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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惟英一驚,他大燈一閃,不遠處的路邊果然是有個人的,只是外面正下著不小的雨,而路燈昏暗著,他的注意力也全不在此,基本注意不到。

  「是馮泉吧。」

  林預搖頭,江惟英又聽到他嘆了口氣「是你低了很多的底線。」

  馮泉不會低垂著頭讓自己站在雨里暴露著自己的可憐。

  江惟英身邊的每個人都有著江惟英的氣息,或多或少沾染了他的習慣。

  在大半時間裡,熟悉一些的是姜辭,是馮泉。前者自帶高傲,絕無可能自甘輕賤,後者頂著江惟英的形象臉面在外行走行事,人品貴重,身份不低,更不會如此低聲下氣。

  他身邊,就算是家裡做飯的阿姨,也是面容光潔,髮絲整齊,會穿著對襟綢衣溫和細語的。

  林預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杭稚。

  第89章

  林預嘲笑他。

  江惟英能忍,但是忍不了太久。

  經過杭稚的時候他停了車,杭稚渾身濕透了,冷得像一朵風中亂顫的嬌弱薔薇。

  透過降下的車窗,他能看見江惟英冷厲的側臉,還有林預直視前方的眼睛。

  杭稚半是欣喜,半是懼意,他想了很多話,都是些急匆匆來不及表達的,真看到江惟英的這一時間裡,他吞吞吐吐著只能是半句「江...江院長。」

  「等我?」

  杭稚落魄地點頭,帶著深重的鼻音,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哭的,林預不作聲,他只是微微看了杭稚一眼,並未帶什麼表情,江惟英已彈開了車鎖「先上車」

  杭稚被領上了樓,電梯是要刷臉的,屏幕彈開,三張臉逐一掃過,他狼狽的樣子像一場災難,遲來的窘迫像一口沒有水的枯井,幽深隱蔽地充當陷阱,他走在他們身後,生怕江惟英看不見他,又怕林預回頭多看他一眼,看著林預雙手插在袋子裡,低垂著頭,江惟英也並不是心情很好的樣子,除了不知所措,杭稚又多了些不甘地欣喜。

  「江..老師。」

  杭稚站在門口踟躇,江惟英進門後手上拎回雙拖鞋,扔在門口地面上,林預剛脫了鞋,看了杭稚一眼,直接抬腳往裡走去,杭稚見江惟英先是黑臉,反手便拉住了林預的手肘,林預被扯得皺眉,微微彎腰,江惟英臉上懊悔一閃而過,立即鬆開手,低沉道「地暖沒開,把鞋穿上。」

  林預神色不耐,他穿上鞋後往廚房走去,對江惟英說道「雨大,冷,回去不方便,姜辭的房間空著,讓他先換了衣服吧。

  「你倒是很能做主。」

  林預回頭看著江惟英,他幾乎不隱藏自己情緒,跟生氣比起來,臉上更多的是純純不耐煩「你不是連這間房子都給了我麼。」

  「我做不了主嗎。」

  江惟英是真被稀奇了,意外林預居然記得這件事。林預皺皺眉,他去廚房喝水,聽見江惟英讓杭稚去換衣服的聲音,心裡一邊覺得不用計較什麼,一邊又格外焦躁,縱使知道這個人對江惟英來說算不上什麼,卻依然忘不掉他們在一棟房子裡做飯睡覺,一同施捨給他一碗沒有味道的咖喱。

  他摸著玻璃杯的邊沿,思緒飄得有些遠,忽然水龍頭被關掉了,停掉的水聲讓林預回過神,江惟英抽走他的水杯「這是涼水。」

  「哦,是啊。」

  林預就算穿再多衣服,看上去都是挺薄的一片,江惟英沒說話,看林預後腰靠在島台上,身形微微弓著,僵硬地問道「是不是還疼。」

  「沒有」他鬆了松嘴角,全然不在意道「他換好衣服了嗎。」

  「你那麼關心他幹嘛。」

  「我不關心。」林預想了想「我比較關心姜辭去哪了,在車上聽到他去洛杉磯了,他什麼時候回來。」

  江惟英圈著他的腰,讓他離島台遠了些「這你就更不用關心了,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他天天問我你在幹什麼,現在你也要問我這個問題?」

  「你們有什麼理由想知道對方天天在幹什麼?

