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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謹慎啊。」柳白桃說。

  謝可頌想了想:「因為自己交五險一金很貴。」

  其餘三人紛紛附和。

  閒聊聲被一道屏障隔離在外,謝可頌身邊那個人帶著無與倫比的存在感,卻始終保持沉默。

  謝可頌瞥了一眼展游,低聲道:「只是假設罷了。」

  「我知道,沒關係。」展游意識到自己在皺眉,努力舒緩表情,「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遇到新的選擇,也可以來找我、呃。」他卡了一下,「我是說我們,我們一起商量商量。」

  謝可頌笑著答應:「好。」

  一頭打得火熱,另一頭冷冷清清。

  柏繼臣是相當實際的人,雖然不理解謝可頌他們幾個到底在嘰里咕嚕聊什麼,心情也變得不錯。

  在場還有另一個年輕人。徐稚開了一罐新的椰樹牌椰汁,咬著吸管嘬嘬嘬。

  柏繼臣見了,擺出一張長輩般溫和的臉。那是不太真誠的微笑,自私的利他——他每季度簽字向慈善基金會捐錢的時候就是這種表情。

  「小徐。」柏繼臣說。

  徐稚:「嗯?」

  柏繼臣:「你要是從yth離職……」

  徐稚臉色煞白:「柏柏柏總我哪裡做得不好?能不能不要開掉我……」

  柏繼臣儘量和顏悅色:「不,我的意思是,我也是從小看你長大的,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事情?我也好幫襯一二。」

  「嗯?」

  徐稚琢磨老半天:「沒什麼你能幫的吧。」

  柏繼臣的完美笑臉出現裂縫。

  「我其實暫且沒什麼餘力考慮那麼多啦……」徐稚抓抓腦袋,雙手握拳,「我現在目標就是努力工作,熬過試用期,加油!」

  *

  一頓飯吃到晚上八點,眾人下了餐桌,圍到客廳打多人遊戲消食。

  「展游,你來不來?」杜成明拿著遊戲手柄問。

  「你們先玩吧,我不來了,我陪小謝聊聊天。」展游回答。

  做飯的和洗碗的總不能是同一個人。謝可頌沖洗碗碟,展游坐在島台對面,跟謝可頌說話。

  「你上周是不是很忙?」謝可頌問。

  「還好。」展遊說。

  「總覺得……你今天興致不太高。」謝可頌彎腰,把碗碟放進洗碗機,「話都變少了。」

  展游怔了怔:「有嗎?」

  「嗯,而且最近你晚上都沒有打電話來,」謝可頌講,「明明你知道我的私人電話後,有事沒事都會打過來。」

  謝可頌注視展游的眼睛很專注,像一種無聲的關懷,問他「你最近還ok嗎?需不需要我的幫助。」

  展游輕鬆地笑了笑,講:「沒什麼大事,工作比較麻煩,修改案之類的,你也知道……不說這些沒意思的了,我幫你下樓丟垃圾。」

  「你等等。」

  謝可頌摘掉圍裙,去了一趟陽台,又快步來到門口。

  他右手塞進上衣口袋裡,對展遊說:「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沒有月亮的夜晚閃爍著許多星星。

  樓道門合攏,「砰」一聲,驚跑一隻流浪貓。

  路燈斷斷續續地閃,飛蟲打轉,謝可頌和展游把垃圾袋丟進垃圾站。

  在鞋底碾壓石子的微弱聲響中,他們肩並肩往回走。

  謝可頌一直在思考展遊興致不高的原因,想安慰些什麼又不善言辭,對著展游的臉發呆。

  如山岩般鋒利的側影,邊緣被描出雪一樣的光,背景是廣袤的星空。

  「然後他們說……嗯?」展游停止閒聊,無可奈何道,「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展游正過臉來,由暗轉明,如同一場月全食的結束。

