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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刻,母親仍然痛苦於沒有找到兒子。

  她不知道,兒子已經長大,是狐族的掌中寶,衣食無憂,身居神官之位。

  她再也不會知道,她是帶著絕望和遺憾灰飛煙滅的。

  這件事,是雨神告訴扶櫻的,雨神本有能力插手,但他沒有插手,因為鰩竹一死,雨神發誓不再管旁人之事,只要護著扶櫻好好長大。

  扶櫻知道以後,沒有第一時間把司徒煙雨抓回來懲罰,他知道司徒煙雨會自己回來的。他在重新改天律的時候,將三十三道天雷,改成了九道。

  扶櫻眼眸泛紅,靜靜站了很久,才道:「我不會告訴司徒梟梟。」

  司徒煙雨流著淚,嘴角笑起來:「謝謝。」

  司徒煙雨走後,站在窗外的身影才動了動,那身影低著頭,慢慢走到門前,用手敲了敲門。

  扶櫻有點驚訝,他走到門前,開了門道:「怎麼不翻窗戶進來了?」

  蕭歲溫垂眸看著紀慕人的眼睛,抬手撩了扶櫻額前的發:「堂堂閻君,翻人窗戶,成何體統。」

  扶櫻發現蕭歲溫變了,變得安靜了很多,是太累了嗎,還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扶櫻望著蕭歲溫疲憊的神情,擔心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地府還好嗎?」

  蕭歲溫一隻腳踏進門檻,推著扶櫻的肩膀,那一下很用力,帶著某種隱隱的攻勢,扶櫻向後跌撞差點摔倒。

  蕭歲溫也沒有伸手去扶他。

  「哥哥......」蕭歲溫樣子有點絕望,但又強撐著笑,「地府很好,一切都很好,我只是太想哥哥了。」

  扶櫻瞧得出蕭歲溫動作的不自然,見蕭歲溫緊緊抱著雙手,好像在強壓著什麼。

  他之前找卿掖問過白珠的事,順帶問了一句蕭歲溫的身體,青掖說沒什麼大礙,只是獸魂離開蕭歲溫的身體太久了,沒辦法順應蕭歲溫,獸魂難免會出現反抗情緒,尤其蕭歲溫的獸魂太強大了,它有了野心,如果覺得蕭歲溫長時間沒有「狩獵」,獸魂就會不舒服,會慢慢侵占他的意識,控制他的動作,最後吞食他,取代他。

  剛才那個奇怪的舉動,或許就是獸魂想要「狩獵」扶櫻得表現,那並不是蕭歲溫的本意。

  蕭歲溫一直低著頭,意識到自己越來越控制不住身體,他轉身道:「我下次再來看哥哥。」

  他著急想跑,被扶櫻一把抓住。

  扶櫻把蕭歲溫拉回來,雙手捧著他的臉頰:「我們去找卿掖吧,把獸魂分離出來,現在就去。」

  第148章

  「想好了嗎?」卿掖很少喝酒, 今日不知為何,屋中放滿了酒罈子。

  「想好了。」扶櫻放下了所有的公務,帶著蕭歲溫來找卿掖, 「卿掖,你能確保萬無一失嗎?」

  卿掖拎著酒壺, 抬頭看蕭歲溫,他見蕭歲溫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神情十分愁苦,他道:「天君見我失手過嗎?」

  卿掖的醫術, 扶櫻是信的。

  扶櫻點了頭,往屋中走,蕭歲溫卻忽然拉住他。

  扶櫻回頭,見蕭歲溫眼眶很紅:「哥哥, 再等等吧,或許還有別的辦法, 讓我去找找。」

  卿掖不等扶櫻回答, 道:「等到那個時候,你方法沒找到,反而害死天君。閻君, 你知道之前你的獸魂, 被關在哪裡了嗎?」

  蕭歲溫抬起頭, 冷漠地看著卿掖。

  卿掖道:「關在地獄了,阿鼻地獄。」

  蕭歲溫瞳孔驟縮。

  卿掖又道:「扶櫻之前去阿鼻地獄找百花王木枝,以為那裡的五百神侍是為了看守百花王而留的,其實根本不是, 他們在看守您的獸魂。」

  蕭歲溫轉頭,看向紀慕人。

  紀慕人點了點頭, 道:「我是後來才知道的,那五百神侍我已經放出來了,如果當初我再往裡走一點,或許就能看見歲溫的獸魂了......」

  卿掖馬上接道:「三界之中,只有地獄鎮得住您的獸魂,可見它有多殘暴。」

  卿掖故意用了「殘暴」二字,是在提醒蕭歲溫,一旦他被獸魂控制,扶櫻就會有危險。

  蕭歲溫雙手緊捏成拳。

  獸魂有多厲害,他自己知道。

  當初寫下「噬血山海」這幾字,不是什麼年少無知,而是知道他的獸魂有這個力量。

  但在跟扶櫻進了天界之後,天君抓了他要挾扶櫻,他昏迷過一段時間,應該就是那時候被天君分離了獸魂,並且封住了關於獸魂的記憶。

  假如他真的控制不住獸魂,那麼他的獸魂就會成為扶櫻的麻煩,會危害三界,甚至會殺了扶櫻,對......這是江墓說過的話。

  只要哥哥一切都好,那麼我做什麼都行。

  「好。」蕭歲溫哽咽著答應了。

  那一日,蕭歲溫在屋中和扶櫻說了很多話,卿掖拎著酒罈子坐在門前的花樹下,風一陣一陣地吹,他從天明坐到了天黑,夜深了,身邊空罈子倒了一地,他伸手拎起半壇酒,倒出來的都是碎花瓣。

