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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久生情從不信日久生情四字,可為你……

  未正三刻,陰雲漸薄,微弱的日光撕破雲層鋪照在宴水水面,水光粼粼。放晴後,青石板道上人群漸多,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馬車上,容回聽著連綿不絕的叫賣聲心緒煩躁。甫一踏入醉瀾大門,一股含笑的甜香氣就闖入鼻間,容回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目光移向不遠處的一頂香爐,眸色微沉。

  他不喜在外聞到這股香氣。

  他收回目光,往裡走,不多時就瞧見許蓉她時不時撥撥算盤,不過幾瞬又停下動作,對著後院的方位深深嘆氣。

  見此,容回莫名心頭一緊。

  他闊步過去,正斟酌著怎麼開口,是叫姑姑,還是掌柜的,抑或是許夫人?

  不等思忖出答案,許蓉哀嘆地望著四周,眸子一撇,目光霎時鎖定在人群中奪目的男子身上。

  目光相對,來不及深思,容回頷首輕笑,「許夫人。」

  許蓉凝著來人。

  他身姿挺拔欣長,宛若松柏之姿,儀態如鶴,可謂芝蘭玉樹。一襲玄色繡紅紋長袍將身態勾勒得極好,周身矜貴華然。

  再往上看,臉如劍刻,眉似刀削,一雙桃花目多情含光,生得玉樹臨風、丰神俊朗。

  不愧是宴州那麼多娘子的夢裡人,也難怪許青怡愛慕多年。

  許蓉聽過京中對容回的描述——宗親王殿下絕美儀容,然不近風月,清冷含蓄,百年難有。

  傳聞是傳聞,得親眼見了才知為人。雖只有幾面之緣,許蓉對容回卻有了初步了解,倒是個端方守禮的君子,不然她也不會放任許青怡上前。也正因是君子,他才會為責任同許青怡成婚。

  「殿下……有何事?」許蓉凝著容回,他臉上未見一絲急色,莫不是許青怡沒同他吱一聲便跑

  了?

  容回點了點頭,掃視四周,「她回來了?」

  許蓉笑了笑,昨日那廝同她道需離開些時日,但還會回來的。

  作為親人,作為女人,她懂這是為何。

  三年前在京中,許青怡少女懷春,一心念著拿下宗親王府的那位殿下。如今,傾慕多年即將成婚,理應該高興才是。可她竟選擇跑開,到一個沒有容回的地方去。一者,因為心悅他,著實想走到一起;一者,又不想和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度過半生。

  矛盾縈繞,她只好逃避,換個地兒思索考量。

  看容回懵懂的模樣,許蓉皺了皺眉,難不成那傢伙真一聲不吭就走了?

  這不似她的作風。

  許蓉摩挲著桌沿,接著指關節叩了叩桌面,笑道:「回過一次,又出門了。」

  這話不假,許青怡回了一躺,拿了包裹便走了。

  容回不由呼吸一沉,空蕩蕩的感覺縈繞心頭,「去了何處?」

  許蓉雙手一攤,「姑娘大了,去了哪兒做姑姑的並非都懂。殿下,不若回去看看她是否給你留了信?」

  許青怡那性子,雖說有時大大咧咧,碰上大膽的事她只要認定了便一意孤行。

  事情一定要做,但必然會留口信。

  ——

  回到椒院已是兩刻鐘後,容回揉著眉跨步下車,思索著她究竟到何處去了,前不久還喊著說難受,這會子就跑不見人影,精力當真旺盛。

  剛走到紫紅的木門前,一輛精緻的馬車上緩緩走下一個人影,穆良朝遠遠朝著容回一笑,「仁清哥——」

  容回眉頭一擰,快步進院,動作悠然的穆良朝一見顧不得風度,在大門合上前沖了進來。

  他容仁清把椒院藏得同金屋似的,人生二十一載穆良朝只混進來過一次,可悲可悲。

  「有事?」瞥了眼身後的影子,容回淡淡開口。

  他們在宮中已然見過一面了。

  「哥……哥哥哥哥,我未來嫂子是許、青、怡?」眼見容回走回小院,又要關門,穆良朝塞過去,扒拉著門縫。

  那名字他幾乎一字一頓地說出來。

  容回腳步一頓,開了門。

  他下意識就問:「你如何知曉?」

  穆良朝雙手一拍,滿目詫異,「所以,這是真的?」

  是許青怡。

  那個救過容回的許青怡,那個愛而不得的許青怡,那個前幾日還說「勞煩世子」的許青怡?!

