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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離揚起笑,眸中閃爍著點點星光。

  這是她來江家照顧滬都阿婆的第二個年頭。

  梅雨依舊,人如故。

  ……

  沒讓裴旭等太久,在幫滬都阿婆準備好晚飯後,桑離就背著包匆匆下樓。

  公寓和老宅距離十多公里,她每天早上八點出門,差不多九點出頭就能到江家,先叫阿婆起床,再扶她去洗漱,一日三餐都有阿姨來做,她只要幫忙打打下手,平日裡沒事就坐在沙發上刷刷手機,陪老人家嘮嗑幾句,晚上等滬都阿婆開始吃飯她再離開,工作時間滿打滿算就幾個小時,這一年來桑離常常會想,人這麼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

  夜色流光溢彩,人流如織的街道上,裴旭牽著她的手,霓虹燈影在兩人交握的指縫間流淌,桑離長睫一掀,他總會在她下班前準時出現在老宅門口,風雨無阻地等在那顆梧桐樹下,日日如此從不曾斷過。

  裴旭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小指上那道淺淡的疤痕,桑離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顫動,再植手術留下的痕跡在潮濕的空氣中隱隱發脹。

  當年庭審的最後,薑母把多年來姜父與顧家的資金往來記錄一併呈了上去,加上陳美郁被調離原崗的查證以及桑離搜集到的醫院檔案,這些證據形成一道完整鏈條,證實了當年醫療事故的真相。

  令人驚訝的是,在庭審過程中始終一言不發的姜父竟在最後主動承認了罪行,他從西裝內袋取出一枚老式U盤,裡面保存著當年手術室的完整監控錄像。這段被所有人認為早已銷毀的影像,清晰地記錄了陳美郁拿錯藥劑並為患者注射的全部過程。

  彼時觀眾席上忽然傳出一陣猛烈的啜泣聲,桑離循聲望去,這才發現角落裡坐了一位身穿長裙的女人。

  陳美郁,她原來早就到了。

  還妄想翻盤的顧家父子在鐵證面前徹底潰敗。顧父那張常年掛著倨傲神情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他搶過律師手中的文件,邊罵『廢物』邊瘋狂翻動著試圖找出一絲漏洞,卻只抖落一地毫無意義的紙片。一旁的顧千梟更是失態地踹翻了被告席的椅子,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衝著法官大吼大叫,最後還是被法警用警棍制服的。

  法官當庭宣布休庭合議。三十分鐘後,法槌落下,這場持續多年的醫療冤案終於得到了遲來的公正裁決。

  被告人顧千梟,故意傷害,教唆醫鬧,謀殺未遂,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賠償裴旭醫療費,傷殘賠償金及精神損失費共計300萬元。其親屬顧父受賄,教唆偽證,包庇犯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並處沒收個人財產,終身禁止從事醫療行業相關職業,賠償桑父家屬精神損失費200萬元。

  姜父作為醫療事故主謀,偽造證據加上行賄,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吊銷醫師執照,終身不得從醫,並賠償桑父家屬及醫院共計150萬元。

  而其情人陳美郁,過失導致醫療事故,協助偽造證據,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永久取消護士執業資格,需公開向桑家及受害者家屬道歉。

  其女姜霈,因證據表明她長期被父親和顧家操控,且非主謀,故免於刑事處罰,但需接受心理治療,以及社會服務令300小時,在醫療公益機構協助工作,也需公開向桑離及裴旭道歉。

  而薑母作為關鍵證人,主動提供證據,法院判定其不知情且未參與犯罪,故無罪釋放 ,並獲得部分家庭財產保全。

  眾人被法警陸續帶離法庭,姜父佝僂著背,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陳美郁捂著臉低聲啜泣,顧家父子縱使再怎麼反抗也無濟於事,姜霈始終低著頭,長發遮住了她蒼白的側臉。只有薑母站在原地,目光複雜地望著丈夫被帶走的背影。

  桑離還記得,那天走出法院時的風景很美。夕陽將雲層染成金紅色,為整座城市鍍上一層溫暖的柔光。她扶著裴旭站在長長的階梯頂端,俯視著腳下繁華的街道。微風拂過,帶著春天特有的溫柔,輕輕掀起她的衣角和發梢。

  身為人母,究竟是什麼支撐著薑母將丈夫和女兒的罪行公之於眾?

