也笑了,「怎麼不記得?吃完就滿院子瘋跑,摔了跟頭也不哭,拍拍土繼續跑。」

  「還說呢。」黃蘭嗔怪地看了蕭素素一眼,「五歲那年非要去爬院裡的棗樹,結果卡在樹杈上下不來,嚇得你爸差點把樹給鋸了。」

  蕭素素不承認,使勁搖頭:「我哪有那麼皮!」

  「怎麼沒有?」蕭默給她碗裡添了塊紅燒肉,「六歲那年放學不回家,躲在草垛後面看螞蟻搬家,大家找你找到天黑。」

  黃蘭接話:「找到你的時候,還理直氣壯地說『我在做科學觀察』。」

  三人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笑聲中,那些年的陽光仿佛又照了進來——院子裡晾曬的被單隨風輕擺,灶台上燉著咕嘟冒泡的排骨湯,小小的蕭素素扎著歪歪扭扭的羊角辮,在爸媽寵溺的目光里跑來跑去。

  那時候真好啊。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得每個人眼裡的水光都無所遁形。

  到了離別的時刻了。

  黃蘭和蕭素素才起身送他出門。

  夜風微涼,蕭素素突然紅了眼眶。她張了張嘴,聲音哽咽:「爸——」

  蕭默轉過身,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他的手掌溫暖寬厚,像小時候哄她睡覺時那樣,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背:「素素要永遠開心。」頓了頓,又低聲補了一句,「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小公主。」

  黃蘭望著蕭默,發現他也在看她,他的眼神——那麼深,那麼燙,像是要把她的模樣烙進靈魂里。

  她紅著眼:「你知道嗎?我多想和你一夜間就白了頭。」

  黃蘭別過臉去,不敢讓他看見自己奪眶而出的淚水,「我們娘倆會好好的,媽那邊我也會總去看看的,你放心。」

  蕭素素泣不成聲,「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媽的!」

  她們都讓他放心。

  他怎麼會不放心?

  他來時如遊絲一縷,帶著半生未愈的傷痕;

  他走時似明月圓滿,披著人間最暖的光輝。

  這世間多少離別,還來不及好好道別就已天人永隔?

  又有多少遺憾,終其一生都等不到彌補的機會?

  而此刻的他,何其有幸——

  能親耳聽見最愛的兩個人說「放心」;

  能在月光圓滿時,帶著滿心的愛走向歸途。

  ————

  兩年後。

  「臥槽臥槽臥槽,素素,你牛掰了牛掰了,你是熹叔叔的驕傲!」

  「素素,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了啊,聽說你這暑假沒啥事兒啊,要不要來童趣坊繼續打工啊,我給你double的工資!」

  「牛啦素素,啥時候來警院,你鐸哥挑幾個校草拉個橫幅去接你!保證排練拉滿啊!」

  「素素姐姐,我是小花,你什麼時候出發啊?等我這次奧數比賽完了,我想和黃姨一起送你去警院!」

  ……

  清晨七點四十五分,蕭素素的手機就開始瘋狂震動。她叼著

  牙刷,睡眼惺忪地劃開屏幕,十幾個未接來電的提示瞬間跳了出來。抬頭時,正看見黃蘭跪坐在行李箱前,把最後一件毛衣仔細疊好塞進去。

  「幾點的航班?」泡沫順著嘴角滑下,她含混不清地問。

  莫爾中學的交接手續上周就辦妥了,黃蘭作為支教老師,理論上應該比她先到那個偏遠小鎮。但此刻看著母親單薄的背影,蕭素素突然覺得胃裡沉甸甸的——比起自己即將開始的大學生活,她更擔心這個固執的女人。

  「晚上的,我還是想先送你去學校報到,然後再……」

  黃蘭拉上行李箱拉鏈,金屬齒咬合的聲音在安靜的清晨格外刺耳。

  「得了吧。」蕭素素吐掉漱口水,鏡子裡的自己眼下掛著兩輪青黑,「媽,您就別讓我操心了行嗎?」

  她昨晚熬夜查了莫爾鎮的資料。導航地圖上那個蜷縮在省界邊緣的小點,連衛星圖像都模糊不清。論壇里有人說那裡連4G信號都時斷時續,最新的帖子還停留在三年前。

  黃蘭搖頭笑了笑,抬手看了看腕錶,輕聲問道:「走吧?」

  蕭素素含著牙刷點點頭,俯身吐掉嘴裡的牙膏沫,「行,等我換身衣服就走。」

  初春的晨風裹挾著料峭寒意,將公交站台上的落葉捲起又落下。母女倆刷卡上了車,車廂里瀰漫著早班車特有的咖啡與麵包混雜的氣息。

  「媽。」蕭素素望著窗外流動的街景,突然開口,「這次你出差期間,我想把你那間屋子重新裝修一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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