  穆良朝目瞪口呆。

  眼見已為人所知,容回頓了頓,輕聲道:「嗯。」

  點了點頭,他扭頭朝臥房走去。

  穆良朝快步跟上,「不是,你們怎地就……就走到,唉,不是,怎麼就在一塊了,怎麼就要成婚了?!」

  你不是不喜歡人家姑娘麼,何況照許青怡的意思,他們沒在一起啊——

  這夫妻倆耍他呢。

  容回眼下有正事,一個眼神也沒給他,闊步踏入臥房。

  屋內還隱隱有她身上清淺的香氣,容回眉頭微展,環視四周。

  目光划過紫檀方桌,又移到海棠紋香几上……最後停留在黃花梨木榻前的高架上,皆整潔規整,除了瓷瓶茶具沒有多餘的物什。

  都在京中,她會留信麼?

  容回沉息凝神,垂眸片刻,走到榻前緩緩坐下。手指捏在衾被一角,床具雖被換過了,可他還是能聞見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他很喜歡的含笑香。

  昨夜顛鸞倒鳳的畫面不合時宜地在腦中回映,容回呼吸一沉。

  捏著床單的力道緊了幾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容仁清,你何時變成了這副模樣?自從再遇到她開始,大腦就好似被色/欲填滿了。

  眼帘下垂,他盡力控制住不穩的呼吸。

  食色,性也。

  別胡想了。

  緩緩掀開眼皮,一封竹黃的信封霎時落入眼底。

  容回呼吸不由得頓了頓,他伸手去拿。

  信封上的幾個字歪斜欲墜,起筆的蠶頭失了圓潤,字跡途生枝節,宛若枯枝。這墨是他書房中林州的拾錦墨,寫下的字層次分明,墨色均勻,可這四個字鋪染不均、筆鋒無力,一看便是顫著手寫的。

  容回拆開信封,內容入眼時他玉山般的身姿猝然一晃。

  「勿尋,已赴安陽。

  從不信日久生情四字,可為你,願一試。偏偏事無成效。今日離去,乃為追求本心,探明心志。

  吾不強求,亦望汝勿勉強。莫為「責任」二字獻終生,我亦如此。無愛意之婚事,需思慮,成與不成。

  唯有無汝處,我方知所欲。

  兩月乃歸,與君說清。」

  申初時分的更漏聲中,容回攥著那封許青怡字跡的信紙,指尖發白。他走到窗前,午後的日光將他的影子投到描菊屏風上,孤身隻影。

  信紙一角已然被他捏皺,呼吸聲愈來愈平靜,可寂靜的屋內一呼一吸的聲響尤為清晰。

  許青怡走了。

  她離開京城,要到安陽去。

  任容回再如何盡力平靜,手指捏在紙上,指尖顫抖,連同信紙一齊抖動。

  他承認,在他們夫妻之實前後,他一直不明心意,可事情發生了,他自然得負起責任同她成婚。可經歷了安州之事,再回到京中,她的一顰一笑皆牽動著他的心緒。

  他想他是歡喜她的。

  不然怎會留下她的木佩,怎會時時刻刻牽掛著她,又怎會不經思索便決定同她成婚。

  在許青怡身上,他從未權衡利弊過。

  「……不是罷?」

  穆良朝不知從何處走來,悄無聲息,鬼似地定在容回身後悠悠開口。

  容回的私宅不允旁人進入,臥房更是生人滾開,熟人勿進。故而他是偷偷進來的,眼見沒人攔著躡手躡腳地湊到容回身後看完了整封信。

  穆良朝再次目瞪口呆,瞠目結舌,「走了,那青怡……」

  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他猛然住嘴。一下下地眨著眼睛,許青怡那般喜歡仁清哥,眼下快提親了居然跑了……

  其中會不會有貓膩?

  這一日他所受驚詫太多,身子同從山上滑落一般,回不過神來。

  穆良朝踟躕片刻,囁嚅道:「會不會是出事了?」

  許青怡怎會主動走了?

  而且這字寫得……著實令人驚嘆。

  身後的聲響一道接一道,容回霍然收了信塞入懷中,向外道:「楊周!」

  不過幾息,楊周麻溜跑過來,喘著氣,「殿下?」

  發生何事了?

  「去查今日出城登記的人中有沒有她,若是沒有立刻稟報。若是有,派人快馬跟上。」吩咐完,容回雙手撐在窗欄,手掌隱隱發抖。

  楊周一時沒回過神來,腦子一片空白,待回神後馬上往外跑,「……是!」

  「等等!」

  腳方跨出門檻,楊周又被容回的聲音拉了回去。

  他回頭等著吩咐。

  容回凜聲道:「別被她發現,保障安全即可……」

  楊周一刻不敢耽擱,跑了出去。

  屋內氣氛低沉,針落可聞,穆良朝大氣不敢喘。<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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