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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姝落握著手中的棋子,棋子,棄子……他們是,她也是。

  沒有人在這場混亂之中獲益。

  有的只有傷害和死亡,恐懼和迷茫。

  權勢已經把所有人都變成了嗜殺的怪物,蕭洵如此,她如此,沈陵川……也不例外。

  蕭洵緊閉著的唇瓣輕輕張開,誰也不知道那一瞬,他究竟思考了多少。

  只是見他唇瓣輕啟,聲音比這崖邊的風還冷,幾不可聞,他道:「放過他們,我任你處置。」

  任你處置……

  這樣低三下四的詞,秦姝落從未聽他在外人面前說過。尤其是沈陵川面前。

  她還來不及看一眼蕭洵的臉色,就已經被蕭洵帶下馬。

  蕭洵握著她的手,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而後一步兩步,他牽著她的手,要將她送到沈陵川的手中。

  秦姝落冷嘲一聲,多麼可笑的一場爭鬥啊。

  男人們的鬥爭,總是要扯上無辜者的性命,然後顯得他們多麼的可憐亦或者是高大深情。

  他們總是這樣,把一切事情都毀壞之後才開始後悔,發現自己根本承受不了這樣慘痛的結局和代價。

  可他們從來都沒想過一開始就善待別人。

  沒有。

  從未。

  他們的欲望和自私是刻在骨子裡的。

  秦姝落看著這黯淡的夜空,她終於明白自己恨的人和事都是多麼的可笑了。

  太不值得了。

  竟是因為恨著這樣低廉的物種而差點毀壞自己這一生啊。

  太不值了。

  秦姝落從他手中拽回自己的手,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挺直了脊背,從今往後,她再不要因為他們任何一個人毀掉自己的人生。

  她秦姝落會堂堂正正的,好好的活著。

  蕭洵看著秦姝落抽走的手,苦笑一聲,大抵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處了。

  他看著秦姝落的背影,她還似那年剛認識的時候那樣孤直挺傲,背影纖瘦又堅韌,他好想站在她的身側,可是……這一切終於是到此為止了。

  他強求的這段姻緣,這片刻時光終於是都走到了盡頭。

  蕭洵放下手,與秦姝落交錯而過。

  他們到此為止了。

  可下一瞬一道隱秘的箭鳴聲傳來。

  蕭洵抬眸,只見兩支袖箭穿梭而來,直指秦姝落的命門。

  「阿落!」

  ……

  正是春寒料峭時,崖邊呼嘯的風聲讓人害怕。

  崖下是剛剛化冰的滔滔江水,淒神寒骨,凍徹心扉。

  眼前火把晃眼,人頭攢動。

  身邊無數的人在喧譁吵鬧,亂作一團。

  「給我搜!」

  「大人,這山崖實在是太高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找到的人賞銀百兩!」

  「……」

  秦姝落有一瞬間恍惚。

  碧書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邊,陪著她。

  她呆坐在崖邊,幾乎快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麼。

  只記得好像有一支箭還是兩支……

  她不知道。

  只知道,在被蕭洵撞開躲避箭矢險些要跌落山崖之時,好像是蕭洵推了她一把。

  在推開她的一瞬間,他好似還說了什麼話。

  伴隨著風聲呼嘯。

  他說:「阿落,這一次我能解開你心上的結了嗎?」

  「別再恨了啊。」

  第124章

  他說的是別再恨了,而不是別恨我了。蕭洵竟是想用死來終結這一……

  他說的是別再恨了, 而不是別恨我了。

  蕭洵竟是想用死來終結這一切。

  「呵……」

  秦姝落望著崖底漆黑的夜,極短地笑了一聲,眸中情愫難辨, 只覺得他可笑至極。

  崖邊的風吹了一夜。

  直至天光初曉,沈陵川的人也還未找到蕭洵的屍體。

  只審出了那個放暗箭的侍衛竟是盛京安排來的細作。

  沈陵川詢問她的處置意見之時, 秦姝落已經被夜風吹得著了涼,腦袋都燒得昏昏沉沉的。

  她看著眼前被捆住的刺客, 她的眼睛視物已然不清楚了, 只能看見一張模模糊糊的人臉, 眼皮更是重得似頂了千斤巨石一般,面容潮紅得不正常, 唇瓣微張,啞聲道:「殺。」聲音里的肅殺之意比這崖下的風還冷。

