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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夫子道:「回去也非一日可至,路上走得快一些,就把時間趕回來了。」

  這人聽了曾夫子的話,臉上露出譏誚:「二爺,我們雖是下人,但老爺待我們可從沒有這麼苛刻。府里有章程,這啟程動身之

  事,也要依著規矩來。而且你要知道,這麼多年,老太爺和老爺可是難得鬆口一次允你回去,你難道就這樣讓老太爺和老爺乾等著?」

  曾夫子聽了,皺了皺眉頭,突然冷冷地回道:「那便不回去!」

  這人臉上的嘲諷之意更濃:「二爺,你確定?你連小公子都不見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可就真的直接回去稟報老太爺和老爺了。」

  「相公……」曾家娘子忍不住叫出聲來,眼神中滿是哀求,不由自主地,她的淚水便泫然而下。

  曾夫子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老娘,看了看戚傷的妻子,嘴巴張了張,最終沒有把硬氣的話說出來。隔了一下會,他放低了嗓音,道:「再等片刻。若是再不來,我們便動身。」

  看到曾夫子服軟,那人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豪橫之氣頓生,道:「二爺,不是我說你,這小小的社學如此破敗,有何值得你留戀的?你看看這些學童,一個個呆若木雞,也不知道《三字經》可認得兩句。你再看看大爺教的學生,出了一位舉人老爺,那是多大的風光,整個曾家也因此得了榮耀……」

  這人還想繼續說下去,豈料到曾夫子突然大吼一聲:「何二,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叫何二的人猛地被這一吼,初時竟然愣住了,似有什麼事情被曾夫子喝破。他顫聲連說了三個「好」字,才憋出了一句:「待大爺掌家之後,我再看看二爺你是否還能如此硬氣!哪怕是老爺那裡,我也要去分說幾句!」

  「相公,平哥兒和小芸芸來了!」曾家娘子看到了肖平和曾芸芸走過來,忙提醒曾夫子。

  何二聽說人到了,也滿是好奇地轉過身,向肖平和曾芸芸投來了審視的目光。

  他看到肖平如此年輕,不由搖了搖頭,很不解為何曾夫子會如此看重這樣一個毛頭小子。

  曾夫子對肖平和曾芸芸道:「你二人隨我到屋內來。」說罷,轉身就向屋內走去,把何二晾在了院子裡。另一邊,曾夫子的老娘和娘子開始招呼來人把行禮搬到馬車上。

  曾夫子走進屋子,看了看凌亂且簡陋的家什,裡面稍稍貴重點的東西,早已被收拾出去,留下的只是他的回憶了。他略略有些傷感,嘆息了一聲,指了指椅凳,讓肖平和曾芸芸坐下。

  他道:「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疑問。我之所以遲遲不動身,就是要等你們來。說來,還是有求於你們,期待你們未來能好好幫我出口惡氣。我老了,沒有辦法了。事雖渺茫,可在你們身上,總還有些希望。」

  隨即,曾夫子將原委一一道明。

  曾夫子名為曾信,出身於山東兗州府的東平縣,他的父親是縣裡有名的一個鄉紳。曾信元朝的祖上曾經在江南做過一任縣令,所以家中雖然幾十年不曾出過一個有功名的人,但始終自詡詩書傳家。

  曾信的母親馮氏是個小妾。自從她去了曾家,就備受大婦欺凌。曾信的父親,當初的曾老爺,如今的曾老太爺唯一的兒子,性格懦弱,從來不去過問這些事情,放任大夫欺凌妾室。於是,大婦愈發肆無忌憚,變本加厲之下,馮氏的身上常常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在曾信年幼時,為了保護她,馮氏忍辱負重,任打任罵,默默撫育著孩子長大。

  長大之後的曾信,看到母親被人欺負,自然悲憤,就與大婦吵了起來,隨即便被大婦以立規矩為由責打。馮氏在庭院跪了一夜,也沒有求來對曾信的輕饒。

  吃了大虧的曾信憤怒之下,跑去找他父親理論,他父親不管,他就去找他爺爺。可是,曾老太爺不僅不問前事,反而以曾信不敬長輩、放誕無禮為由,打了他幾個耳光。後來曾信才知道,這位曾老太爺當初便反對馮氏入門。即使後來勉強同意了,也瞧不上馮氏,間接也看不上曾信這個孫子。

  此後,馮氏和曾信母子的處境可想而知,始終是飢一頓飽一頓。境況不好,連下人也不敬他們,總覺得欺凌他們母子能夠得來主母的賞識,後來馮氏和曾信乾脆經常吃的是餿掉的伙食,冬日裡取暖的火炭也沒了供應。