  這個困擾她許久的問題,最終桑離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薑母的回答回答很輕,像一滴落在宣紙上的黑墨。

  她說,因為在當母親之前,她首先是人。

  在剛得知真相的那幾秒里,她甚至覺得應該立馬把桑離趕出家門,以免這姑娘聽到更多對姜霈不利的消息。但沒過多久她便想通了,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罪惡,就像潰爛的傷口,越是遮掩,越是會腐蝕更多,只有承認這些罪行並付出代價,懸崖勒馬,才是唯一解救她女兒的辦法。

  姜霈已經在顧家磋磨了整個青春,她不能看著她越陷越深。

  ……

  從回憶中抽離,桑離抬頭瞥了眼星空,又收回視線,看著前方被照亮的道路。裴旭似乎察覺到她的走神,手指在她臂彎處輕輕一按,沒有詢問,卻勝過千言萬語。

  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最終與整座城市的剪影融為一體,就像那些被時光熨平的傷痕。

  在姜霈正式開始社區服務前,桑離跟她見了最後一面,彼時薑母正陪在她身邊,兩人跟桑離鄭重地道了歉。

  那天姜霈穿著一件簡單的米色棉麻襯衫,袖口微微捲起,露出纖細的手腕。陽光照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眼下還帶著淡淡的青影,顯然心理治療的過程並不輕鬆。她問桑離還願不願意回到和平醫院,現在顧家倒台,上頭的領導都換了一批人,醫院的風氣也比以前好了許多。

  桑離搖搖頭,她已經拿到了醫療法律顧問的資格證決定轉行,況且她心裡清楚,自己再也無法以一個純粹醫者的身份回到手術台前了。

  姜霈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像一條覆滿冰霜的單行道,走過了,就徹底回不去了。

  那天之後,桑離在電視上看到了顧家父子的近況。

  裴旭的身體需要定期複查,她陪他去醫院時,候診室壁掛的電視機正在播放《法治在線》,鏡頭掃過監獄會面室,顧父佝僂著背坐在木凳上,一旁的顧千梟緊皺眉頭,囚服領口露出鎖骨上未愈的淤青,想必是他在獄中與人起衝突留下的痕跡。

  啐了句活該,桑離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侯診室。

  不知是不是日子越過越安逸的原因,她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許多人和事都在悄然間改變了。昨日還並肩在梧桐道上踩碎滿地金黃,談笑間驚飛幾隻白鴿,轉眼巷口的老槐樹枯了又榮,曾經熟悉的聲音在風裡散成碎片,那些以為親密無間的人,也在各自的軌道上越行越遠。就像被雨水打濕的墨跡,暈染開的不僅是字跡,還有回不去的從前。

  而在這兩年間,那位遠在千里之外的花花公子也遇到了屬於他的劫難。聽滬都阿婆說,她這位好孫子把紈絝放蕩的習性一併帶去了國外,在進修期間只知道吃喝嫖賭不務正業,結果栽倒在一個久經沙場的撈女身上。

  那女人是某個大型賭場的常客,手段老練揮金如土,颯爽健談的性格很快吸引了一眾公子哥的注意,江川自然也是其中一員。本以為對方跟他是同一類人,就抱著玩玩的心態接觸了,沒想到一夜春宵過後女人竟將兩條槓的白棒甩到了他臉上,並且大言不慚要讓江川對他們母女倆負責。

  江川沒轍,只好求江父出山,耐何這女人有備而來,早就在手機里存好了那晚的監控視頻,從電梯擁吻到房卡刷開的全程,清晰得能數清江川襯衫掉了幾顆紐扣。

  至此,江父也只好先將其領進家門,等日後孩子出生做完親子鑑定再做打算。

  滬都阿婆剛聽到這個噩耗時險些暈過去,也幸虧桑離在她身邊,好一頓安撫才讓老人家平息怒火。

  兩年時間一晃而過,桑離在江家老宅的晨昏交替中悉心照料著滬都阿婆的飲食起居,看著老人家的氣色逐漸紅潤,精神也愈發矍鑠。直到江家父子回國,桑離也最終完成了她的使命。

  離開那日,她將兩人初見時夾在肘間的那本醫書放在阿婆掌心,轉身時沒敢回頭,她怕看見老人眼裡閃爍的淚光,更怕自己的決心被動搖。巷口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仿佛在為她送行。桑離背著挎包回到公寓,開門後裴旭將她攏到懷裡,她望向男人耳垂上的銀色耳釘,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上去。

  早在去年她就計劃等江家父子回來後離開滬都生活,挑了許久最終選定一個濱海小城——嵊倉,那裡人煙稀少,經濟不甚發達,多以漁業旅遊業為主,但勝在四面環海,民風淳樸,是個清靜的好去處。

  桑離喜歡大海,住在海邊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但其實只要跟裴旭在一塊兒,哪裡都是家。

  俞卿舟的墓地同桑明謙一樣選在酥州城郊,她領裴旭拜別了兩位長輩,第一次登門拜訪竟是這般景象,桑離不由得苦笑,可等到幾日後裴旭帶著她給雙親掃墓時,她卻噤了聲。<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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