  他連帶著白花一起喝進肚子,然後推到了那半罈子酒,酒水帶著白花,流了一地,他回頭看了一眼屋內。

  他出來的時候是白天,沒點蠟燭,此時屋內黑的就像沒人一樣。

  「不管多久,總是要做的。」他自顧自說了一句,掏出了懷裡的盒子。

  這盒子裡放著能讓蕭歲溫獸魂分離的丹藥。

  他看著瓶子,心裡很不是滋味。

  但閻君若不吃這東西,獸魂就會反噬,一旦被吞噬,獸魂和本體都會死,所以蕭歲溫不吃這藥,他就會死。但若吃了這藥,且不說獸魂分離之苦,分離之後那些過往的人事物也會一同消散,他不會再有記憶,就像一個新誕生的嬰兒一樣。

  卿掖知道扶櫻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蕭歲溫死,但對於蕭歲溫來說,分離獸魂與死沒什麼兩樣。

  但如若當初不讓獸魂回來,蕭歲溫一樣會死。

  獸魂就是妖的另一半心臟,分離的時間久了,最終都會灰飛煙滅,那些妖力薄弱的小妖,只要獸魂離體,便馬上消散,能撐這麼久的,恐怕只有蕭歲溫了。

  但他手中的丹藥,能保證他不會灰飛煙滅,保留魂體,進入輪迴。

  卿掖嘆了口氣,心想不管神或者人,都有一死,都會反覆輪迴,誰也逃不了。

  他站起身,走到屋門處屈指敲門,聽見裡面有哭泣的聲音。

  他低著頭等了一會兒,才見屋中燃起了蠟燭,扶櫻上前開的門。

  明明聽見了哭泣,但兩人似乎不像哭過的樣子。卿掖坐下,把盒子放到桌上,道:「差不多了,再拖下去這藥就沒這麼靈了。」

  扶櫻點了點頭。

  令卿掖意外的是,這二人十分平靜,蕭歲溫伸手直接把藥吃了,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這藥吃下去他可就再也不認識扶櫻了。

  扶櫻一樣,只是看著蕭歲溫吃了下去,一點悲傷或是不舍的神情都沒有,臉上淡的就像只是看蕭歲溫喝了杯水一樣。

  這兩人搞什麼名堂......

  他本來還想和蕭歲溫說幾句煽情的話,一看蕭歲溫藥都吞了,他只有出手,往蕭歲溫身上輸送靈力,他的靈氣天生帶著治癒傷痛的力量,可以減輕獸魂分離的痛苦。

  整個天界都陷在一片沉寂當中,蕭歲溫一聲震天的怒吼,響徹三界。

  似乎所有人都聽見了。

  那一刻,扶櫻終於流淚了,他抓起蕭歲溫的手,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蕭歲溫在獸魂撕裂的疼痛中睜開眼,看著自己手臂上留下了血印,很深很深的血印。

  緊接著,他眼前變得很模糊,那一刻他很痛苦,但越來越多的恐懼淹沒了痛苦,他反抓住扶櫻的手。

  原來這就是死亡。

  「慕人,記得在天子殿門前種上櫻樹,我不喜歡彼岸花,我喜歡櫻樹。」蕭歲溫說完,閉上了眼。

  扶櫻緊緊牽著蕭歲溫的手,眼淚滴在蕭歲溫掌中,他哭的說不出話,只是拼命地點頭。

  卿掖將頭轉過去,眼角落了幾滴淚。

  屋中的三人不知道,屋頂上還坐了個人。

  那人一隻眼中開著一朵白花,原本不是白色,但今日他換成了白色,他坐在屋頂玩著手中一朵枯了一半的彼岸花,心中埋怨道:「我終究不是你最重要的人,所以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蕭歲溫,你真狠。」

  他想著想著,頭越埋越低,他不斷用手擦著淚,不知哭了多久,再抬頭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屋頂睡著了,他低頭往屋中一看,屋子裡已經沒人了。

  都走了嗎......蕭歲溫也回去了嗎。

  他正要化成鳳鳥飛走,一轉身嚇了一跳,扶櫻竟坐在他身後。

  「天,天君。」凜奴望著滿臉淚痕的扶櫻。

  扶櫻瞧著他的眼睛,問道:「能和我說說,關於這隻眼睛嗎?」

  凜奴神色一變,搖頭道:「您沒必要知道。」

  「你的眼睛怎麼受傷的我知道,是為了救歲溫。」扶櫻說話的聲音就像生了病一樣無力,「再後來呢,眼睛受傷了,凜池大人可以幫你恢復的,山川之主有復甦的能力,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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