  只是如此便罷了,曾信的哥哥曾誠乃是大婦所生,在教唆之下也屢屢找曾信的麻煩。

  最終,曾信不得不帶著馮氏搬出了曾家大宅,去了城郊租了一處小屋相依為命。平日裡,曾信讀書,馮氏幫人做針線活,勉強度日。

  直到曾信考上秀才,而且還是案首,母子二人的境遇才有了改觀。曾老爺似乎才想起自己還有個二兒子,派人來接他們母子回家。

  曾信卻拒絕了。當時他得山東學政,也就是如今江西學政楊秋池的父親的賞識,一心要考上舉人再風風光光地回去。此時,馮氏年紀已大,凡事都聽兒子的,也就繼續和兒子一起留在城郊。

  曾信之所以要考舉人,是因為無論是在世人的眼中,還是現實中實實在在的情形,都是舉人比秀才優越很多,簡直是天壤之別。秀才和舉人,看起來只是相隔的功名,但秀才可以窮酸,但舉人卻不會是窮人了。

  似曾信父親那般被人稱為老爺,只是下人或其他人客套的稱呼,而舉人則是真正的老爺,是絕對的上層人物,有許許多多的好處。因為各方面被優待,什麼事都不做,也會有人主動給舉人送錢、送物、送田、送宅子,甚至有人主動賣身,懇求託庇於舉人名下。因為不需要操勞,好處太多,乃至有了「金舉人、銀進士」的說法。對此,曾芸芸是有深刻印象的。當年她讀《儒林外史》,便慨嘆范進中舉之後受到的追捧。

  曾信當時真的十分自信。學政老爺的賞識在,而他又是案首,無論從哪個角度講,中舉都是意料之中的。

  彼時,曾誠也剛剛考上秀才不久。對於隨之考取秀才且是案首的弟弟,他還是有些忌憚的。畢竟,二人暗下的區別只是出身。可一旦曾信成為舉人,嫡庶之別就可以消弭了,除非他也考上舉人。為此,在接下來的科考中,曾誠還想了很多辦法給曾信製造各種障礙。不過後來令他慢慢放心的是,曾信在他們的父親突然去世後錯過了鄉試。待守孝期滿,楊秋池的父親便調往他處,曾信和曾誠一樣,努力了好多年,始終名落孫山。兄弟二人的命運,似乎也只是被定格在了秀才這個層級。對於這個結果,曾誠不僅不失落,反而高興。

  失意之下,曾信只能在村里教授幾個頑童餬口。即使這樣,曾誠也不願意讓他如意。

  那時候,曾誠在家中也教了幾個蒙童,不過都是東平縣裡有名的幾個鄉紳的子弟。教授這些孩子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還是積累人脈。

  在做學問上,曾誠知道自己是比不得下過苦功夫的弟弟。若非他多年連續的騷擾和阻撓,也許曾信就考上舉人了。他擔心曾信突然被哪個大人物看重,再有崛起的機會。為了減輕對自己的威脅,曾誠又想了個辦法。

  他多次侮辱馮氏,最終激怒了曾信,與他大打出手。隨即,曾誠詐傷,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曾老太爺心疼自己的嫡孫,一怒之下,將曾信及馮氏趕出了東平。

  當時,曾信成家兩年,生了個兒子,原本就想這樣過一輩子,可是被趕出時,連兒子都被奪取。曾信去縣衙、府衙告狀,都是無用。曾老太爺一句「他不敬老人」,無論如何他都扛不住,還要擔心被新來的學政摘了秀才的方巾。

  連番打擊之下,曾信一家三口漂泊輾轉,一路來到江西,最終在朋友的介紹之下,在鑑湖社學謀了份差事。如此一過許多年,他頭髮都白了。

  身在兗州的曾老太爺卻高壽,不過當他自感日子無多時,也不知道為何,突然又想起了遠在江西還有個孫子。或許是人之將死,發了善心,他派人來將孫子一家接回去。

  第125章

  收容帥嘉謨來了一個數學人才

  曾夫子對家人,是有很大怨氣的。不過,既然他姓曾,就很難擺脫與家裡的聯繫。不為他自己考慮,也要為母親和娘子考慮。一家三口在外顛沛流離許久,如果能回去,能穩妥地安頓下來,也算是不錯。

  講述完自己的經歷,曾夫子拍了拍肖平的肩膀,道:「我老了,曾經在科場的抱負早已化作煙雲。雖然像我這樣的年齡,還有很多人焚膏繼晷地讀書上進,但是我不能這樣了。對我來說,我已經錯過了太多,接下來,贍養老母、善待娘子才是我要好好做的。這些年,她們隨我吃了太多的苦了。若是我再埋頭科舉,那是自私。至於家中其他人怎麼看我,我並不在乎。但是你要考,要好好考,考出個模樣讓大家看看,我曾信不窩囊,還是教出了個好學生的

  ,」

  肖平連忙應下。

  曾夫子又道:「你多聽芸芸的。你能有她,是你的大福氣,要珍惜。對了,之前你和芸芸給我的那些地瓜,我要帶回去,有機會就找人種。芸芸說得好啊,要讓更多的人吃飽飯。這也是聖人之道。」<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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