  林預迷茫道「他什麼時候問你的」

  「everyday。」

  「我很久沒用手機,聯繫不上他,你..你怎麼告訴他的。」

  江惟英神色冷淡,就著林預的水杯也接了杯水喝完「關你什麼事。」

  林預的衣服多是襯衫,白色居多,偶爾會把襯衫塞在褲子裡,但腰太過窄瘦,一有動作就會扯出些襯衫的空隙,顯得整個人更空曠,看著難受,可襯衫罩在外面,等真正摸上去更是一堆骨頭,江惟英還是難受。

  掌心沿著那根筆直的脊骨摸出些暖意,江惟英在他耳朵上親了下「你怎麼能把我給你的拖鞋給別人穿。」

  林預抿著唇不說話,江惟英抱著他「故意的吧,壞東西。」

  「有本事那麼大方,怎麼自己躲在廚房?」

  「你到底想讓我生氣還是想讓自己生氣?」

  林預側頭笑了笑,這個笑就真實多了,江惟英也笑,他吻林預的脖子,又吻起他的眼睛,鼻尖,吻到嘴唇時忽然咬了他一口,林預痛得立馬瞪開眼,江惟英頂了頂他「我記得你剛才也咬我了是吧。」

  林預想起來在車上確實咬了他肩膀,江惟英在唇上那處牙印舔了舔「你不是要公平嗎,這就還給你。」

  89-2

  杭稚僵立在客廳里。

  林預仰著脖子在笑,他從沒有見過林預會笑,眼睛是彎著的,神色溫和,周身不再是任誰看去都冷如冰霜的模樣,這比他看見江惟英一手抱著他的腰,一手撐在案台,全身心包圍的姿態更震驚難受。

  江惟英吻他的脖子,一點點地,邊笑邊吻,因為癢,因為刻意地討好,所以林預才在笑。江惟英看不得他受一丁點傷,忍不了他受一點凍,所以拖鞋是給林預的,所以連林預站在廚房裡靠在水池旁,江惟英都會把手墊上去圍護,杭稚心已痛的不能更痛,他連握上一握,都是要稱作願望的。

  那隻冰冷大理石上用來阻隔冷意的手有多金貴...杭稚緩緩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隻靜靜撐在林預身側的手是曾經緊緊卡住他的脖子,截斷了他的呼吸,要他死的。

  不合身的衣服掛在他的身上,穿上龍袍不像太子,穿上什麼衣服,他也不是林預。

  顧星移問他的話,他為什麼不明白呢。

  他踉蹌往後退了一步,遠遠向他們投去一眼,這一眼心都涼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江惟英換了個姿勢,他仍是抱著林預,全身心地擁著林預,或許是自己的視線太過灼熱直白,不知收斂,在某個瞬間輕而易舉地被江惟英感知,他漫不經心地投來一眼,沒有嘲笑譏諷,沒有挑釁示威,更沒有半分作弄,那只是涼薄地,帶著厭惡和蔑視地一眼,輕而易舉地殺死了杭稚的妒意。

  他的年輕懵懂,轟轟烈烈地愛意不是一場笑話,是連笑話都沒有位置安插的一個錯覺。

  錯覺他的溫柔體貼是本質,錯覺他舉手投足的高貴寬容是對自己。

  那一眼像在看個無關緊要地障礙物,杭稚無地自容。

  他沒有再哭了,心裡寧靜得像海底的水草,靜靜佇立在這方天地里,他至始至終盯著自己的腳,他光著腳,沒有拖鞋,甚至沒有一雙襪子,涼意直達心底。

  連他能在這裡站立,都是林預的隨口一句,可笑他竟然以為那時候給林預送過一次晚餐,已算得上是對林預的施捨,多可笑啊,他從來都只在低處仰頭,所以從來沒有明白過,什麼是高處低頭,甚至林預連頭都不用低,江惟英一個眼神,他已經低得不能更低了。

  89-3

  深夜,林預已經睡了。

  他經過客廳時看了一眼杭稚的腳,問江惟英地暖有沒有開,江惟英只是淡淡說了句忘了,他要杭稚去姜辭的房間睡覺,杭稚堅持要回去,江惟英看著外面的大雨,說沒有人送。

  姜辭的房間杭稚固然不敢碰,他在江惟英的身邊感受到的唯一善意竟然也是來自林預。

  林預話很少,面容依舊冷淡至極,見他堅持要留在沙發上,林預也沒有再多說,江惟英或許是陪著林預上樓了,杭稚聽見林預的咳嗽聲跟江惟英急促的腳步聲、關門聲以及輕微地斥責聲,杭稚猜測,那或許是林預又沒有穿鞋,要麼就是林預沒有將頭髮擦乾。

  想著想著,他就笑了。

  他蹲坐在沙發上,抱著膝蓋,天蒙蒙亮的時候,很輕的開門聲後是很輕地腳步聲,杭稚回過頭,江惟英明顯一愣,他從沙發後繞到廚房,喝完水才走過來,聲音微啞「沒睡?」

  給他的被子,杭稚動也沒動。

  總要還的,也總要走的。

  「老師,陪我坐一坐,你還欠我一段時間,今天還給我吧。」

  江惟英笑了下,曾經他穿著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衫,髮絲整齊,氣質華貴,也是這麼笑著的,他低頭說「同學,你受傷了。」

  此時的杭稚依舊仰頭看著江惟英,心想,老師,我是真的受傷了,重傷,治不好了。

  身邊沙發終於還是陷下去一些,帶動杭稚微微下沉,這就是他們這輩子最後的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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