  他眼瞳剔透,尾部微微下垂,全心全意地注視著,讓謝可頌打好的腹稿不翼而飛。

  「很漂亮的眼睛。」他脫口而出。

  展游口舌一頓:「怎麼突然說這個?」

  「其實我以前就這樣覺得了,你的眼睛很漂亮,好像永遠也不會老去,看向我的時候……」謝可頌自顧自地說,「總是給我很多的勇氣。」

  他們停在一處,借著黯淡的樓光端詳彼此的臉。

  「雖然不知道你這兩天為什麼有些不對勁,但我想……」謝可頌揣在衣兜里的手緊了緊,「我或許可以把這個給你。」

  他緩緩鬆開拳頭。

  好久不見,可頌捏捏又一次出現在展游眼前。

  飽滿的,蓬鬆的,沒有使用過度留下的孔洞,一切都是嶄新的,仿佛從來都沒有受過傷那般。

  「如果你是因為手上沒有東西玩而感到煩躁的話,那現在好了。」謝可頌安慰,「我知道你最近非常忙,那些冗長的會議很無聊,反覆提交材料也枯燥得不行……但再忍耐一下吧。」

  見展游不動彈,謝可頌把捏捏塞進他手心,輕聲細語:「能配合你的新打法我已經想好了,等下周他們——」

  「——既然你支持我的決定,那當時為什麼要投反對票?」

  一輛汽車從他們身邊開過,引擎聲吞掉展游打斷謝可頌的話。

  車前燈掃過,他們在光中的剪影再次沉入黑暗。

  算了。展游想。就算謝可頌沒聽到,他也沒打算再問一遍,或非得要個什麼答案,因為展游知道這種話是很小氣的。

  小謝還會配合他,給他買新的玩具,這樣就很好。

  「起風了,我們先回去吧。」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東窗事發那天,你躺在玩具屋裡的表情。」

  展游「唰」地別過頭。

  謝可頌迎上他的目光,表情淡淡,一如既往的模樣。

  「你喜歡甩開手腳往前跑,但我沒有你的天賦,說不出『我給你兜底,放手去做吧』那樣帥氣的話。所以我只能寄希望於你背後的每個人。

  「必須得有一個人反對,其他人才有可能表達自己的異議。我希望每個人都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腦筋都不動地被你帶著跑,最後又把責任全都推給你。」

  展游的目光亮得驚人,謝可頌被看得寒毛直豎,禁不住偏開視線。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你不要有多餘的負擔。」謝可頌對展游的衣領訥訥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落地是我們的事情……」

  「那……」

  展游捧住謝可頌的雙頰,讓他抬起頭來。

  「如果我最後失敗了呢?」展游輕輕地問。

  「不會的。」謝可頌說。

  「你怎麼知道?」

  展游講得輕巧,笑容篤定,似乎只是在逗弄,僅僅為了從對方嘴裡挖點軟話出來。還好謝可頌足夠了解展游,所以他給了展游一個擁抱。

  如同春天的風把種子吹進土壤那樣,輕盈且踏實。

  「因為你一定會拿出證據說服所有人,因為你有我所沒有的視野和經驗。」謝可頌絮絮叨叨,「以前我就對你說過的,記得嗎?我信任你,你也要信任我,因為我是跟你一起工作的……」

  我相信你。

  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夜風拂過,地上的松果滾到展游腳邊。展游的世界如同拔掉塞子的浴缸,水流旋渦著奔流而去,一切都再次流動起來。

  他似乎在某一瞬間明白了松鼠抱著松果的感覺,充實且溫暖,就像謝可頌始終願意把自己塞進他的懷裡。

  原來如此。

  太好了。

  兩條手臂緩緩下移,展游將謝可頌緊緊抱在懷裡。他說:「謝謝。」

  謝可頌愣了愣,閉上眼睛,將對方後背的衣服攥出幾道褶子。

  他們被風吹得冰涼,皮肉里是暖的。

  「哈哈……」展游的神經倏然放鬆,鬆開謝可頌,身體晃了晃,「我還以為我做了錯的事情。」

  謝可頌不解:「嗯?」

  「我有時候會想,我是不是固執己見在做一件錯的事情。」展游揉著捏捏,坐在花壇邊,「老實說,我這兩天相當動搖……」

  「只是因為我嗎?」謝可頌問。

  「嗯,只是因為你。」展游乾巴巴地笑,「你對我的影響……很大。」

  「這就是你不給我打電話的原因。」謝可頌冷靜總結,「並且,因為你的煩惱來源於我,所以不方便找我商量,對嗎?」

  謝可頌描述得相當準確,就好像他自己曾經親身經歷過展游的狀況似的。展游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簡單道是。

  他聽見謝可頌發出一聲輕輕的笑。

  「展游,」謝可頌俯身,平視展游的臉,「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也是個普通的人類。」

  展游毫無自覺:「……不然呢?」

  謝可頌捏著下巴,思考:「麵包超人或者豬豬俠之類的?」

  展游:「聽起來不像是什麼好話啊。」

  謝可頌伸手,把展游拉了起來,一起上樓回家。

  剛進門,徐稚臉上貼滿紙條,哀嚎著從客廳衝出來。

  「小謝哥!救我!」他喊,「他們都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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