  「是。」

  話音一落,秦姝落的身軀便再也頂不住, 眼前一黑, 四肢酸軟, 暈厥倒地。

  「姑娘!」

  「太子妃!」

  碧書趕忙叫人將她送回了營帳。

  冬春交際的風冷得刺骨, 濕寒得像是要將人的意志力都軟化, 秦姝落吹了一夜,高燒不退。

  袁春落為她開了方子,燒雖是勉強退了, 人卻一直不醒, 昏睡了好幾日。

  碧書和他一道守在秦姝落身側,沈陵川還在帶人追查蕭洵的下落, 期間五公主還來探望過一回。

  可碧書卻未允人進來。

  如今這蕭家人是一個也信不得。

  蕭沁見她不信自己, 也是無法,只是站在簾外關切道:「昨夜聽說太子妃這邊出了騷亂, 本宮也好是擔憂,如今聽說太子妃回來了,特來看望,不知太子妃眼下可還好。」

  碧書抿唇,因著沈陵川的干係,五公主在荊山並不允許隨意走動,可眼下她消息卻是這般靈通。

  她皮笑肉不笑道:「回公主的話,太子妃眼下一切都好,只是稍許有些累,已經睡下了,不便接見五公主,還請公主見諒。」

  瞧她那擋在門口半點不讓道的架勢,今日怕是進不去了。

  蕭沁舔了舔唇,微笑道:「是本宮考慮不周了,太子妃受了驚嚇,當是要好生歇息的。本宮也就不便打擾了。只是若太子妃醒了,煩請碧書姑娘通報一聲,也好叫本宮安心。」

  碧書瞧著她,福了福身,做出送客的姿勢,有禮道:「多謝五公主掛念,待太子妃醒了,奴婢定會打發人知會您的。」

  蕭沁扯了扯嘴角,微微頷首,她掃了眼帘內,轉身準備離開,卻又攥著帕子,好似不經意間地回頭問道,「好似太子妃身邊伺候的人不如往日多了,從前是不是還有一個眼熟的小太監,怎麼也不見了。」

  碧書望著她,心立馬提了起來。

  昨夜抓捕太子一事,沈大人對外只說了是有刺客要暗殺太子妃,但並未得逞,今早太子妃身邊的人便也都換了一通,少的人也不止阿悔一個,可這五公主卻單單只提起他一人。

  碧書心下亂如麻,卻面色不改道:「太子妃不喜身邊人多,太過吵鬧,便都打發了,五公主若是喜歡,不如叫沈大人再為您尋回來?」

  蕭沁連忙擺手,「這些小事兒,便不必驚擾沈大哥了。沁兒出來也有些時間了,便不再叨擾。」

  她頷了頷首,轉身離開,再不做停留。

  碧書望著她的背影,眼皮輕合,這荊山也是虎狼窩。

  秦姝落一連高熱幾日,整個人都燒得糊糊塗塗的,常常是半夢半醒間分不清真實與夢境。

  有時,遇見好夢,自個兒也不願醒來,便在睡夢之中沉迷許久。可最常見的還是做了噩夢被驚醒,卻發現身邊早已空無一人,孤寂的時間讓人感到窒息的時候。

  她想,她終於明白了平南王妃為何從不愛與人交際,也幾乎從來不笑了。

  那年她跪坐在祠堂里,祈求神佛,求的是什麼呢,來生嗎?

  還是求自己早亡,早日解脫這一切。

  又或許什麼都不求,只是在這漫長又孤苦無聊的時光里,再也沒有惦念的人了,如行屍走肉一般打發時間罷了。

  所以她貪戀,她痴迷夢中的那一丁點溫暖,也只有在夢裡,她還有可能觸及到自己的過往。

  晨光熹微,秦姝落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然又是一個白日。

  窗外的光線灑落在窗邊,帶來了些許泥土的氣息,春天的草地已經開始生根發芽了。

  這該是生機勃勃的時節。

  她緩緩睜開眼,睡眼朦朧地看著窗外,也不動彈不發出任何聲響。

  就靜靜地看著,好似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

  碧書進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她這副模樣,她端來熱水,給秦姝落洗漱,順便還說了五公主前來探望的事情,又道平南王妃百日之祭,南城還送來了東西,只是路上耽擱,昨日才到。

  秦姝落坐在床邊,渾身酸軟無力,她看著眼前的錦盒,什麼都沒說。

  碧書站在一旁,見秦姝落還是那樣毫無人氣、半點說話的欲望也沒有,心底雖是擔憂,卻也沒有辦法,只是舉著錦盒輕聲問道:「姑娘,可要打開來看一眼?」

  秦姝落眨了眨眼睛,其實她大抵能猜到裡面是什麼東西了。

  偏還不等她打開,外頭就傳來了喧鬧聲。

  秦姝落轉頭,便看見了沈陵川大踏著步子走了進來。

  他手上還握著一條染血的黑金色腰帶和幾片碎布,上面隱約還繡著一朵芙蓉花,只是有些拼湊不全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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