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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中兩人的關係很特殊,小普的年紀和佟嘉剛來到小鎮時差不多,佟嘉將她看作是年幼自己的投射,在她身上傾注關懷與陪伴的同時,也無形中將自己想要離開的願望澆灌得更加茁壯。

  她們是來自遙遠時空的彼此。

  她們是沒有血緣的母女。

  儘管岑意傾對母親這個形象沒什麼切身體會,但勝在閱片量夠大,她見過形形色色的母親形象。她是個悟性很高的演員,模仿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聾啞學校的天台,佟嘉和小普坐在台階上,頭頂的天空像一池污水,雲朵是浸滿髒污的抹布,團成一團,仿佛馬上就要滴下髒水。

  「你見過海嗎?」她對小普做手語。

  但小普看不懂。

  她短暫的人生里從沒有過大海的概念,更不知道兩隻掌心朝下連綿起伏的動作,代表著佟嘉十幾年來都未曾抵達、即將被歲月磨洗淡忘的故鄉。

  但這不重要。

  佟嘉抱起她,手指向遠處綿延的群山,想讓她看得更遠。

  很久以後,她放下小普,繼續用手語告訴她:

  「這個世界上除瞭望不到盡頭的群山,還有海。」

  「我會離開這裡。」

  小普沒有家人,從有記憶開始,她就一直在這所聾啞學校里。這裡的老師來了又走,到最後只剩下佟嘉,已經沒有人記得最初收留她的那個人去向何地。

  「我會離開這裡」,過去的很多老師都這樣說。

  但他們沒有像佟嘉一樣,問:「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

  小普點頭,臉上突然感覺到冰冰涼涼的觸感,用手去摸,是一滴水珠。

  下雨了。

  「卡!」

  這場戲結束,懸在眼前的吊杆麥被錄音師收起來,岑意傾回頭去看何葦夷,她正皺著眉頭注視著她。

  她知道自己沒演好,但何導不喊卡,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

  現在看見何導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的感覺沒有錯。

  她攥緊手心,走到何導旁邊。

  不等她主動請教,何葦夷已經開口了:

  「小普對佟嘉來說是女兒一樣的角色,你的情緒太單薄了。」

  監視器上,何葦夷正在回放她剛才的表現,她看向小普的眼裡盛著滿溢的柔情與憐愛。

  岑意傾能理解佟嘉將小普看作另一個自己,就像圍讀會時她看見自責的溫溫,想起自己第一次拍戲時的場景。

  但是母親的情感......

  人無法想像自己未曾見過之物。

  「要有那種母女之間血脈捆綁的感覺,你明白嗎?就是即便我要追求那片海,也會想辦法帶你一起走出群山。」

  她垂眸應著。

  何葦夷嘆了口氣。

  以往哪怕遇到演繹不到位的地方,岑意傾也是一點就通,現在這樣子明顯是沒明白,而且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明白不了。

  「你再琢磨一下吧,這場之後重拍。」何葦夷放下劇本,「回去休息一下,跟溫溫多相處相處也好。」

  「嗯。」岑意傾慢吞吞地轉身,撞上男人堅實的胸膛。

  「抱歉。」她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場戲,頭也不抬地繞開他。

  直到被拉住小臂,她才抬頭。

  愣了兩秒,她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臉,觸摸到真實的皮膚時才緩過神來。

  宋祈蓋住她的手背,感知著她手心的溫度,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尤婧比她先一步知道宋祈過來,早就給了他房間鑰匙。

  兩個人回到招待所時,原本就不寬敞的房間裡多出一個碩大的行李箱。

  岑意傾把箱子拍得啪啪響,「你是打算在這兒長住了?」

  他沒說話,拎出一個占據行李箱四分之一的小箱子:

  「這裡面有常用藥。」打開箱蓋,他翻找出棕褐色的瓶子,「這是祛疤膏,每天出門前和睡前都要塗一次,我知道你記不住,所以已經告訴小桃和尤婧幫你塗,你負責配合就行。」

  她亂糟糟的心情被這一箱子藥給撫平了一點,踢踢敞開在房間裡的箱子,對他道:

  「你先幫我換藥。」

  藥也是他自己帶來的。小鎮的醫療水平有限,他直接把情況告知了旗下醫院,重新開藥。

  拆開包了一整天的紗布,她今天的運動量不小,傷口還有些滲血。

  宋祈去衛生間打濕毛巾,先把周圍的沾著血漬的皮膚擦拭乾淨。

  房間裡沒人說話,只有窗外時不時傳來小鎮居民飯後散步的閒聊聲。

  宋祈抬眼看向正趴著玩手機的她,問:「睡在這裡晚上會不會吵?」

  她搖頭,「這裡的人很早就回家休息,基本八點左右路上就沒什麼人了。」

  毛巾搭在椅背上,他拆了包新的棉棒蘸藥。

  已經過去幾天了,但傷口還是觸目驚心,像一條蛇蜿蜒在腿上,啃咬原本細白的皮膚。

  「拍戲的時候小心一點。」宋祈放輕力道,怕戳著她的傷口,「別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的。」

  聽出幾分責備的意味,岑意傾正刷手機的手頓了一下。好久沒見著他了,結果上來就嘮叨腿傷,又不是她故意想傷成這樣的。何況本來今天拍戲就不順利,現在好了,心情更糟了。

  「我這麼大個人了,又不是不會照顧自己,你來不來我都無所謂。」她癟癟嘴,頭轉到一邊,小聲:

  「我又沒有求你來。」

  宋祈一怔,但還是繼續塗完藥,把用過的棉棒扔進

  垃圾桶里,坐到旁邊打開電腦。

  窗外,散步的人群也已經走遠,徹底安靜下來。

  岑意傾偷偷瞥了他一眼,屏幕的光倒映在瞳孔,看不清他的情緒。

  但室內的低氣壓足以說明一切。

  話剛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說,但她心情正煩著,也不想道歉,乾脆就這樣一直裝聾作啞下去好了。

  腿上傷口塗的藥水還沒幹,她這樣想著,乾脆繼續趴在床上刷微博。

  幾分鐘後,房門被敲響。

  她回身看了看自己的腿,轉頭支使宋祈:

  「去開門。」

  好在宋祈雖然不高興,但還是乖乖聽她使喚,冷著臉去開門了。

  「咦,走錯了嗎?」

  面前的男人背光而立,溫溫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足以讓一個小孩害怕了。

  她仰起頭,確認了一遍房間號。

  見對方是個孩子,宋祈的面色緩和下來,蹲下身和她平視,「你找誰?」

  「找傾傾!小桃姐姐說她住在這裡。」

  「我在——」岑意傾聽見她的聲音,在床上扯著嗓子回應。

  溫溫的臉上孵出笑來,從宋祈身側溜進去。

  傷口還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氣中,乍一看有些猙獰。岑意傾原不想讓溫溫看見,但受傷後行動遲緩,她還是一覽無餘。

  「疼不疼啊?」溫溫並沒有像她想像中那樣害怕這個傷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她的小腿,問。

  「現在不疼了。」她拍拍床沿,讓溫溫坐過來。

  溫溫屁股剛挨著床,突然又一下子彈起來,「我幫你吹吹吧,吹一下好得快!」

  說完,她便趴在床沿小口地對著她的傷口吹氣。

  涼絲絲的風拂在傷口上,很舒服。

  「謝謝溫溫。」

  溫溫爬起來,兩隻小手背在身後,像個小大人似的叮囑她:「何導說你不要著急,這場戲我們可以慢慢拍。」

  連小孩子都能看出來她今天收工時不高興,還專程跑來安慰她。

  「我會陪著你的,你肯定能演好。」

  「那我加油。」岑意傾一隻手握拳。

  陪溫溫玩了一會兒,不多時,溫溫的媽媽就來帶她去吃晚飯了。

  關上房門,又只剩下她和宋祈兩個人。

  對視一瞬,她低低抱怨:「小朋友都比你會講話。」

  「煩人精。」

  宋祈扯了扯唇,拿出一圈新的紗布,「抬腿,煩人精幫你包紮。」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傷。」宋祈把她的腿搭在自己腿上,一圈一圈裹上紗布,「我不可能把你關起來保護你。」

  「你有本事真把我關起來試試唄。」她還是嘴上不饒人。

  「你喜歡這樣玩兒?」他突然笑了,轉頭看向她,「回家可以試試。」

  岑意傾抬起那條好腿踹他一腳。

  「還有,確實不是你求我來的。」他的聲音有些啞,磨得她的耳朵痒痒的,

  「是我自己要來的,我想你了。」

  岑意傾愣了兩秒,爬起身欲吻他。

  但身側的手機恰好響起,是他的。

  看清上面的名字後,宋祈出門去走廊上接通電話。

  什麼電話不能當著她的面接?

  岑意傾正覺得奇怪,接著自己的手機也響了。

  是盛梔。

  「爸爸剛走了。」對面的語氣平淡,仿佛事不關己。

  「......挺好。」<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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